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女鬼瞬间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就没有,可她这一句,声音却忽然变了,脸色也无意识煞白了几分……就好像是,十分害怕别人知道她有个孩子一样。

  庄清流顿时心里觉得蹊跷,观察她脸色的目光更仔细了几分——什么情况下,一个女人……不,一个女鬼。在什么情况下,一个女鬼会害怕别人仅仅知道她有个孩子这件事?

  这好像怎么想怎么吊诡。

  谁知梅花阑瞳孔倏然一紧,目光下意识落到了女鬼被喜服领口遮住的后颈。女鬼似乎本来就在绷紧了背脊看她,这一下仿佛被烈焰烫着了一样,双膝猛地跪到了地上,满脸咬紧牙关地请求道:“求你放了我,我还有重要的人没有找到。从今以后无论好人坏人,我绝对不会主动再伤一个人了。”

  梅花阑表情终于变了,哗啦起身,两步走近女鬼,手用力攥到了她后颈的衣领上:“你究竟——是什么人?”

  庄清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条件反射般地跟上,一把攥住了梅花阑的手,紧紧在她脸上巡梭:“梅畔,怎么了?!”

  梅笑寒也十分意外地看向了女鬼的脸,却并没有起身。

  “我没事。”

  梅花阑目光落在庄清流握着自己的手腕上,稍微放松了几分,才低声道:“她可能是……是我娘……”

  庄清流没等她说完便猛地一惊,脱口失声道:“什么?!她是你娘?”

  梅花阑:“……”

  梅笑寒:“……”

  跪地低头的女鬼也没听出她这句话是中途顿了一下,没说下去,于是表情古怪纷呈地变幻了片刻后,居然忽地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香囊,模棱两可地递出去,说了句:“是。”

  “……”梅笑寒当先看不下去了,唰拉展开被烧了两个洞的扇子……又合上,然后看了女鬼手上那个香囊一眼,“是什么?花阑的娘我还是见过的,不长你这样,你怎么还冒领女儿呢!”

  女鬼:“……”

  庄清流也快听不去了,一迭声地低头看着女鬼和她手中的香囊快速问:“到底怎么回事?她是你娘的娘?你姥姥?!”

  要不然女鬼拿出来这个香囊怎么跟梅花阑的一模一样!

  梅花阑目光落在那个香囊上也定了半天,才终于抬手揉揉眉心:“也不是。”旋即在女鬼的默许下挑开她的衣领,一字一句地确认道,“她是我娘的……族人。”

  女鬼衣领掩映下的背颈正中,赫然是一个血红色的奇怪胎纹。

  说是胎纹,也不准确,因为这是这一族人,每个人天生都会带下来的东西,形状非常像一个……人参。

  梅花阑手指微蜷了一下,松开女鬼的衣领,低声问庄清流:“你知道我娘是什么人吗?”

  庄清流整个人心里无意识地来回翻涌了片刻——她当然知道!

  她上辈子翻书的时候,就惊异了很久。简单说,若生命起源于微生物,而之后繁衍出来的物种便千奇百怪。而现在大部分的人类,是由猿、也就是动物这一支繁衍而来的,那梅花阑母亲这一族,就可以简单概括为是由灵参、也就是同样长了两只胳膊两条腿和一个脑袋的植物繁衍下来的。

  相传这一族最早起源于灵参,深埋大山和密林土中,后来造化于天地灵气,逐渐能够脱土而出,在其后千万年的代代繁衍中,完全可以离土而生,直至几乎完全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长年混入人族中生活的灵参一族,连人也不会发现他们有哪里不同……只是有一点,这一点也让灵参人后来几乎遭致了灭族,因为他们的身体很特殊。

  “灵参族的人,和人族相比没有任何特殊的能力,但身上从头至脚,哪怕是一根发丝,也是当年秘境和仙落里最有灵性的仙草所不能比。”

  梅笑寒以为庄清流并不清楚,所以一字一顿轻声道:“所以当年发现他们的用途后,灵参一族的人曾被长期大肆捕杀,甚至在仙门之间当做奴隶一样地来回买卖,因为无论是拿他们当药材用,还是买在身边长期……交合,都有巨大的提升修为的作用,因此——”

  因此,后来的灵参族人几乎灭族。他们这族人少,被赋予了特质,却没有被赋予通天彻地之能,所以没有自保能力,之后无论退避躲藏到哪里,都会被当年专门的捕猎者找到。甚至在这一族人数大量下降,濒临灭绝的时候,还有过一段被豢养逼迫繁衍的时候。

  总之就是一个怀璧其罪的故事。这种事庄清流知道的很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发生在梅花阑以及她母亲的身上,总是让人格外心里复杂,因为严格算起来……梅花阑也算半个这样的灵参人。

  也难怪女鬼一提到孩子居然如此敏感,想来她的孩子若在,有灵参族一半血脉,也是危险的。

  虽然不知道庄清流为什么知道,但梅花阑看过她的眼睛,便心知肚明地挪开视线,转而拿起女鬼手中的香囊,只看了一眼,便平静地看向她的脸:“这是我娘亲手绣的,所以你认出我了?”

  女鬼表情复杂,好像不知道先说什么,顿了很久后,才仰头道:“……你跟她长得很像。”

  其实不止是梅花阑和她母亲长得像,而是灵参一族有个特性,子女大多随父母,也就是无论生男生女,都能很容易从面容上,看出母子的七八分相像,有时候甚至会长得一模一样。

  庄清流以前翻书的时候,只是不在意地觉着瞎编乱造,如今真的目睹了,才感觉大自然造物自有其神奇和灵性,没见过某一个时代的全貌,便不会了解曾经有多少东西切实的存在过。

  梅花阑把香囊拿在手里摩挲了两下,喉咙动了动,才继续问女鬼:“你是她什么人?”

  女鬼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一瞬间又想胡编乱造,但目光在那个香囊上落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如实平静道:“我和你娘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曾经一起逃避捕猎过一段时间,亲如姐妹,她便做了这个香囊给我,她自己也有一个,你应该也见过。”

  梅花阑听完沉默了片刻,才偏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从怀里轻轻摸出自己的香囊:“我见过,在我这里。”

  庄清流知道她心里是一瞬间涌起了千滋百味,既因为今夜因女鬼,突如其来地想起了母亲,又因为她们的身份,她们情同姐妹,她们曾共同躲避过的生活……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庄清流万万没想到,那个香囊居然跟她无关,而是梅花阑母亲的遗物。

  所以这人三番四次地故意展示这个香囊都是为哪样?!

  屋内因为各种原因,一时无人说话,良久后,庄清流轻轻握了下梅花阑的手,梅花阑才从窗外收回视线,低头问女鬼:“你真的不愿意说你的事吗?”

  女鬼面色坚毅地咬咬牙,仍旧只是道:“你放我离开就可以,我的孩子我会自己找,以后也不会惹事,让我自生自灭吧。”

  梅花阑面容动了一下,低垂着睫毛:“我娘其实提起过你,她一直说……很想你,不知道你后来失去踪迹那些年,都过得怎么样。”

  女鬼脸色微微动容。

  梅花阑动作缓慢地蹲下了身,与女鬼平视:“所以你有什么愿望,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未尽之事,我都可以帮你——你可以相信我。”

  女鬼紧紧攥住了手掌心,似乎整个人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但无声无息的片刻后,还是哑声道:“我其实曾经背叛过你娘一次,你不必这样对我。”

  庄清流和梅笑寒目光轻轻一闪,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

  “我娘说过那些事都过去了,倘若还能再见,她不会怪你。”梅花阑表情和语气不变,仍旧平静地看着女鬼,“真的还是不想说吗?”

  女鬼眼睛里似乎有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别开头道:“你放我走就行了。”

  气氛一时间凝固了下来。

  良久后,梅花阑深深看她一眼:“不知道你还要做什么事情,所以——我不能。”

  说着骤然起身,毫不犹豫地动手将女鬼又收回了画里。

  庄清流还没来得及想她为什么也能收鬼入画,梅花阑整个人就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抱住庄清流,将头深深埋进了她的怀里。

  “……”梅笑寒已经被今晚的连环变故惊呆了,这会儿又艰难地陷入了“发出动静离开”和“原地安静如鸡装作不存在”的剧烈挣扎中。

  庄清流无暇顾及她,整个人被忽然抱住的时候,心里就感同身受地一酸,也轻轻抬手,环住梅花阑摸了摸她的脑袋:“想到父母了吗?”

  梅花阑把庄清流肩颈的衣领无声无息哭湿了一点,才又轻又低地喊了声:“庄烛。”

  庄清流立即轻轻应了声:“嗯。”

  “我娘是个很可怜的人。”

  庄清流只是心里一酸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来回几世加起来,其实也根本没有过父母。

  梅花阑不需要她说话,自己汹涌地又把庄清流衣服染湿了几分:“这么多年,我每次想起她,心里都很难过。”

  人这一生,总有无常瞬间来为这个难过为那个难过,但大抵对许多人来说,父母都是很能深戳心底的那个存在。

  不管活着故去,很突然地想起来就会难过那么一下。

  于是把自己在桌前坐成了一桩雕塑的梅笑寒……眼睁睁见庄清流低垂着眼皮,睫毛也开始湿漉漉的,似乎居然是和梅花阑进入了互相抱头痛哭的场面。

  觉着自己见惯了大场面的晏城主安静如鸡地不敢出气。

  还是梅花阑这人很诡异,会突然很软妹地变哭包,又会一秒情绪归零地变回来,自己率先在庄清流肩膀上蹭干净了眼泪,反过来抬手给她擦眼角,好像方才那个泪崩的人不是她一样道:“我哭我娘,你哭什么?”

  “……”

  庄清流冲着她这副样子久久没说出话,最后只好攥住她的手,认真道:“我哭我没有娘。”

  梅笑寒整个人光速蜷成虾米,将头深深埋进了自己怀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得恨不得原地蒸发。

  梅花阑这时转头扫她一眼,忽然拉着庄清流两步走近,从桌上盘子里捏起一只鹅腿,竖在梅笑寒眼睛前:“这是橘子。”

  庄清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梅笑寒从未笑成这个样子。

  梅花阑仍旧固执地低头盯着她的眼睛:“这是酸橘子。”

  “——好了好了,我求你了。”

  梅笑寒一把从她手里攥下鹅腿,三两口吃了,竖起左手发誓道:“我绝对不会将今日的事说出去的,也不会记在常史里,放过我吧。”

  梅花阑目光微妙地一闪烁,似乎觉着让她脑子记着,也是一件很无法接受的事。

  梅笑寒连忙掏出自己的卷轴,转移话题道:“女鬼的事肯定还是要查的,她越隐瞒,越说明背后之人可能很位高权重——所以你们说说那个花萼楼的大致样子吧,我画出来,之后到邓林的地界慢慢调查,你们就不用多费心了。”

  不用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事情。”

  梅花阑拒绝了她记得杂七杂八的卷轴,自己铺纸拿笔,很快按记忆里的景象在桌面画了起来,并且将花萼楼的样式和外面的哨塔、树木、院中古井,匾额等等标志性的东西,都一一画得十分仔细,精确到匾额侧棱只开了三朵的凌霄花云纹。

  庄清流在旁边低头,发现她虽画得不如兰颂那样充满灵性,但画工也称得上怪好的。

  片刻后,梅笑寒颠倒着接过画纸,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观察道:“细节还算详尽。所以只要这座花萼楼存在过,就总归是能查到的。不过需要多久,没个定数。毕竟岭南一带都是这样层层叠叠的土楼,而且我们还不能太惹人眼,否则会引起虞氏的注意。”

  庄清流虽然心里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这对她来说是常事,于是也不怎么想再多费心神地摆摆手:“管它呢,先把这里的事收尾吧。”

  梅笑寒卷好画纸,抬头道:“你是说关于那个酿酒姑娘,花阑没查清的剩下半件事吧?”

  庄清流转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抹了抹自己的肩:“嗯,那姑娘的父母到底是不是新郎杀的?”

  梅花阑余光看见庄清流的动作,顿时有些不自在地目光下挪,瞧了眼被自己哭得湿哒哒的地方。

  梅笑寒点头:“是。但那个新郎最开始是因为觊觎酿酒姑娘家的酒方,屡屡求娶也是图这个,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

  “唉。”庄清流三抹四抹,湿哒哒的地方仍旧湿哒哒的,索性算了,只是感叹道,“难怪鬼新娘要让她亲手拧头颅,这其实是算让她亲手报仇。虽然女鬼手法简单粗暴了些,但着实也称得上一声好心了。”

  梅笑寒看向画卷也叹:“是啊,也难怪她这么多年,可以一直维持着魂魄不散,其实冥冥中,是有阴功这种东西的。”

  大概这世上所有灵光一现的举手之劳,都或多或少掺杂着一些将心比心吧。

  梅花阑刚袖摆一招,顺势将梅思霁放出来,便听庄清流寻思道:“我想去见见这个酿酒姑娘。”

  梅花阑转头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你们先出去。”

  屋内的人都顿了片刻,梅笑寒才和刚出来的梅思霁双双抬手指自己:“我吗?”

  指完又忽然指对方:“谁们?”

  梅花阑面无表情地凝视她们俩儿:“你们。”

  “……哈哈哈,好吧。”梅笑寒甩着自己的扇骨,在手心敲了敲,挤眉弄眼道,“我们不急,你们两个也别急哈,慢慢来。”

  “……”庄清流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梅笑寒。

  梅花阑只是偏头,目光随意一垂,梅笑寒完好的扇骨就“嘎巴”,碎成了八瓣儿。

  ……

  随后从楼上到楼下,梅笑寒都是游魂一样地被梅思霁牵下来的,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失魂落魄地低头盯着碎在自己手心的扇骨,冲梅思霁喃喃:“你们端烛君以前不是这样的。”

  梅思霁复杂地看她一眼,赞同道:“是啊,自从来了某个狐狸精。”

  ……

  楼上的狐狸精这会儿已经放下了床帐,脱了外面的喜袍,又脱了里衣……当然,不干什么,只是为了换个衣服。

  梅花阑这个变脸怪又披了正人君子那张皮,自己全程在外面也换了衣服,并没额外出声,也没作妖。

  片刻后,换好衣服的庄清流低头叠好喜袍,又心里微妙地摸了摸,才挑开床帐,出去递给了梅花阑,一起收着下了楼。

  酿酒姑娘暂且住的地方仍旧在郊外,不过金蝉镇不大,四人很快出城,见到了她。

  梅思霁还以为这趟来,是还有话要问,不由聚精会神地在旁认真听,却听庄清流进门后就开门见山地道:“虽然不好意思,但我来是想尝尝你们家的酒。”

  梅笑寒也立刻诧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酿酒姑娘虽然身体和精神渐渐好一些了,但整个人还很迷茫,看着庄清流:“你——”

  “不是这样的。”

  梅笑寒很快觉着只有自己一个人靠谱地进门,将鬼新娘之事的隐情大抵和酿酒姑娘解释了一遍,等话说完,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很抱歉又勾起你的伤心事,不过这种事,你总应该知道真相的。”

  梅思霁很快递了手帕给酿酒姑娘。

  酿酒姑娘接过手帕:“多谢。”

  “不必客气,就这些事,你早些休息吧,我们走了。”梅笑寒干这种老妈子活计显然已经十分熟练,说完便起身告辞。

  庄清流却仍旧趴桌上道:“不。我真的非常想尝尝你们家的酒。”

  几人:“……”

  酿酒姑娘偏头柔声道:“……我家的酒都烧没了。”

  庄清流露出一个非常遗憾的表情,却眨眼想了想后,又道:“那你能把方子卖给我吗?我只是想自己酿两坛尝尝,绝对不会流出去的。”

  大概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身份,所以酿酒姑娘并没有什么不信服,可能还有点本不在意的原因,于是很快找了纸笔,低头写了张酿酒方出来。

  庄清流很快开心地接过,转头挑挑眉,示意梅花阑掏钱。

  梅思霁:“……”

  梅笑寒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的样子,很快明白了庄清流的意思,这姑娘如今无依无靠,即便有酿酒的方子,一个人也暂时支撑不起来,所以很需要一笔钱重新开始生活。

  梅花阑不用说,自然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于是在桌上放了一袋金梅花,冲酿酒姑娘道:“这袋金梅花不仅可以在当铺兑换,你若拿着,梅家在此地的驻城弟子也会对你多有关照,你放话出去,便绝对无人再敢觊觎你。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找他们帮忙。”

  庄清流叠起酒方揣怀里:“这样就再好不过啦。”

  几个人说着就转身出了门,在夜色中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直到她们走后许久,酿酒姑娘才反应过来,脸色复杂地拿着金梅花,转身到门口,久久目送她们离开。

  “……多谢。”

  梅思霁绝不会承认庄清流这“借花献佛”的好心,边走边哼了声,新仇加旧恨地一起呕她:“你其实就是想喝酒吧?”

  庄清流好心情地甩着自己的柳枝:“瞎讲。是我好善良。”

  梅思霁:“呕呕呕!”

  庄清流也绷不住地别开头笑:“积福这种事嘛,借花献佛又怎么样,我反正是不会忌讳劝人去做的——毕竟鬼都有阴功,万物想必都一样。愿不愿意也无所谓,个人喜好和选择罢了。”

  梅笑寒听了,却立时有些惆怅:“我们家后山的立山石上有一行字,正是——红尘广大,随手行义,时正我心,举手之劳。”

  庄清流嗯了一声,转头问:“这行字很对啊,怎么啦?”

  梅笑寒转头摇了摇:“没说不对。只是这行字……听长辈说,是花阑父亲还未满十三岁的时候,在后山炼剑时即兴刻的。”

  而他那样一个人,后来却没有好的下场。

  庄清流转头看了看梅花阑,梅花阑脸上并没有特殊的表情,只是往落霞峰的方向看了眼:“过去接思归吧。”

  于是几人很快又转道,深更半夜地上山接了梅思归。因为落霞峰前天还下了一场雨,梅思归此刻是滚着一身……妈见打的造型出现的。

  一见几人,她立刻兴奋地从野鸡堆里煽翅飞了出来,甩着四溅的泥点就往庄清流怀里冲!

  庄清流掉头就跑:“这是谁家的?我不要!”

  梅思归不满地追在身后大骂:“啾啾啾啾啾!”

  梅笑寒在梅花阑的表情中伸手,心累地一把兜住泥巴鸟,低头道:“宝贝,你别追着啾啾啾了,一会儿就挨打。”

  梅思归无辜,眨了下被泥巴糊成了单眼皮的双眼皮:“……”想了想,又要飞着追上去,好像故意要滚庄清流一身泥巴一样。

  庄清流转头瞪它一眼,感觉大的小的没一个省心,于是加快脚步,一溜烟儿地拐下了山。

  梅花阑镇定地一攥她手腕,带她原地消失了。

  梅思归这才扑棱到原地停下,坏心眼儿无处释放地转头,又一头滚进了梅思霁怀里。

  ……

  于是好好的一拨人,被迫分成了两拨走,这边的庄清流天旋地转后刚一睁眼,眼前已经成了梅家的仙府。而梅花阑站旁边,有些几不可查地小心低头看着她。

  庄清流只偏头瞧了瞧她,便转身,朝仙府外走。

  梅花阑脸色微变,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紧紧看着她的眼睛:“……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段缤。”

  庄清流冲她挑挑眉:“我要找他说的事还没说完呢,还是这点自由也没有了?”

  梅花阑立即低头:“自然不是。”说着又眼底微失落地牵住她的手,试探问,“……你找他有什么事?我不能替你做吗?”

  庄清流转头哼了她一声:“不用你。走了。”

  “……”

  梅花阑臊眉耷眼地紧攥着她的手不松开:“那我陪你一起去。”

  庄清流忽然转头,上下看了看她后,故意从袖中摸出一个钱袋,放进她手心:“梅畔,我帮他赎剑没用这个。”

  这个钱袋,是当初在兰颂虚境里,梅花阑给她,让她买桃吃的钱袋。

  所以梅花阑低头看了手心片刻后,忽然抬眼问:“那你是用什么,帮他赎的剑?”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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