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林一青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半晌，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她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扭头溜之大吉。

　　她转身的那一刻，霍桑伸手拉她，他力道蛮横，一时收不住，只闻扑通一声，林一青跌落水中，水花溅了霍桑一脸。

　　这时，树林外似乎有细微的动静，霍桑下意识捂住林一青的嘴，侧目问：“什么人？”

　　外边儿窸窸窣窣了一阵，安静了，霍桑凝重的表情却也随之缓和下来。

　　林一青扒开他的手，道：“不去看看吗？”

　　霍桑低头瞧着她说：“不必，是阿胜他们，已经走了。”

　　林一青听罢，脸上愈发滚烫，她贴着霍桑的身体，好像浑身都着了火，又气又羞地结巴起来：“他们竟然偷听……不行我要去揍他们！”

　　霍桑却将她抱回去，别有深意地说：“你这样湿着，不能出去。”

　　林一青心跳如雷，咚咚咚得都快要把她脑子震坏了，她双手抵在霍桑胸口，仿佛试图以此隔开二人的距离，可那掌心触碰到的温热肌肤，又简直要命。

　　这时，霍桑抬头朝树林间吹了声口哨，黑鹰飞了出来，落在岸边。

　　霍桑道：“弃月，去找西婵取身干净的衣服来。”

　　黑鹰歪歪脑袋，随即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林一青愣愣地说：“弃月？它才是弃月？”

　　霍桑点点头，说：“我当初在路边捡到它的时候，它奄奄一息，我救了它以后，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我本无意隐瞒姓名，去齐洲几趟后，是那帮人捕风捉影、以讹传讹，把我说成了弃月。”

　　难怪西婵说谷主就叫谷主，而从不提霍桑的名讳。

　　林一青趴在霍桑胸口呆了半晌，鼓起勇气望向他，问道：“那你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霍桑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算不上熬，只是一开始接受不了自己这具身体。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林一青说：“那你想过我吗？”

　　她这冷不丁的一句疑问，让原本就暧昧不明的空气更显旖旎。

　　霍桑盯着她，眼底隐现一丝危险的预警，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林一青定了定心神，说：“知道，我就是觉得这三年来我老是想起你，可如果你一次也没想起我的话，我就很亏。”

　　霍桑失语半晌，低声说：“我死前听到了你的声音，我曾经甚至以为那是我的幻觉。因为我觉得，没再见你一面恐怕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林一青问：“那到底是想了还是没想啊？”

　　“想，”

　　霍桑沉声回应，略显沙哑的声音里好像带着无尽的情殇：“很想。”

　　林一青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望着他笑了半晌，渐渐地，笑容却僵硬起来。

　　她问：“咱们不会要一直这么等着，直到西婵过来吧？”

　　霍桑低声道：“嗯。”

　　林一青见他的目光越来越奇怪，心里没来由地一慌，微微挣扎着往岸上跑，说：“这天也不冷，我觉得上岸等也没什么不好的。”

　　霍桑却一把将她捞回去，使二人对调了方向，林一青后背抵着温泉光滑的石壁，身体被霍桑一双大手微微托起，有些惊慌失措地搂着他的脖子。

　　这番姿势，二人几乎齐平，林一青反倒他被托起得稍高一些，霍桑的鼻尖几乎与她摩擦到一处，缓缓抬眼，沉声问她：“你刚刚的话，是不是认真的？”

　　对方近在咫尺，林一青大气也不敢出，微垂着脑袋，视线一旦跌入他幽深的目光里，便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半晌，她忐忑不安地说：“哪、哪一句啊？”

　　霍桑哑声道：“每一句。”

　　林一青头顶几乎快要冒烟，娇柔地支吾了半晌，只是憋了一个嗯字出来。

　　但仅仅就是这么一个回答，霍桑眼底却浮现满意的笑意，随后大掌在她腰间摩挲，问她：“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了吗？”

　　秘密？

　　林一青红着脸想了半天，只想到那日他问她，已故之人对她而言是否重要，她当时心中有疑，又气他的无情，便以秘密的说法反将一军。

　　林一青咬咬下唇，赌气说：“本来是重要的，但是你那天那么凶，又不重要了。”

　　霍桑微微迟疑了一下，说：“是我不好，我本不想让你再卷入我的事中，而且我这幅样子……倘若你今天没有这番话，我的确是打算这辈子不再与你相见。”

　　林一青知道他在怕什么，柔软的手指无意识摸了摸他的耳垂，略带期许地问：“那现在呢？”

　　霍桑低声说：“现在，既然你非要闯进我的世界，那就别再想逃出去。”

　　林一青皱了皱眉毛，说：“我才不……”

　　霍桑下颌微抬，含住她双唇，将她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男人贴得极近，步步紧逼，鼻尖与她厮磨，唇舌纠缠之际，呼吸越发急促粗重，林一青抵挡不住他这般放肆，嘴角逐渐流淌下一丝透明的津液，浑身娇软得一塌糊涂。

　　许久，霍桑给她喘息的机会，埋头在她锁骨处落下一吻。

　　林一青脑子里一团乱，已经不能冷静思考了。偏偏这时候霍桑又缓缓一路亲吻上来，低沉的嗓音好像勾人的妖孽，一边含着她的耳垂，一边哑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这哪里是道歉，分明是谋杀。

　　林一青缩着脖子，嗓子也哑了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霍桑的目光从她微乱的领口一直往下，青衫被泉水浸湿，隐约可见女子白皙芬芳的躯体。

　　他埋在她颈窝处，叹息一声，随后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在她唇角轻吻一下，见她一双眼角嫣红，又惊又羞，微微发抖，不由有些后悔。

　　他低声说：“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

　　林一青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要说没吓到那必然是假的，但他刚刚那般炽热，让她觉得那份情意好像压抑了漫长的岁月。

　　她垂下眼，双唇微微红肿，摇了摇头。

　　霍桑伸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清峻的眉眼间仿佛有无尽柔情，许久，叹道：“还好。”

　　还好一切还不算晚，他曾经不确定的、想要放弃的，终于又一次被带到他面前，既然命运捉弄，那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手了。

　　夜里，林一青一边啃着玉米棒子，一边打算走出去透透气，途径火堆的时候，却见众人目光怪异，尤其是西婵和阿胜。

　　这二人盯了她半天，西婵忽然扭头问阿胜说：“你介意吗？”

　　阿胜说：“当然介意。”

　　西婵抬起手，做了个沉痛的表情，道：“别说了。”

　　阿胜说：“不，我师父说人妖殊途，人和妖是不能在一起的，所以我要治好你。”

　　随后，他捂着心口说：“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林一青缓缓地咀嚼完了嘴里香糯的玉米粒，定了片刻，抄起手里的玉米棒子就要上去砸人。

　　西婵和阿胜吓得直往徐柯身后躲，适时，林一青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腰，双脚离地，却还在空中猛踹，一边乱踢一边骂：“偷看也就算了还敢学，找打！”

　　她扑了两下纹丝不动，怒不可遏地转头，却见是重新戴回鬼面具的霍桑，顿时变了脸。

　　霍桑说：“他们俩不会武功，别欺负人家。”

　　林一青憋屈地看了他半晌，一旁的徐柯和关唐似乎实在憋不下去，一个转身出了岩洞，一个埋下头看鞋尖。

　　林一青从霍桑身上跳下来，理了理头发，小声说：“明明是他们欺负我。”

　　霍桑淡淡应了声，随后拿过她手里的玉米，转而给她塞了只烧鸡，说：“你吃这个。”

　　林一青正拿着烧鸡喜出望外，却见他摘下面具，带着她坐在火堆旁，随后淡然地吃起了她刚刚没啃完的玉米。

　　旁边的西婵见了，激动地揪着关唐胳膊上的肉，关唐隐忍不发，只是僵硬地坐着。

　　林一青脸上发烫，小声嗫嚅：“那个，其实可以扔了，也没剩几颗。”

　　霍桑说：“不能浪费粮食。”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她手里的烧鸡，说：“快吃。”

　　林一青开心地拆开了油皮纸，先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他，霍桑见此也没推辞，接了过去。

　　两人在火堆这头吃鸡，西婵三人在另一头眼巴巴地望着，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西婵对林一青暗示说：“我今天在外面边儿跑一天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林一青叼着鸡翅盯了她一眼，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那傅南辞的伤呢？”

　　西婵呆呆地哎呀一声，道：“我给忘了。”

　　林一青想到那人浑身的血，没及时止血怕是凶多吉少，当即把烧鸡全塞给了西婵，起身跑了。

　　关唐望着林一青离开的身影，又瞧了眼霍桑捉摸不透的神色，鼻尖抵拳微微一咳。

　　傅南辞半死不活，被扔在岩洞的一个角落里，林一青端着一盆水、带着药进来的时候，此人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

　　那刀伤不足以致命，但血流成河，再加上后来她在他脖子上勒了一出，这会儿还是一圈的淤青，不死都算是命硬。

　　繁花谷最不缺的就是药。她先给傅南辞喂了一颗丹药，随后剥了衣服，清洗伤口，上完药，再用纱布包扎。折腾到最后的时候，傅南辞竟然缓缓地醒了。

　　他脸色苍白，气息虚弱，见林一青正在给纱布打结，唇角弯了弯，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林一青动作一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懒得接茬。

　　傅南辞欲起身，刚一动便疼得闷哼一声，又倒了回去。

　　林一青说：“省省吧，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

　　傅南辞唇色惨白，盯着她笑了笑，说：“也不一定。”

　　林一青看了他一眼，盘腿坐下，道：“我很好奇，你最后这么拼命，就只为了把他脸上的面具揭下来，这值吗？”

　　傅南辞说：“当然。”

　　他现在说话一半儿是气音，说几个字便要缓一缓，又道：“他霍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到了他这一辈，又是独苗，把霍家祸害没了也就罢了，自己还沦落到这般田地。丧家之犬，让他当众暴露，不是很有意思吗？”

　　林一青说：“我听不出哪儿有意思，你是单纯为严国舅办事的，还是跟他有私仇？”

　　傅南辞下巴微扬，对她说：“那你呢，是单纯为了打听霍桑，还是想打听我？”

　　林一青白了他一眼，道：“我对你没兴趣。但是你一直这么揪着我们不放，真的很烦。”

　　傅南辞毫不在意地勾了勾唇，说：“为国舅爷办事也好，我单纯看不惯他也好，反正他不死，我就得死。你要是想帮他，大可以现在就动手杀了我。”

　　林一青说：“可你要是现在就死了，我就成了背信弃义。而且你的铁骑兵还在山下等着呢，我又不傻。”

　　傅南辞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痕，眉尾微微一抽，说：“既然如此，你应该也明白，三日之期一到，你要是把我放走，我还是会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