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牵无挂
正在苏璎珞极度震惊的时候，府医才意识到就是这个丫鬟，把他推出去了，反而自己开始给世子爷诊脉起来！
一个丫鬟？这岂不是笑话？
府医冷哼一声：“放肆！世子爷金枝玉叶，岂是你一个小丫鬟能够随意碰触的？还诊脉？你能看出什么来！”
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听在苏璎珞耳边就跟嗡嗡的叫声没区别。
她小脸严肃的望着秦墨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秦墨白第一次发现，他身边的丫鬟，竟然严肃起来，像是带着威严的。
他嘴角勾起嘲讽的笑，目光幽深冰冷：“你言之凿凿的跟我说，你能救我，可现在，你竟然问我怎么回事？”
苏璎珞皱眉。
“我没空跟你探讨这个，你在我给你针灸之后，是不是又吃了什么药？还是有人再给你针灸过？”
秦墨白脸上的汗滴流淌的越发急促，他表情却依旧平淡：“璎珞，容许我提醒你一句，我是主子，还是被你害惨了的主子。如果你没办法控制住我的毒素，那就滚出去！”
而不是在这里趁机质问我！
秦墨白没说出来的话，苏璎珞听出来了。
她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暴躁。
作为一个中医，她一直主张的就是病人听话，可没想到，她才没在秦墨白身边几天，秦墨白就没听话，反而又去找了另一位大夫！
是的，如今苏璎珞能确定了，秦墨白不相信她。
这也难怪，如果换作她是秦墨白，也不会相信一个丫鬟说的她会治病的事情。
如果她真有那么大本事，还能成了丫鬟？
深深望着秦墨白，苏璎珞深吸口气，拿出银针：“会很疼，你忍忍。”
见新进来的丫鬟竟然拿着银针，想要对世子爷做什么，秦墨白还没开口，府医就忍不住了。
他上前，一把拦住苏璎珞的手：“你在干什么？老夫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以为你一个丫鬟就能有了？别以为你有世子爷护着，就能在这里碍事，太医很快就会到的！你别添乱！”
那不屑的口气，听的苏璎珞止不住皱眉。
她怎么不知道世子爷什么时候愿意护她了？分明是她有可利用的价值。
她转头给了小六一个眼神，就见府医下一瞬被小六架了出去。
银针烤了烤，苏璎珞重复第一次给秦墨白治病的流程，只在最后两针的时候，偏离了方向。
银针刺入穴道的时候，秦墨白只觉得周身的骨头都要碎开了一样。
疼，是疼入骨髓的那种。
只是，这样的疼，总比没有任何痛觉的双腿好不少。
秦墨白享受的勾起嘴角，在烛火下，一张沾满汗水，被痛苦洗礼过的脸上，却带着莫名的笑，看着便让人觉得惊悚。
随着银针待在他身上时间越长，秦墨白的笑，就越深邃。
苏璎珞随时观察着他的表情，见剧痛让秦墨白笑得那么开心，她就忍不住抽动嘴角。
她能说，这个样子的秦墨白，跟变态没什么区别吗？
好吧，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达到剧痛的临界点之后，痛苦就会越来越小的。直到最后，又消弭干净，回归不疼。
这一过程是半个时辰。
等到快要拔针的时候，苏璎珞忽然想到什么，神情带着疑惑：“刚才府医不是说，太医马上就会过来的吗？这都半个时辰了，难道秦王府离太医院那么远？”
经历过一场折磨的秦墨白此时也懒得再正襟危坐，此时只是懒懒的半躺在床上，闻听此言，双眼半眯着，用沙哑的嗓音不屑道：“你觉得他们会来？”
苏璎珞眨眨眼，忽然明白了什么，眉眼里都带着同情：“原以为你之前在醉江南那一出，起码是有点用的，没想到，没什么用处啊。”
秦墨白不置可否。
“怎么可能没用处，若是没用处，我身上的世子之位早就没了。不过，也正因为我这个位置，所以今日才没能唤来太医。”
苏璎珞转头一想，倒是明白了。
皇帝怜惜秦墨白，那证明秦王爷可能会被敲打一顿。秦王爷本就不喜欢秦墨白，这次又被他连累，这对父子之间的恩怨，岂不是越结越深？这种情况下，别说是给秦墨白请大夫了，这是恨不得秦墨白就这么死了吧。
难得秦墨白提起这茬，神情都没有半点波动，这是早就死心了吧。
苏璎珞不自觉的表情里带上了同情，被秦墨白嫌弃的嗤了一声。
“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我虽然父母亲缘浅薄，可总有个世子之位。你呢，不过是个我手指一动，就能捏死的蚂蚱罢了！”
……
白瞎了她那些同情了。
这样嘴欠的人还需要什么同情？
手下有序的把银针拔掉，苏璎珞再次把了把脉，这次她越发肯定起来。
她双眼微眯：“世子爷，给你治疗的那位大夫，您就那么相信他？”
秦墨白眼神里微不可查的闪过暗芒，下一瞬就点了头。
“是啊。总比相信你相信的多。”
啧，真是可怜了。
苏璎珞慢条斯理的把银针擦干净，重新放好，只语气却带着些循循善诱。
“不管世子爷相信我与否，我都要告诉你。小心给你开药的人。毕竟，我如今就在你府里，你想拿下我随时可以拿下。而那个人，说不得他有两张面孔呢？”
“两张面孔？”
秦墨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灼灼的望着苏璎珞。
苏璎珞一愣，随即撇了撇嘴。
“我也知道，世子爷总觉得奴婢身上违和感十足，可，我就是璎珞，我就是那个身上带着奴藉，无论去哪里都会被抓回来的奴婢璎珞。世子可明白奴婢的意思了？”
秦墨白没有开口，苏璎珞也不觉得失望。
收拾好东西，她拿在手上轻声叮嘱：“其实药吃不吃的都无所谓，我言尽于此。”
苏璎珞说完话，转身就往外走，背影不带任何留恋。
他们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快十天没有见面了。她竟然，毫不留连的就走了。
秦墨白只觉得心脏被什么捏了一下，很不舒服。
他猛地坐起身，语气急切：“你，站住。”
苏璎珞果然站住，转头望着他：“还有事？”
她疑惑的目光望过来，秦墨白只觉懊恼。
怎么就叫住她了？
他微微清了清嗓子，这才轻声道：“既然你不让我吃他开的药，你就不准备帮我开点药？”
苏璎珞依旧疑惑：“我刚才不是说了，药现在是可吃可不吃的……”
那个吗字还没出口，苏璎珞就回过神来。
她目光赞赏的朝着秦墨白看了看，心里却是忍不住叹息。
秦墨白如今才二十岁，就已经那么老谋深算了，一般人还真玩不过他！
坐在桌子旁边，拿起纸笔，苏璎珞开始写了起来。
书桌在窗户旁边，秦墨白神情微动，下一瞬便身子缓缓移动，站在了苏璎珞身旁。
这还是秦墨白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看人写字。
璎珞握笔姿势很稳，一手颜真卿的小字写的极好。只是这笔字，有些缺胳膊少腿。
苏璎珞写完，刚放下笔。
就听秦墨白近在咫尺的声音，浮动在自己耳边：“你这字……怎么都是错的？”
苏璎珞……
因为这是简体字啊。
“这些字都是我模仿别人写的，可能有些地方没有模仿对。”
秦墨白低低嗯了一声，眉眼却是微闪。
苏璎珞下意识就想跳过这个话题，目光落在他此时正站立的双腿上，眼神里满是震惊；“你，你怎么站起来了？”
秦墨白微微挑眉：“内力。”
传说中的内力？
苏璎珞眼神一亮，难得穿越古代，她也想试试这被小说写烂了的内力究竟是什么感觉。
可是，自己不过是个丫鬟，如今还被秦墨白嫌弃的丫鬟，怎么可能得来这样的恩典？
罢了，自己本来要的只是解除奴藉，回去乡下，没必要纠结这个。
见璎珞微亮的眼神忽然就失了光芒，秦墨白心一紧，就要说什么，随即想到什么，他脸色顿时一黑，随即背过身冷冷的道：“现在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这用完就丢的态度……
苏璎珞抽了抽嘴角，随即恭敬无比道：“那奴婢告退。”
她行完礼转身就往外走，像是巴不得看不见他一样。
秦墨白脸色越发黑沉起来。
这个丫鬟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在他面前，连表演关心他，都不愿意了！
小六进来，就见主子站在地上脸色发黑，他忍不住担心的上前：“主子，您现在压制蛊毒本就难过，何必要浪费内力？要知道，您经脉未通，可是用一点少一点啊！”
“我知道。”
秦墨白任由小六扶着自己，只是心里忍不住有些失落。
说起来也是可笑，他竟然想让自己最好的一面，全给她瞧瞧，只要她能多看他一眼。
秦墨白双手拿着那张纸，递给小六：“记住了吗？”
小六的记性一向很好，秦墨白点点头，下一瞬却是直接把那药方撕了干净。
眼神里最后那点光亮渐渐消失，秦墨白看着那碎屑，嘴角挂上淡漠。
无牵无挂，这才是他秦墨白该有的归宿。
谁也不能动摇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