第26章

  弃月带着林一青直奔山顶,翻过山头后,到了一处原野,山花烂漫,一望无垠。

  林一青坐在前面,问:“你知道是他来了?”

  后面的夜空中黑鹰长啸,弃月放慢了速度,手挽缰绳,说:“他迟早会来。”

  话落不久,只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傅南辞带着一大路人马纷纷追来,见弃月二人立在原野之中,半人高的花草郁郁葱葱,繁茂无比。

  傅南辞的目光先落在林一青脸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说:“你没死?”

  林一青说:“你没死之前我怎么会死。”

  傅南辞听罢,不怒反笑,勾唇道:“很好,那就把你的小命给我保管好了。”

  林一青冷哼一声,没应。

  随后,傅南辞盯着弃月说:“想不到沉阳道下还有这般天地,繁花谷……难听得要死。不如你随我去藏训府,我封你个一官半职,也比藏在这儿窝囊一辈子的好。”

  弃月不回应这种废话,林一青说:“与其去做朝廷鹰犬,看人脸色,不如在繁花谷逍遥自在,亦可仗剑四方。要么你就留下来,我让谷主给你腾个屋,也比一辈子被严家踩在脚下来得划算。”

  傅南辞目光骤冷,像是被人戳了痛处,问她:“你说什么?”

  林一青说:“你傅家跟严家既然是世交,你又贵为傅家二公子,怎么严国舅倒让你来齐洲喝西北风来了,这边关的生活要多苦有多苦,要说这是国舅爷赏识你、举荐你,我怎么听着不大像。”

  傅南辞握着缰绳的指节已经泛白,良久,却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说:“看来你很了解我。”

  林一青也笑了笑,说:“了解你很难吗,无非就是个小肚鸡肠、欺软怕硬的家伙,有本事你把火铳收了,咱们真刀真枪地干……”

  她话还没说完,被弃月捂住了嘴,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消停一会儿。”

  林一青差点急眼,含糊地回答:“我明明在帮你。”

  傅南辞盯着二人看似暧昧不清的举动,讽刺地笑了笑:“我说他怎么还会留你一命呢,原来是有了奸情了,果然是个妖女。”

  林一青想骂他,却被弃月捂实了嘴巴,半个字也说不出。

  这时,她突然发现随风轻动的花草丛中,似乎有黑影低伏着,起伏的脊背像是一座座小山,诡异而神秘地潜伏在四周。

  傅南辞似乎也才刚刚反应过来,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下令戒备,却见此时,弃月慢悠悠地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数十只野狼从草丛间窜了出来,铁骑兵火铳连发,但事出突然、马匹受了惊吓,根本来不及瞄准,这些狼又十分聪明,蛰伏隐蔽,一待出击,便直扑马背上的人。

  傅南辞一边骂了句饭桶,一边恨恨地看向弃月,随后将手边的白玉伞一展,掷飞出去,伞在空中打着转,适时傅南辞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踏着伞面,黑色鞭子像是一根毒蛇,卷向林一青。

  弃月却抬手一握,黑色手套摩擦着长鞭,发出怪异的刺耳声响。

  随后,他对林一青说了句待着别动,便凌空而起,如燕飞掠。

  转眼间两个男人打了起来,后方的铁骑兵则跟狼混战,林一青屁股底下的马儿不安躁动,她只好边拽着缰绳,边紧张着弃月那边的战况。

  虽说弃月早有应付傅南辞的准备,但事情发生得还是太过突然,更何况铁骑兵装备精良,火铳又威力巨大,不到半晌,战况便出现了逆转的预兆。

  几头野狼被火铳打伤,狼群的战力逐渐下降,似乎有了退却的迹象。这时,三名铁骑兵策马朝林一青杀了过来。

  林一青见此,一夹马肚,因为弃月脱不开身,她不敢跑远,就和这三人兜圈子。

  铁骑兵紧追不舍,左右开弓,正当林一青分身乏术的时候,一声鹰啸直冲云霄,随后一只巨大的黑鹰从天上俯冲下来,像猎杀野兔一般擦过一名铁骑兵的脸,那人顿时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铁骑兵立即转移了目标,纷纷举着火铳往天上打,夜色是黑鹰最佳的掩护,其穿梭在枪林弹雨之间,毫发未损。

  此时,林一青想策马过去接弃月,却见他把手里的弯刀掷飞出去,袍摆随风一扬,猎猎作响,他抽出腰配的长刀,刀锋冷芒宛如坚冰。

  傅南辞看到长刀出鞘的那一刹那,抬了抬手,铁骑兵收了火铳,整齐有序地归了队。

  傅南辞有意无意地紧了紧手里的鞭子,盯着弃月的刀,说:“好眼熟的兵器。”

  弃月说:“霍家的刀。”

  此话一出,傅南辞的眼神震惊片刻,又忽然转为阴狠,狐疑地说:“你究竟是谁?”

  弃月转了转手里的长刀,说:“已死之人,姓名已经不重要了。”

  傅南辞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眼底的毒辣显露无遗,他一振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弃月攻了过去。

  他似乎有种鱼死网破的决心,这一招顶多伤到弃月的衣服,可他自己的弱点却完全暴露,分明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

  林一青看得眉心一揪,随后只看到眼前一花。

  月光之下,花瓣纷飞,擦刀而过,血渍喷涌撒下,将那野花染成红色。

  傅南辞手中的鞭子落了地,自己也在草地上滚了几圈,铁骑兵冲上去扶起他的时候,他胸口上一处刀伤,血把衣服染成了深色。

  可他用手指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随后缓缓地浮现一抹笑意。

  他说:“果然是你。”

  林一青只看见原野间伫立着一个高大且孤独的身影,男人下意识抬起胳膊格挡的动作还在定格,良久,他的手臂缓缓地放了下去。

  他半边向光,一半湮没在黑暗之中,脸上的鬼面具一裂为二,露出那张熟悉的、冰冷的脸庞。

  可那清峻的眉间,却有赤红色的火焰纹,仿佛是从他皮肤里生长出来的,更衬得他的脸苍白胜雪。他的耳尖形状尖锐,色泽暗灰,犹如狼耳,与他的人的躯壳分外违和。

  傅南辞像是看见了极好笑的画面,讽刺地说:“原来你不仅没死,还变成了妖怪。啧,堂堂的霍大将军,怎么如今变得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林一青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精神游离地下了马,愣愣地看着霍桑的脸。

  傅南辞看见她的神情,眼底的笑意愈发猖獗,对她说:“你不是自诩茅山弟子,是除魔卫道的正派吗,见了这妖邪,岂有不诛的道理?”

  霍桑缓缓抬眼,目光在触及到林一青眼神的一刹那,仿佛有某种东西碎裂的画面,他移开视线,无言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这一刻,林一青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一再隐瞒。

  她心里空了半晌,燃起了无名怒火,偏偏这时候傅南辞还在旁边火上浇油,说:“妖精这种下贱东西你们茅山一般会怎么处置?畜生若是都想当人了,世间岂不是大乱,喂,你怎么还不动手?”

  林一青说:“闭嘴。”

  傅南辞咳了口血,嘴唇被染得鲜红,却还是肆意笑着,仿佛在等一出好戏。

  此时,山下的人马蜂拥而至,一方在逃,另一方在追。

  逃上来的却是号称骁勇善战的铁骑兵。

  眼下傅南辞的人聚集在一起,银色铁甲在中央,像是围棋盘上被黑子围困的白子。

  林一青听到西婵在那头询问他们二人是否受伤,与此同时,见西婵他们都没事,林一青也松了口气。

  傅南辞看着自己的人落败而逃,自然怒从心头起,说:“一群废物,上好的兵器打不过赤手空拳,我养你们还有何用?”

  人群中缓缓走出来一人,便是为傅南辞献计又献人的那位。

  林一青皱了皱眉毛,说:“谢容?”

  谢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对傅南辞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大人,这帮人的战力不可小觑。”

  傅南辞说:“吴言明呢?”

  “老道儿在此。”

  一个白须老道手执拂尘,信步而来,对傅南辞禀言:“大人,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繁花谷四季如春,藏风聚气,是块绝佳的风水宝地。谷中之物,人吃了,化作绝妙的水谷精微,身强体壮,修仙者常居于此,事半功倍,妖精在此,则妖力大盛。”

  听到吴言明的最后一句话时,傅南辞便看向霍桑,嗤笑道:“难怪。”

  谢容又说:“他们当中的很多人,脖子上都有刺字,是流放的犯人。”

  傅南辞捂着胸口的伤缓缓直起身子,道:“原来就是一帮乱臣贼子,我既然来了,理应为圣上分忧,将你们除之而后快。”

  关唐说:“打就打吧,借口还那么多。”

  傅南辞对此不置可否,一扬手,身后的铁骑兵又迅速投入了战斗。

  傅南辞对吴言明说:“把那妖物霍桑给我拿下。”

  吴言明摸了摸胡须,甩甩拂尘,道:“老朽一把年纪了,打不过,倘若傅大人能将他抓住,小老儿自然能安心作法,让他原形毕露,魂飞魄散。”

  傅南辞无形之间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后让谢容同他一起,这一剑一拂尘便先后朝霍桑紧逼过去。

  傅南辞只身站着,捂着伤口观战,半晌,低头看了看自己指缝中渗出来的鲜血,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烦躁。

  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落在地上的黑色皮鞭不见了。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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