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雨倾盆，山上的血被雨水冲刷得遍地都是。徐柯带人清理了两天两夜，尸身才算处理干净。
印象中，繁花谷似乎从来没有连续下过这么久的雨。
夜晚微凉，外面的雨势小了些，啪嗒啪嗒地打在竹屋顶上，让人犯困。
晚风夹杂着清冷的雨滴，透着丝丝寒意，霍桑房间里却暖融融的。林一青刚沐浴完，就披着衣服来找人，屋里烛光温柔，却不见人影。
对方说要找她谈事，林一青进门后找了半晌，无果，正想转身出门，却隐隐地听见一声又细又娇的奶猫叫声。
她裹紧衣服，循声走去，只见暖炉边的软榻上放着一个小竹篮，竹篮里铺着月白色软垫，里面趴着一只橘色的小猫，小猫像是刚睡醒，正将两只前爪搭在竹篮边上，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林一青眼眸一亮，坐在软榻上抱起小猫逗了起来，小猫似乎也并不怕她，不到片刻就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趴在她手上打盹儿。
“喜欢吗？”
一个低沉且温柔的声音响起，林一青抬头，见是霍桑，对方也像是刚刚才沐浴完毕，黑色的发梢偶尔滴下一颗小小的水珠。
林一青开心地点点头，低着头摸摸小猫的脑袋，猫咪的耳朵偶尔跳动一下，温软的身体让人欲罢不能。
霍桑在她身旁坐下，一言未发，良久，见她还是只顾着小猫，便开口说：“在河边捡回来的，可能是跟丢了。”
林一青也不关心这个，头也不抬，只是嗯了一声。
霍桑看了她片刻，又说：“向你赔罪，我不该拿你当赌注的。”
林一青逗猫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觑了他一眼，说：“看在猫猫的面子上，原谅你了。”
霍桑沉吟良久，说：“你喜欢就好。”
林一青没有搭理他，低头亲了亲小猫，随后捏起猫咪的爪子玩儿了起来。
她玩得过于投入，以至于霍桑在旁边等了半天，终于没了耐心，伸出手，既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把人捞到了怀里。
林一青抱着猫，霍桑则抱着她。她后背抵着对方的胸膛，浓厚的温度比暖炉温暖了不知多少倍，偏偏霍桑还低下头，贴着她的脖子，每说一个字，温暖的吐息便落在她的颈窝。
他低声道：“别只顾着看猫，也看看我。”
林一青浑身僵硬，双颊滚烫，许久，见霍桑没有其他的举动，才逐渐微微地放松下来。
她红着脸，心里欣喜又酸涩，故意说：“你有什么好看的。”
霍桑顿了片刻，哑声说：“这些天你一直在生我的气，是我不好，擅自应下赌局，丝毫不顾及你的心情。你打我骂我都好，但是不可以不和我说话。”
他声音低哑，一贯淡漠的语气中夹杂一丝委屈，好像反倒是林一青对不住他似的。
林一青一时没绷住，嘴角忍不住上扬，微微侧头问他：“打你骂你都好，这可是你说的？”
霍桑近在咫尺的眼睫微微抬起，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一青看着他尖尖的耳朵，计上心头，先把睡着的小猫放回了小竹篮里，随后看着他说：“那你……学一声小猫叫声我听听？”
霍桑眉心一紧，额间的雪狼红纹都变了形。
林一青歪头说：“哦不愿意啊，那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她作势要走，果不其然霍桑不让，又把她抱回了怀里，问她：“是不是学了你就不生气了？”
林一青憋着笑意，一本正经地盯着他说：“对。”
霍桑垂眼看了看小猫，随后又略显纠结地犹豫了半晌，轻轻清了清嗓子，含糊地模仿了一声。
林一青说：“是猫叫，不是蚊子叫，不学我走了。”
霍桑迅速搂住她，沉声说好，随后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一般，目光坚定地看向她，清晰而沉重地发出了一声喵的发音。
林一青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但在喜欢的人面前又不愿失态，便双手掩面，只露出一双笑意盈盈、弯如明月的眼睛。
霍桑见此，勾了勾唇角，问她：“不气了？”
半晌，林一青放下手，作势思考了一下，道：“暂时不气了。”
她盯了霍桑片刻，随后伸手摸摸他的耳尖，说：“跟一起我去迎川吧，找我大师兄。”
霍桑任由她乱摸，低声应道：“好。”
但是由妖重塑成人，这当中有多大的风险，林一青万万不敢断定。她看着眼前的霍桑，心里闪过一丝担忧，随后轻轻地凑上去抱抱他。
这是她头一回清醒时主动抱他，霍桑微微愣了一下，鼻尖一嗅到她发丝的清香，呼吸便逐渐沉重起来。
他不是没有看到她眼底的淡淡哀伤，反而宽慰她：“别怕。”
林一青在他肩头温顺地躺了片刻，随后又松开手，摸摸他的脸说：“那我们明天尽早出发，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啦。”
霍桑盯着她欲言又止，林一青见此，便问：“还有什么事吗？”
霍桑说：“有。”
林一青见他缓缓凑过来，心里打了退堂鼓，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她轻轻推着他，霍桑见她紧张，又怕像上次一样吓着她，便只捧着她的脸，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半晌，林一青睁开眼，红着脸说：“完啦？”
霍桑唇边噙笑，低低地说：“你还想要别的也可以。”
他佯装埋头去吻她，林一青顿时开始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推开他，起身落荒而逃。
怀中香软跑路，霍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觉一笑。
一个月之后，二人抵达迎川，这里一片平原，柔情水乡，人口并不算众多，但古朴的宅院宁静祥和，又远离战火，一如世外桃源一般。
林一青的同门师兄师弟们大多都姓林，因为基本都是师父林九徽捡回来的孤儿，生逢乱世，许多孩子一出生就被抛弃，亦或者双亲去世，无依无靠。
她大师兄林墨性子孤冷直白，但在迎川也是远近闻名的茅山大师，有间傍水而建的宅院，赐名未闻观。
林墨见到霍桑的第一眼，就撂了手里的书，对林一青说：“我不是大罗神仙，治不了。”
林一青说：“你连看都没看呢，怎么知道治不了？”
林墨便多看了两眼，说：“治不了。”
林一青看到霍桑目光黯然，急了，央求林墨道：“大师兄，你帮帮他吧。”
林墨见她态度反常，问她：“他是你什么人？”
林一青说：“心上人。”
林墨噎了一下。
一旁的霍桑闻此，漠然的神色丝毫不改，屹立不动的脚尖却轻轻地点了点地面。
林墨看了林一青半晌，似是无奈，轻叹一声说：“你认定了？”
林一青果断地点了点头。
林墨说：“那你出去，我单独跟他聊聊。”
等林一青走后，书房的大门也被掩上。林墨打量了霍桑片刻，起身说：“我看你不像是普通人，做什么的？”
霍桑沉吟片刻，道：“曾是将门之后。”
林墨问：“如今呢？”
霍桑说：“什么也不是。”
林墨说：“那是最好，要真是官场之人，我第一个不同意。”
霍桑微微疑惑：“为何？”
林墨说：“你看看她的性子，合适吗？”
搞了半天，这林墨像是认真在说媒似的，霍桑听完许久，道：“她生性自由，的确不合适。”
林墨点了点头，又问他：“你看上她什么了？”
霍桑闻此，似乎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良久，却摇了摇头。
林墨：“不知道？”
霍桑说：“不知道。”
林墨狐疑地盯着他道：“你乃名门望族，见过多少女子，于你而言，我这小师妹要姿色没姿色，要才艺没才艺，你这么回答，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只是想利用她和我之间的关系，治好你自己而已。”
霍桑哑然片刻，可所谓情不知所起，提到林一青，他脑子里只有她欢笑的容颜而已，究竟喜欢她什么，却根本不知怎么说。
他微微颔首，对林墨道：“既然如此，霍某便另寻他处，打扰。”
林墨却在他身后说：“我都治不好的话，也没几个人治得了。再说了，我有说过我不帮你医治吗？”
见霍桑转身，林墨又说：“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霍桑凝眉良久，依旧淡淡地说：“不知，只是非她不可而已。”
林墨盯了他半晌，说：“除去你体内异变的妖狼精气需要历经九死一生，过程痛不欲生，且成功的几率只有一成。成则恢复常人，败则彻底为妖，你敢赌吗？”
霍桑下垂的手指微微攥紧，朝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五指倏而一松，道：“姑且一试。”
林墨说：“你可要想清楚了。”
霍桑未应，只卸下腰间的佩刀，放在桌上，对林墨说：“倘若失败，还请观主以此刀，赐我一死。”
林墨眉目冷峭地看了眼长刀，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