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横滨最近有点不对劲。

　　悠木良掀开窗帘看了眼街道, 想起了昨晚那个被他一绊倒就摔死了……不是，那个早早就死亡了，还找他碰瓷的小姑娘, 又想起了那小姑娘临没气前说的话，还想起了昨晚他之后又遇到的一个被板砖拍死的女士。

　　横滨的本不应该发生这些事的……

　　他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 到底哪里不对劲, 他也说不出来。

　　总之，他撞上的异闻生物越来越多了。

　　这些异闻生物……就像被什么驱赶着，往横滨飞蛾扑火般撞来一样。

　　不论是天蛾人、蛞蝓少女, 还是黑胶唱片, 他都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了连它们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淡淡的惊慌失措。

　　揉揉太阳穴, 心累的悠木良开口阻止, “……翠酱，能别玩了吗？”

　　咬鹃叼着唱片将它立起来, 两只爪子踩在胶片边缘，全身依靠胶片支撑。

　　优秀的平衡力使它得以保持这个姿势。

　　“啾？”

　　咬鹃抬起头发出疑惑的声音, 但爪子仍抓着唱片，不肯放开。

　　“出大事情了。”

　　昨晚回家后, 武侦和港黑先后给他打来了电话。

　　武侦那边告诉他江户川乱步去东京办案时碰到了异能特务科的一个朋友, 顺手就带回了横滨做客，让他最近安分点。

　　悠木良：“我现在就是很委屈，我什么时候不安分了？”

　　武侦：“我们不是很想继续给你善后谢谢, 请想想你为什么能控制能力了还要半夜出来游荡, 以及为什么明明坐汽车更快还要到处乱飞。”

　　港黑那边则告诉他来的人是拥有异能特务科爪牙之称的雀之宫家族成员。

　　顺便还发给了他一份雀之宫家族的资料。

　　看到资料的悠木良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不是, 你一个海港黑手党, 查到的雀之宫家族资料怎么比我这个雀之宫分家少爷知道的还多？

　　同时两方都给他传递了一个消息：两方的情报人员都发现横滨最近有‘缝隙女孩’出没, 两方都有成员陷了进去, 希望悠木良能出手相助。

　　悠木良刚开始是不想搭理他们的，毕竟一个给的情报是另一个早先给过的，另一个给的情报对他又没什么用……

　　而‘缝隙女孩’既然坑了两方的人一把，那两方肯定会对‘缝隙女孩’追查到底。

　　两方联手封锁，‘缝隙女孩’的存在也很难影响到普通人。

　　既然对他的客人威胁小，那出不出手也无所谓了。

　　“表面上看没有我什么事……”

　　悠木良叹了口气，他拿起一盆刚调好的辣椒水，倒入喷壶，用力一按。

　　“但既然已经卷进来……”

　　辣椒水喷雾喷洒在墙上。

　　墙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一指粗细的孔洞，孔洞的另一边是一个偷窥的人，正在将一边眼睛怼到孔洞前想要偷窥室内情景。

　　辣椒水穿过孔洞直达那人的眼睛里。

　　“啊——！！！”

　　墙外传来尖叫声。

　　又一个眼睛被辣到了的人。

　　“我本来是想做个好人的……”悠木良放下手里的辣椒水喷壶，转而拿起一个烧杯。

　　原本摆满了调制咖啡工具的厨房里，现在放上了各种化学用具。

　　将一个盛有细小白色晶体的碟子拿起，又把白色晶体倒入烧杯中。

　　再倒入量好的水。

　　一杯溶液就此调成。

　　将溶液倒入另一个玻璃喷壶，放到一边。

　　“奈何世俗不允许……”

　　在玻璃喷壶的旁边，是一个已经空了的试剂瓶，瓶上标签贴有‘NaOH-氢氧化钠’。

　　···

　　故事要从今早悠木良来咖啡店时说起。

　　据昨晚那个小姑娘咽气前的说辞推断，这个黑胶唱片播放的歌曲拥有迷惑人心的力量，会吸引听到歌曲的人们互相争夺，为此大打出手、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于是本着‘收了这个唱片就是为客人生命健康负责’的想法，悠木良将它贴身带在了身边，上班时也一同带来。

　　来到咖啡店的悠木良目光若有若无地在一个柜子里打转，这柜子里有一个留声机。

　　咖啡店中的物品从悠木佑一去世后他就只增不减，而悠木佑一生前又最喜欢听唱片，因此咖啡店里是有能够播放这张唱片的留声机的。

　　唱片在昨晚虽然被咬鹃踩裂了一些……但剩下部分还是能播放的。

　　悠木良很想知道这个据说好听到能使人占有欲不断膨胀的歌曲是怎么个有魅力法。

　　他偷偷瞄了眼店外，今天特意来得特别早，现在店外人流量约等于无，店员也一个没来。

　　现在实验，再适合不过了。

　　咬鹃鸟微言轻，无法阻止。只能欲言又止地来回踱步，看着悠木良把一切做好。

　　悠木良搬过来一张圆凳，踩在上面，打开柜子抱出留声机，又掩上柜子，将留声机放在柜子正下方的台面上。

　　拿起唱片，放入、调试。

　　停止运作了七年的留声机在此时终于能再一次吱呀吱呀地转动起来，恢复它的本职工作。

　　随着声音的逐渐流畅，从留声机里传出了一阵凄美的歌声。

　　声音独特，起承转合。

　　曲调中带有大海的宽广与温柔，汹涌与风暴，其中仿佛讲述了一段人鱼与人类的爱情故事。

　　在唱片转动，即将来到歌曲**时，声音却突然支离破碎了。

　　“喀嚓——沙沙——”

　　沉迷在歌曲中的一人一鸟恍然惊醒，这才发现连自己都差点被迷惑了。

　　悠木良收回不知何时伸出的想要拿下唱片的手，转而收到衣袋中，“看来这唱片确实有古怪，我们要把它好好保……”

　　话未说完，咬鹃惊叫起来。

　　“啾！”

　　——柜子里有眼睛！

　　“什么？”

　　悠木良懵了一下，立即抬头看向柜子。

　　在柜门的缝隙中，有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与青年对视。

　　悠木良比咬鹃视角更高，还看到了从咬鹃角度所看不到的半张惨白的人脸。

　　从额前的刘海来看，这是个女孩子。

　　悠木良退后一步，思忖道：“……缝隙女吗？”

　　缝隙女是日本都市传说之一，据传缝隙女会将看到的人拉入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永世不能出来。

　　黑雾躁动得很剧烈，这个生物，很强。

　　悠木良无意与一个不明能力的强大异闻生物为敌。

　　所以他转念一想，决定试试能不能用阳间办法来使缝隙女退却。

　　“听闻可以用胶带封上缝隙。”一边说着，悠木良下蹲拉开一个柜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生活工具。

　　他剪下一截透明胶，动作麻利地粘住了缝隙。

　　缝隙女还没有消失，但隔了一层透明胶再看，她现在就有了莫名的喜感……像一个被装在盒子里展览的人偶。

　　悠木良站在原地和她对视了一会儿。

　　缝隙女既没被悠木良的应对劝退，也没有暴怒出手，她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悠木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卡住了？”

　　根据缝隙女的传说来看，缝隙女很可能是一种掌握了转换空间能力的生物……但空间能力是一种极为危险的能力，即使是熟练地掌握者，也有可能因为一个分心而导致失误。

　　缝隙女现在的样子，与失误的说法重合度极高。

　　想想看……缝隙女正动用着能力转换空间，这时听到了令人沉醉的声音，只是一个失神就使得能力出了问题。

　　逻辑自洽，没毛病。

　　想明白了缝隙女产生的问题，悠木良不再等待。

　　空间转换失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等她恢复正常就是在浪费时间。

　　他留下咬鹃看店，自己出门去买阳间道具了。

　　···

　　由于大清早开店的没几家，悠木良跑了好久才买齐了他想要买的东西，回到咖啡店。

　　缝隙女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真不能动还是假装不能动。

　　悠木良站在门口看了看她，眯起眼睛。

　　她这是想干什么呢？

　　青年装出一副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抱着东西走到了柜子前。他低下头，一只手仍抱着袋子，另一只手离开袋子，伸出来作势想要拿起唱片。

　　与此同时，头上许久没有动作的缝隙女动了。

　　贴上的透明胶崩裂，一只手从缝隙中迅速伸出，绕开青年，争在青年之前抓住唱片。

　　胶带就是个摆设，没有半点作用。

　　悠木良：……？

　　等等，这个目标是不是有点错误？我以为她的目标是我，结果她的目标是唱片……

　　她想要唱片趁我出去时拿不就可以了么？一只鸟又不能阻止她，怎么还要等我回来？

　　咋的，现在异闻生物脑回路都如此清奇？

　　虽然内心对缝隙女腹诽不断，但悠木良还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唱片拿走的。

　　他伸出的手变幻了一下方向，转而抓住缝隙女的手腕，钳制住她。

　　只是不曾想，当手接触到缝隙女时，他就没了力气，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而面对如此窘迫，悠木良却没有分毫担心，还有闲心侧过头背对缝隙女，朝咬鹃眨眨眼。

　　缝隙女又伸出了一只手抓住青年。

　　左手唱片，右手人，全部都要，将两者都拖入缝隙中。

　　缝隙女拉人的速度很快，眨眼间悠木良就只有一双腿露在缝隙外了。

　　一旁自娱自乐的咬鹃看傻眼了。

　　回过神的咬鹃暴躁地咆哮道：“啾！”

　　——你可不可以不要搞事情了？

　　咬鹃吼归吼，但看着快要全部被拖入的青年，它还是匆忙地飞到青年裤腿上抓住。

　　就这样，他们共同进入了缝隙女传说中比地域还可怕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就是悠木良现在所在。

　　···

　　“早知道是这种无聊的地方，我就不进来了……”

　　悠木良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这个世界，建筑、地名与现实世界里一般无二。但却有着不同的人和……一种奇怪的癖好。

　　这里的人喜欢偷窥，在墙上、窗户上、门等各种角落打孔从中看到身边人的**。

　　在这里生活的人，是没有**的。

　　悠木良醒来时看到咖啡店墙壁上出现的十几个偷窥孔，还以为自家被人偷了。

　　“啾~”

　　——早告诉你好奇心害死猫了，后悔了吧。

　　咬鹃幸灾乐祸。

　　悠木良答道：“是有一点，但最难受的是……给缝隙女准备的东西要用在别人身上了。”

　　“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