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梅花阑目光落在半空那道光影上,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她在以往其实从来没有见过段缤的脸,每次见的时候,段缤脸上不是爬满了血红的参纹,就是后来已经毁容带上了面具。所以当初见到那个女鬼的时候,她一点儿没有联想到。

  祝蘅坐在椅子上抬头蹙眉问:“这个女鬼是你们从哪儿带回来的?”

  “什么意思?”大步奔向门外准备找段缤行踪的梅笑寒脚步倏地一旋,转头问,“你们已经知道他为什么放那个女鬼了??”

  祝蘅看了看她确实在状况外的样子,简明了当地解释道:“母子。”

  梅笑寒立马就张嘴“啊”了一声,脱口道:“这就是他一直戴张面具的原因吗?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他一直戴着面具是因为他没有脸。”

  庄清流沉默了一瞬,在树下的阴影中掀眼问道梅笑寒:“至于他到底是什么人,还不知道——当初查女鬼记忆幻境里角楼那件事怎么样了?”

  “这大半年来事情太多了,我一直以为这件事不大重要,还没来得及!”梅笑寒脚步又奔了起来,“我还是先下令找……”

  “不必找了。”庄清流坐在树下不动道,“他是暗中被人找上了。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梅花阑目光落在她侧脸上,没说什么,只是转开看了看梅笑寒。梅笑寒便只好先往下吩咐了两句,仙府内一切照旧,不必忙乱,继续加强灵山附近的巡视。

  庄清流转而看向祝蘅平静问:“这些年她在哪儿?”

  祝蘅立即掀眼:“谁?”

  “你说谁。还有谁。”庄清流瞥她一眼,眼底深处明明显显地定现出两个字——诡爻。

  祝蘅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不知道。”

  庄清流立刻冲她轻轻眯起了眼,祝蘅仍旧低声道:“你当初……”

  “我当初没有算上她,是因为我们两个有过一次隐秘的谈话,她亲口告诉过我不会插手偏帮。”庄清流眼睛漆黑,语速很慢,“但是这二十年,她消失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祝蘅脸色非常不好,深深看着她,“这二十年,故梦潮也被你封住了,打不开。”

  庄清流当初临死前布了结界把故梦潮封住,是因为不能让里面被放飞的厉煞怨灵自由地蹿出来,所以将它们困在里面,引了雷劫去劈。但是诡爻有没有在里面,她很清楚——当初故梦潮大火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消失,她去了哪儿?在二十年前的事中以及这二十年里,她又究竟都扮演了什么角色?最重要的是现在仍旧活在背后翻云覆雨搅弄的“镇山僧”,到底是因为庄篁没有死还是她?

  祝蘅静静坐在树荫下,心里忽然生出很吊诡的感觉:虽然几百年同岛相处,虽然诡爻是她的师父,但是从小到大,她一直不知道诡爻是哪里来的,又到底是什么人,她的过去,她的背景,她到底跟庄篁是什么关系。

  一切似乎都乱了。乱成麻一样没有头绪。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认这个“镇山僧”到底是谁?

  庄清流深深按了下眉心,从树下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要出去。可她还没彻底立起身,忽然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差点儿原地摔个四脚朝天。

  “——啾!”

  一直被她抱在怀里的梅思归吓了一大跳,在瞬间就反应极快地乍起翅膀一翻身,准备去接庄清流。旁边这时人影一闪,梅花阑伸手将她们都接进了怀里。

  梅笑寒旋即几个快步走近,一把将庄清流按到了凳子上,口气严厉地责备道:“庄前辈,我就说过了你现在还很虚弱吧?”

  庄清流:“……”

  梅思归豆眼认真地冲庄清流快速询问:“啾啾?”庄清流忍俊不禁地低头亲它一下,“我没事儿,挺好的。”

  “不。庄前辈,你有事,你很虚。”梅笑寒认真翻手一掏,往她面前强行戳了一枚大补丸之类的东西,然后问道,“所以你身上之前的丝线到底是什么东西?拔干净了吗?”

  说到这件事,祝蘅本来就没有表情似乎又添上了一点儿阴影。她认识这种丝线,会拔它,全部都是从诡爻那里学的。可最重要的是,诡爻当时并没有告诉它这是什么,如今想起来那个画面,就好像她当初会学这个……完全是一种刻意的准备和设计一样。

  反倒是庄清流想了想后,冲梅笑寒道:“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但是我可能很难解释,你也很难理解。你就把它当成一种缝衣服的线吧,因为我之前分崩离析,散得很小,所以它把我网罗在一块修修补补了这么多年,同时也会限制我的灵力。”

  梅笑寒居然一下就抓住了什么东西飞快问:“是有人不想让你死,但又不想让你恢复灵力?”

  她话音一落,祝蘅脸上的晦暗更明显了。

  庄清流却一口吃了大补丸,并没有再答,而是转开挪开话题道:“季无端和长庚仙府现在都怎么样了?”

  梅笑寒对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只能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哪里的不同寻常,闻言流利地快速答道:“季少宗主暂时回了宗门,应该是只是有所受制,因为没人说得清他到底有罪无罪,因为最重要的,祝宫主近些日子也消失了。”

  祝蘅微微看她一眼,梅笑寒也跟她对视,嘴上接着道:“而长庚仙府这件事,和裴氏兰氏当初发生的事情都不同,因为不光局限在仙门之内,而是涉及到了普通的百姓,所以现在长庚仙府的三百城乃至全天下都沸反哗然了,到处乱成了一锅粥,波及到了整个仙门,所有的百姓刚开始是震惊围涌要说法,后来事态就开始有点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仙门百家只能暂时紧急联手,一同安抚百姓,花昼这段日子也在外面忙着帮忙,所以没过来看你。”

  先是仙门,后是百姓,出了这种有联系的事,可想而知只需要有心在背后随便推动,就能造出多少事端。到了现在,一种难以形容的诡云终于弥漫开了。

  过了一阵,庄清流又若有所思地低眼问:“桃花源现在怎么样了?”

  梅笑寒道:“暂时被封起来了,百家都留有人围守在外面。”

  封起来?围守?庄清流忽然挑眉:“?”

  梅笑寒冲她直言不讳地解释道:“因为按道理,那里的整片巴陵是长庚仙府的地界,但现在长庚仙府整个门派已经溃乱了,所以仙门百家都暗中生出了一些心照不宣的心思——他们都想要里面的白玉蚌。但是又因为你最近一直失踪未现身,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庄清流听完撑着额角,没说什么地低低笑了两声,然后摇摇头,抬眼冲祝蘅道:“你还不回去管事吗?”

  季无端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现在被用完了,他怎么样没人在意。但祝蘅回去,他至少会被放出来,至于长庚仙府如今怎么办,那就是他们两个的事。

  祝蘅好像心烦却又无言地望天边长长看了一眼,起身忽然问庄清流:“你准备怎么样?”

  庄清流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心里忽地笑起来——祝蘅这个人,她天生就是那种对身边的万事万物很难有情绪,非常厌于入世的人,以往在故梦潮跟族人都很少打交道,用一个准确的话来说就是“死宅”。没想到自二十年前找了燃灯老道求助后有意无意地成了“宫主”,一天被迫营业。

  从心里笑到脸上后,她随便瞧了眼头顶光秃秃的桂树枝,语气非常欠地将双臂舞动成海带道:“我不准备怎么样啊,我现在很虚,至少还得吃着大补丸躺床上养个几天,外面很乱也跟我关系不大。”

  “……”祝蘅重复,“跟你关系不大?”

  庄清流虚弱的双手在空气里持续舞蹈,眼睛看着天上短促轻笑了一声:“那要不然呢,难道我是脑门儿上写着救世主吗,还是命格里带着天生劳碌?”

  祝蘅居高临下地冷冷道:“那你二十年前是在干什么?”

  “噢,身随心动,想做就做罢了。”庄清流冲旁边儿的人笑,“最主要的是,是因为一只咩咩——”

  “……闭嘴。”祝蘅冷声叱她,“现在明明还是这样,还有脸说?!”

  梅花阑的目光已经瞬间定到了她脸上,手却被庄清流一勾捞住了。只见她冲祝蘅一个挑眉道:“你还是快滚吧,我难道死了还要包售后吗?”

  祝蘅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消失了。

  梅笑寒似乎是一言难尽地冲着她离开的虚空摇了摇头,半蒙半猜地冲庄清流转头问:“庄前辈,二十年前是你——?”

  这呆瓜王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总爱空手白套,庄清流瞧了瞧她后,眨眨眼:“嗯。”

  “……”梅笑寒顿时原地静了一瞬,紧接着故作神秘地继续道,“那按你的修为,应该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你主动那样儿值得吗?”

  这次庄清流稍顿了一下,抱起梅思归摸毛道:“值不值得也就那样儿吧,做选择的那一刻,没余地想那么多。能不能做到也看三分天意,有些事只要活着就很重要,但是死了么,自然也就没什么执念了。随便,都行吧。”

  这一刻,她沉浸在斑驳光影下的侧脸轮廓清晰异常,梅花阑静静站在旁边听她说着这样的话,明明没什么关联,但就是心里忽然觉着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梅笑寒也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心里倒是没什么额外情绪,只是看一眼闪个不停的传讯玉佩后,抬头道:“庄前辈,我能把花阑带走吗?”

  庄清流顿时抱着梅思归转头。

  梅笑寒微笑地一指自己眼下的两片青影道:“虽然不大好意思,但是花昼最近都在外面忙,仙府的诸多事情都是压在我一个人头上,我已经三天两夜没好好睡个觉了。而让花阑去做点儿事呢,也有利于你快点好起来不再体虚呢。”

  庄清流冲她:“我真的没有虚。”

  “行。”梅笑寒爽快道,“那花阑我就带走了。”

  “……”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庄清流低头笑了声,自然没说什么,只是抱着梅思归目送她们。梅花阑被拽着袖子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看着庄清流,眼睛里才轻轻泛出一点笑,然后袖摆微微拂动间,一只梦幻的灵光小鹤忽然从她身上蹁跹地跃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煽翅飞近后,沾水般点着亲了亲庄清流的脸颊。

  庄清流嘴角长长抿起,目送着她一点衣摆轻飘飘地旋出院角后,伸出手,让那只翩跹的灵鹤停在了指端。

  一连三日,梅花阑也开始了早出很晚归的忙碌。

  庄清流时而躺在院中的躺椅上,似乎总是在思考什么。时而让梅思归把身上的鸟毛脱下,也开始闲着学将它们变成灵鹤玩儿来玩儿去,玩够了又给梅思归安回身上。

  等到第四天深夜的时候,庄清流已经能变出一堆了,躺在床上张开五指的时候,所有的小鹤都在其中活泼穿梭,在屋内灵影翩翩,将整个房间映出一片梦幻的温柔薄红。

  晚归的梅花阑定定站在门口,看着这个画面宛若梦境。

  庄清流听到声音,却眼角微微一勾,头转向门口看了一眼后,手指轻轻一挑。下一刻,满屋的小鹤纷纷灵动地飞过去,从头环绕至脚地梅花阑托了起来,翩跹飞飞地带至床前。

  庄清流伸手张开怀抱,温柔接住她一亲:“睡觉啦。”

  梅花阑就着这个姿势忽然低头,双手撑在枕边,深深吻了她一会儿。

  庄清流心里笑起来,闭眼的一瞬,满屋的灵鹤似乎也跟着熄灭了灵光,屋内光影旋转着暗下。她伸手搂着梅花阑的脖子,轻轻揉着她脑袋回应,可身上的人却十分克制规矩,这几日除了晚上会把她搂着抱在怀里,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轻轻扣着手指揉捏了一会儿后,庄清流亲了一下她的耳朵,转头看向小轩窗道:“天都快亮了。”

  梅花阑在床前挪过两道暗色的屏风,屋内光线骤暗后,在她额心一亲:“你睡。”

  这几日夜里,不管她多晚回来,庄清流都会在床上等,之前都没有睡。而她自己,其实几天不睡也可以。

  庄清流却忽然拉她起身道:“不睡了。我们去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作话我想说一下关于“祝狗”这个称呼的问题,有些长,不感兴趣的可以掠过不看。

  因为关于这个称呼和这两个字眼,最近这段日子好像伤害到了一些人的情感和眼睛,觉着名为调侃,却失之尊重。有读者在评论里还举出了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很神烦的例子,底下另外几个读者的回复我也看到了,最主要的意思就是关于“狗”和“祝狗”都并不是侮辱性的词汇和称呼——这是很简略明了的回复跟事实,我明确地说一声这也是我的回复。

  实不相瞒,不提三次元生活的例子,仅在一些二次元的作者朋友间,我其实就是被大家叫“狗花”和“狗花花”的,现在正在看文的三个跟我认识的读者都知道。然后反过来,我也这样叫过很多人,“狗粥,狗瓜,狗川,狗千年,芒狗狗……”,这些人也都是晋江的作者,我们间不仅这样互相称呼,甚至一直这样互相称呼,直到现在直到今晚仍然是,甚至我之前喊过其中一个“川川”,她还跟我说“我喜欢你叫我狗川、我更喜欢狗川这个名字”,这是原模原样的话,我就是记得很清,并且是在一个三人群里说的,群里的另外一个我的读者兼朋友也正在看文,知道我所言非虚。最重要的是,关于这些互相叫“狗”的称呼其实在我文的每一本评论区里都有,她们来会喊我“狗花花”,我会回复“狗川,狗千年,芒狗狗……”,不信邪的可以翻翻,现在就在那里。

  所以关于你跟我提你的经历,我也跟你说说我也这样,而这足以简单明了地看出我对这个称呼的心态和看法。

  但是最重要的是,不管是你的个人举例还是我的个人举例,这都不过是个个例罢了。在谈某件事的时候,一个人举出自己的经历和例子来代入和说明某种问题,这种做法根本就是完全没有逻辑性关联性和说服性的。凡事因人而异,是否觉着这个称呼不尊重更是私人的感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笔下人物的性格和内心的想法,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个称呼每一次的出现是什么语境、说出的人是什么心态情绪,这不是懂王梗,这是一句很认真的话和事实。所以关于我对祝蘅这个人物的一切描写,我只想说我对于我笔下的每一个角色所敲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抱着温柔的心态,这毋庸置疑,本来也不需要给任何人解释,更不需要受到任何的教写和指教。当然大家看到和接收到的是什么样子和情绪,这也是你们自己的感受和我对用文字来传达情绪的表达能力,你们个人怎样解读都可以。

  提出自己的看法很正常,一般人评论说什么我都会看一下,然后了解你的想法,也会放在那里,大家有缘也都会看一眼。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去教别人怎么做,去禁制限制或者解读别人内心怎么想,尤其是狭隘的解读,尤其不要给别人下定义,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关于认知差异和想法有别这种事,我能做的就是在不涉及任何不该涉及的东西的范围内,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接受不了的时候选择不看,没有别的。

  迄今为止写了五本文,这是第一次解释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不解释,有些读者可能就还觉着自己挺对的,评论也越来越不客气,甚至跑到文下别的读者的评论下说出诸如“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叫祝狗……”“被恶心到了……”这种话,我想说这是很无礼和很冒犯的行为,不光是我,被打扰到的读者看到都会很不舒服和不仅是不舒服。当然实不相瞒,这种评论我看到一般其实也就直接删了,只是有些回复在前面的我可能会看不到。所以对于文下一直能保持最起码开口尊重的读者,我一直觉着你们都是很温柔的人,看到每一条评论心里也很温柔开心,我觉着来晋江看文不管是消遣时间还是什么的,不过如此,好心情而已。

  最后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行吗,我很想以后都不这样长篇大论地敲出什么跟正文无关的话了,谢谢大家。

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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