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二哥哥,我在想你

  “杏花吹,梨花飞,田里阿爹把锄挥。灯影晃,促织忙,谁家阿娘泪汪汪……”

  阿珠擦干眼泪,细心整理着额前碎发,红唇轻扬,扯着嗓子,用那颤抖的嗓音唱着幼时母亲哄自己入睡的歌谣。

  一曲罢,只见她掌心倏尔升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豆大的光晕似水库开闸泄洪,顷刻间将她整个人吞噬其中,火光所到之处皆为灰烬。

  是九幽地火!

  人、鬼、神,皆可烧,一旦点燃,便无从扑灭。

  谢谙瞳孔骤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这是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本想去官府认罪,如今想来却又没了那勇气。”隔着幽蓝色的火光,阿珠咧嘴一笑,“反正也活不了了,干脆就这样,好歹离爹娘还近些。”

  “杏花吹,梨花飞,田里阿爹把锄挥……”

  本是优美柔和的歌词却是字字泣血,婉转的曲调尽是苍凉愤恨。一遍又一遍的小调终究被疾风给吹拂干净,连带着那位可怜又可恨的姑娘。

  阿珠先前站的位置莫名浮现出一些类似于飞蛾的虫子,还没扑腾几下便被尚未熄灭的九幽地火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随着阿珠消亡,周遭的一切也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井然有序的村落变得脏乱不堪,地上的茅草裹着暗红色的血迹随意铺洒着,猪圈里的猪没了人的饲养,瘦得形销骨立,开始疯狂地扒拉着猪圈边的栏杆,嘴里发出凄惨的哀求。

  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周身闪烁着盈盈绿光,最后如蛋壳般四分五裂,化作一滩墨绿色的液体缓缓渗入地面。

  “与林叶一样,是假体。”江景昀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看向苍茫山方向,挥袖落下一道金色的结界,“走吧,进去看看。”

  “好。”谢谙点了点头,跟上了江景昀的步伐,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陈无计并没有跟上,回过头一看,便见人正站在阿珠之前在站的位置,板着脸看了一会儿,随即破口大骂。

  “妈的!就不能多活几天再死?老子辛辛苦苦耗费灵力把你治好,结果你呢?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后就这么死了?!”

  “要死的话不知道躲远点?好歹也别让我知道啊!你这不是白白糟蹋了别人的劳动成果嘛!你这分明就是资源浪费!”陈无计骂得面红耳赤,一口痰没吐出来又呛得半死,直翻白眼,没有丝毫美男子的仪态。

  谢谙想要上前帮陈无计顺顺气,却听见江景昀道:“让他骂,骂完了才舒心,你现在过去,无非也是找骂的。”

  “那他要骂多久?”谢谙默默地收回脚,看着陈无计那四溅的唾沫星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嘴角忍不住轻抽。

  “不知道,或许你可以在这看着。”

  江景昀淡淡地丢下一句后便往苍茫山走去,显然后面的陈无计对他压根没有吸引力。

  谢谙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别过头,目光追随着江景昀,大步流星地跟上。

  “二哥哥。”谢谙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回想着此前在海上明月里顾行止故意给他听的那段对话,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偷偷打量着江景昀,试探性地开口。

  “做什么?”江景昀回头瞟了他一眼。

  “你跟顾行止,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谢谙本是想问许舟的事,可话到嘴边又给绕了回去,把顾行止出来当个借口。

  江景昀对顾行止的厌恶并不似作假,那是发自骨子里的厌恶。

  可顾行止不一样。他对江景昀的感情很复杂,有恨,但不多,莫名带着依赖与信任。

  可燕山那事又该如何解释?

  “你还给他唱歌。”见江景昀神色正常,谢谙又补充了一句,话里尽是藏不住的酸意,“你都没给我唱过。”

  “你是想问许舟吧。”江景昀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谢谙最感兴趣的许舟身上。

  “想知道?”江景昀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谢谙,眸光深邃,眼底藏着几分谢谙读不懂的情绪。

  谢谙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讷讷地点了点头。

  “他是君上一早安排进不系舟的探子,一直不曾与君上有联系。”江景昀道,“但他与我一直保持联系。”

  “为什么?”谢谙不解。

  既是泰安帝的人,为什么单单联系江景昀?泰安帝难道不会心存芥蒂么?

  “君上的意思。”江景昀眼帘轻掀,簌簌眼睫遮挡住那一闪而过的阴鸷,“放眼偌大青虬,能与不系舟分庭抗礼的除了玄虎营还能有谁?”

  “自玄虎营创建至今已有百年,历经三代帝王,圣宠不衰。为人臣者自是得为君分忧。人言可畏,人心更是隔肚皮,有些事情从第三人口中传出来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江景昀的话语里夹杂着几分寒霜,眼尾晕开嘲讽。

  “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焉能不从?”江景昀轻嘲道,“许舟直接联系我,于君上,于我,都是稳妥的。”

  稳妥么?

  稳妥个屁!

  且不说泰安帝此举本就怪异,缘何自己安插的探子要给臣子报信?这不是替人做嫁衣么?若是顺利清剿不系舟,那这份功劳是该算自己的还是江景昀的?即便一同落笔也得有个先后顺序吧?且不说有损天颜,最要紧的就是他不担心手握重兵的臣子得知消息后会联合贼子一同覆灭皇权么?

  泰安帝性子多疑,近些年来明里暗里打压玄虎营的事也已经是司马昭之心,断是不会如江景昀所言那般直接让许舟联系他。

  因此,谢谙并不信江景昀这番言辞,但也不明白江景昀为何要骗自己,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么?

  还有泰安帝。

  江景昀虽说孤高倨傲,目中无人,可也不是不守礼法之人。可他近来发现,从很早的时候,江景昀每每提及或者看向泰安帝的神情中都藏着几分怨怼。

  没错,是怨怼。即便掩饰得再好,举手投足间还是会表现出来。

  江家自先祖伊始便一心效忠天子,江景昀更是明辨善恶之人,为什么偏偏会对自己的君主有怨怼?他们二人间到底藏了哪些不为人知的事?

  会跟许舟有关么?

  “怎么?又在想你那位娘子?”江景昀斜乜了眼谢谙,看着他那魂不附体险些踩入坟坑的模样,伸手拉了一把。自己往一侧走去,恰好把他与旁边几处坟坑隔开,确认他脚下的路面平坦时这才收回手。

  “在想你。”谢谙闻言,不假思索地回道。

  江景昀:“……”

  “不是不是。”谢谙话一说完便意识到不对劲,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江景昀面色都变了,忙不迭解释道,“那个,二哥哥,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我在想你我的娘子。”

  因着话说快了,也忘了停顿,这一下的话语显得更为暧昧。

  “不是不是,娘子。”谢谙急着又想解释,结果一开口还是喊错了,瞅见江景昀那又黑了几个度的脸色,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什么也不说了,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

  虽说心如擂鼓慌乱不已,可其中藏匿着的欢喜与甜蜜还是抑制不住地往外冒。

  江景昀:“……”

  虽说此时的江景昀面上看上去极为严肃,可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收紧,大脑一片空白,耳廓不住发烫,幸好有这山上的阴风作掩护,抚平了滚烫,只留得点点粉红。

  江景昀在选择打谢谙与骂谢谙两个选择上徘徊了一下,最后都没选,只是别开头,佯装观察着地形,迈开步子往前走。

  因着太快,都忘了脚下还有坟坑,一个踩空,就直接掉了进去。

  得了,这下更郁闷了。

  “二哥哥!”

  谢谙惊呼出声,三步并两步把人捞了起来,放在腿上仔仔细细打量着,担忧道:“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有没有头晕的感觉?”

  “陈无计呢?就还没骂完么?”谢谙回过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山脚,又往前眺望,还是没能找到人,语气愈发急促。

  “小心竿,快,去把陈无计带来。”谢谙干脆使唤小心竿去找陈无计,“他要是还在骂的话你就把他嘴堵上。”

  “你再吵一下试试?”江景昀本来只是觉得尴尬,三十多岁的人竟然会掉到坑里,加之又被谢谙这抱小孩的姿势给抱着,更加尴尬。

  又羞又恼之际听见这傻子竟要把陈无计找来,直接恼羞成怒,这是嫌丢人丢得不够大么?气得直接一把按着他的脖子往下带。

  “赶紧松开我,不然的话把你丢下去喂鬼。”江景昀眸含威胁地指一旁最深的坟坑,四分五裂的棺木也没人整理,棺木下压着的尸体若隐若现,深蓝色寿衣包裹住的大腿里正有什么的东西在蠕动。

  “可是……”

  那蠕动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谢谙看了眼匆匆收回目光,仍旧不肯撒手。

  “赶紧撒手!”

  霜雪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暴躁,不断闪烁着银光,电流声噼里啪啦作响。

  谢谙本能地缩着脖子,缓缓松开手,江景昀一只脚都踩到地上了,还没待另一只脚着地,身子陡然一轻,眼前画面急速颠转。

  妈的!这人还真是抱上瘾了不成?

  江景昀气得直起上半身,偏过头正打算用手掐着他的脖子,哪知用力过猛,直接撞到人嘴唇上了。

  唇瓣紧贴,鼻息滚烫。

  别说江景昀了,就连谢谙自己也没想到。

  他竟然被自己的心上人主动香了一口!

  这还了得?!

  这还矜持个屁!

  此时不亲更待何时!

  谢谙激动得心原上百花盛开,蝶舞翩跹,浑身的血液都加速流淌,齐齐汇聚于胸口,最后凝结成一朵璀璨绚丽的焰火,炸得人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他本能地扣住江景昀的脑袋,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啪──!

  “混账!”江景昀率先回过神,直接甩了谢谙一个响亮的巴掌。

  一掌过后觉得不够解气又扇了一掌。

  这下两边脸的颜色可算是对称了。

  趁着谢谙愣神之际,江景昀可谓是逃也似的从他身上跳下来,脚尖甫一落地再度被抱起。

  江景昀:“……”

  看来今天不把这胆大包天的傻子好好揍一顿这气是消不了了。

  就在江景昀暗自琢磨该怎么打这傻子的时候,只听得傻子指着一处墓穴,激动地说道:“二哥哥,别动,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谙:今日份亲亲完成√

  江景昀:今日份打狗完成√

  陈无计:今日份骂人正在持续中ing

  顾行止:天天发疯持续打卡ing

  阿珠:今日份领盒饭已完成√

第93章 二哥哥,我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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