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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连城的身份,不足以让成蹊亲自出手。他不过是不知道瑾渊力量深浅,不敢亲自较量,所以才让手下人去。若是办砸了就是送命,若是办好了他自然会去收拾残局。连城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被戳穿之后成蹊依旧不紧不慢:“有几分小聪明,但你话太多,阴曹地府说去吧。”

  话落成蹊左手蓄力,一掌便准备送她上路。连城闭上眼睛,等待系统重启声音。

  可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听见,连城反而听见一声剑啸,然后有人提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起来,随后跌落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瑾渊。莫名的熟悉让连城这样认为,然而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一张诡异的面具。原来是之前梅园遇见那个陌生人。

  此刻他将连城护在怀中,两人靠得极近,连城甚至能够通过面具看到他的眼睛,乌黑的眼眸,看向她的目光饱含深意,似乎在看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品,浓浓的思念都要溢出来。

  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熟悉,但是连城不记得自己和谁有过这么深的纠缠,一个眼神便能看出其中的悲凉。

  他左手持剑,是一把寻常不过的灵剑,算不得上等灵器,此刻剑身染血,正是它刚才飞来救连城一命,伤了成蹊。

  成蹊捂着手腕伤口,打量眼前之人,身法诡异,修为高深,一剑便险些断他手筋,不可小觑。

  成蹊客气道:“不知阁下何许人也,因何纠缠我等私事?”

  “滚。”

  言简意赅,却包含杀气。明明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连城身上,可成蹊却感觉到没来由的压力,是一种强者的压力。这种感觉数百年之前他便尝过,可那人已经是个死人。眼前这个,又是何方神圣?

  他在脑海中过滤各界如今的能人异士,都未有结果。又看他实在护得连城严实,今日恐怕难在这神秘人手下讨到便宜。

  成蹊拱手:“阁下既然要保她,那便护好了,千万不要再让我逮到漏洞。”他看着连城,笑意未达眼底:“连城,转告魔君,人间繁华也莫要停留太久,亶爰山结界破裂。而十日之后,我将在槐江山古墓为他准备一份大礼。”

  槐江山,是复活华婼的关键,而槐江山古墓,藏着华婼的尸骨。成蹊,这是在威胁瑾渊。

  “你不能动华婼。”连城想扑过去制止他,却被黑衣人拦住。

  “我会怎么做全赖你们怎么选择,记住,我到时候等着他。”

  一阵怪风刮过,成蹊便消失不见。可他留下的威胁却魔音在耳。

  如果华婼尸身当真有毁,那么值钱瑾渊做的种种努力都会灰飞烟灭,他到时候不死也半疯。再加上现在他体内魔性已经觉醒大半,成为真正魔君指日可待。

  如果当真如此,他是否还会走上原书的路,与灵犀和凌瑜作对。那么连城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任务宣告失败。

  身后有人叹息:“凡事不可强求。”

  连城半回首:“你究竟是谁?”

  之前莫名其妙五百里的路程变成五十里就很奇怪,连城不认为是自己记错了路。而现在这个人又莫名其妙冒出来救她,这么巧,好像就在她身边,随时随地盯着她一样。

  连城不由得汗毛倒竖,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可不大好。而且她确信自己原书中没有这么一个和连城有纠缠还法术高强到可以击退成蹊的人物。

  “我是谁无所谓。”他上前一步,连城连忙后退一步。他只好止步不前:“重要的是,我不会害你,如果你信我,那就不要去槐江山。”

  如果不去槐江山怎么完成任务,这简直就是笑话。

  见她面露疑惑,黑衣人干脆上前,在她颈间一点,连城顿觉无力,晕了过去。

  黑衣人抱着她,低声说:“对不起,可我不想再看着你死,这次,我一定要拦住。”

  连城自然是不会回答,她如果醒着,必然会像看傻瓜一样看着这个人。因为她来此的任务,就是在完成一切后去死,结果有个人拦着不让她死,这不成心找骂。

  黑衣人擦干净她嘴角的血,开始施法为她愈合伤口。他真的很想再多呆一会,多看她一眼,可是不行,远处脚步声渐进,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他留不住的。

  黑衣人将外袍脱下来铺在地上,让连城平躺在上面,省的地上的污垢弄脏她的衣裙。即便她裙角已经满是泥垢血迹,脏污不堪。

  他伸手想再次摸连城的脸,然而手却穿透过去。黑衣人看着自己变透明的手,凄然一笑。

  等瑾渊来此的时候,只剩下一地狼藉和安稳躺在地上的连城,还有她身下的黑色衣袍。

  瑾渊轻柔地将连城扶起,查探她的伤势,确认她并无大碍才放下心。他拿起那件衣袍,上面有股熟悉的味道,瑾渊却陡然变了神色,手一抖,袍子便燃起火焰,转瞬就成一团灰烬。

  选择

  也不知道来这里是第几次受伤。

  连城躺在床上,发觉自己连抬个胳膊都很艰难,心中一片凄凉。

  其实若当真论起来,她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只是相较之下,她若死了,大不了就是读档重启,可其他人死了,就是真没了。再加上连城也不是个聪明的,不知该怎样既保全自己也亲近别人,便只能一次次豁出性命去救人。

  虽然每次读档会记忆清零,但是连城严重怀疑自己之前都是这么把自己折腾死的。

  想她往日别人受伤都是尽心尽力用自己那微薄的不能再微薄的灵力去救人,轮到她身上,自愈法术还没学会,只能干躺着。而且旁边还有个一直沉默的瑾渊,更让人憋闷。

  连城艰难地扭过脖子,对瑾渊说:“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这么沉默,和我聊聊天呗。”

  “老实躺着,有什么好说的。”

  “别啊。”连城觉得自己再不说话嘴就要自动封闭了:“实在不行,你说,我听着。”

  “想听什么?”

  “你那天又折回去是收拾残局吧,你将青俞和青娆的尸体怎么处置的?”

  瑾渊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今天天气好,阳光倾洒一地金辉:“□□的,不适合听鬼故事。”

  “……好吧。那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想和我说,例如,成蹊让我转告你那些话,你到底如何打算?”

  成蹊此人,虽然阴险狡诈,可也算得言出必行。例如当年魔界无主,他许诺会寻得正统,便带回了瑾渊。例如他现在说亶爰山结界有裂,那恐怕就真的有问题,同时,他也可能真的对华婼尸体出手。

  “我不知道。”瑾渊给连城掖被子:“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好好养伤。”

  “这事情的确是该我考虑的。”

  虽说复生华婼在连城这个原著作者看来是绝无可能的,他之前也这么和瑾渊说过。但如果瑾渊决意不肯去槐江山,那连城就完成不了终极任务,别说现在好感度八十,就是八百她也回不了家。

  就是这么纠结,她一方面不想瑾渊太过执着于连城复苏一事以至于最终走火入魔。另一方面又想让瑾渊再去试一试,毕竟这是原著剧情。

  她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明明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可她就是觉得这样那样的不舒坦。

  窗外有鸟落在雕花木栏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连城听得心烦:“什么鸟,给我报喜还是报丧?”

  瑾渊起身去看,是只小巧玲珑的黑鸟,比巴掌略大,一直在叫,似乎有什么很着急的事情,脖子上还带着一个小巧的木管。瑾渊和它对视一会,果断关上窗户,也不管有没有把鸟拍下去。

  “什么东西?”

  “没什么,乌鸦。”

  他越这么说连城越觉得奇怪:“乌鸦不是这么叫的吧,你把窗户打开我看看。”

  “就是乌鸦,你病糊涂了。”瑾渊拍她脑袋:“老老实实睡觉,我去给你找些吃食。”

  等瑾渊出去,连城强忍着痛下床打开窗户,只见外面有个愁眉苦脸的小黑鸟,沮丧地耷拉着翅膀,脑袋塞在翅膀里,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见到连城之后又开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伸着翅膀跳来跳去,好像在指责某人。

  连城不懂鸟语,不知道它在骂骂咧咧什么,所以只是取下他脖子上的木管,里面装着一张纸条,还没她胳膊长,但是到了她手中又变大,成了一纸信笺。

  原来是个传信的。

  “这是传音鸟,仙界弟子常用他来通信。”身后瑾渊不知什么时候折回来,又将鸟关在窗外,然后拿过连城手上的信件往外走。

  一套动作熟练利落,连城差点被唬住,转念过来又叫住他:“哎,你拿我信干什么?”

  “你伤势未好,不适合劳神,我先帮你保管。”瑾渊说的一本正经。

  “……我不至于劳神于此,看个信还是可以的,给我吧。”

  瑾渊反而将信藏在袖口中:“你好好休息。”

  “……”连城正想说话,忽然捂住心口蹙眉叫痛:“哎呀,好疼,哎呀呀。”

  果真瑾渊变了脸色,立马过来扶住她,责备道:“让你别乱动,可是牵动伤口?”

  “好像是,麻烦你扶我一下。”连城顺势靠在瑾渊怀中,乘他不注意,直接上手从他袖口抢过信,转个身到桌子另一边坐好,得意洋洋地摆手:“瑾渊魔君仁慈,原谅我这小小的把戏吧。”

  “你伤口还疼吗?”瑾渊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问她。

  说不疼是假的,连城又不是钢筋铁骨,老实点头:“不仅疼,还有点饿,但是不妨碍看封信。”

  这下瑾渊没有坚持:“那你小心,再喊疼可没人扶你。”

  确保这次瑾渊的确是下楼去了厨房,连城才打开信件。

  既然是广明门的传音鸟,这封信自然也是广明门传来的,准确来说,是已经回到广明门的灵犀。

  他们回去已经有数月,这却是他们第一次传信而来。毕竟临行前说得好好的,连城此后便不再是广明门弟子,与广明门唯一的瓜葛便是和灵犀凌瑜数次搭救的恩情。

  原本她以为是灵犀那小丫头写来叙旧,可打开一看才发现不是。

  原来又到试剑大会,如今广明门试剑大会不同往日是自家弟子比试,而是各门派弟子互相较量,五年一届,也算是一种向妖魔两界示威,意指仙界人才辈出。凌瑜便是上一届试剑大会魁首,彼时他不过十五岁。

  可在此次试剑大会最后一日,却有弟子来报有人闯入槐江山意图偷窃神器极乐弓。同时亶爰山结界破裂,邪气四溢,妖魔横行,周遭百姓苦不堪言。

  所以灵犀才写来这封信,一为告知,二便有询问之意,想问问瑾渊魔君对此可否知晓。

  其实连城何尝不知,灵犀是想问此事是不是瑾渊指示,不过不好意思直说罢了。

  连城看完信将信纸折了几折,然后展开,再折。最后提笔给灵犀回信,直言瑾渊对此并不知晓。而且亶爰山此刻无人看守,让他们尽快去修补结界,同时他会带着瑾渊去槐江山,让灵犀和凌瑜务必启程,到时一起在那里等候。

  窗户外传音鸟看起来比刚才更委屈了,可连城没心思逗弄它,将藏着信的木管又带回它脖子上,拍一下脑袋,传音鸟就扑楞着翅膀飞走了。若是仔细看,说不定还能看见这小鸟迎风落泪。

  瑾渊恰好此时回来,手中端着碗面,直接压在灵犀给连城的信上:“不是伤口疼,怎么还乱动?过来吃点东西。”

  刚才还饥肠辘辘,现在却被忧愁填饱肚子。连城挑着面翻来翻去,就是不往嘴里送。瑾渊就在对面看着她,也不说话,不打听那封信到底写什么。

  最后是连城先撑不住,主动说:“灵犀说,魔界有人闯入槐江山想抢极乐弓,而且亶爰山结界又破裂了。”

  “嗯。”不急不躁,平静至极。

  他这么平静,连城更愁:“我觉得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仙界即将派人前往亶爰山和槐江山,两拨人若是碰上,肯定又是一场大战。”

  “嗯。”

  连城揉着眉心:“你表个态啊,一面是你属下,一面是你之前同门,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打起来啊。”

  “我恨不得他们都死了才好。”

  在魔界他是傀儡,仙界他是叛徒。两边都讨不得好,那些人如何的确与他无关。

  连城撂了筷子:“那华婼呢,当年华婼尊上能自爆金丹,为的就是求个六界安定,你是他唯一弟子,现在六界将乱,你师父尸身不保,你却还在躲避。”

  “不然呢,你觉得该怎么办?”他抬头看着连城,黑曜石般的眼眸没有戾气,反而透着一股乖顺温和,像一只小绵羊一般乖巧无害,等待着连城的命令。

  被这种眼光看得头皮发麻的连城说:“……让卿卿回亶爰山,他是类兽,生长都在亶爰山,无人比它更清楚,我们去槐江山,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华婼尸身和极乐弓。”

  “我已经让卿卿出发回亶爰山。”瑾渊突然说:“他现在应该出城了。”

  “……你早有打算,为何不早说?”

  “我一直想说,只是你没让,无所谓,你我想到一处,正好免了争执。”

  “……真好。”连城拿起筷子继续吃面,吃了一口嘴角却抽搐起来,强忍着将那一口咽下去后,脸色复杂看着瑾渊:“这面谁做的?”

  瑾渊问:“不好吃吗?”

  “咳咳。”连城灌了一大口水:“还……可以。”

  要不是她修养还可以,恐怕早就摔碗大骂,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又咸又辣又苦还带着一股莫名的怪味,这真的是做出来给人吃的食物吗?

  “卿卿做的。”瑾渊面不改色说。

  果然,连城又强撑着吃了一口,心里万分确定那个绿茶兽就是对她有意见,否则怎么会有人能做出这么恐怖的食物。

  这是连城活了这么多年来吃的最痛不欲生的一顿饭,边吃边扶额怀疑人生,却未注意到对面的瑾渊垂下手,袖袍垂落遮盖住手背上一块烫伤的红印。

  蠢货

  由昆仑山向北便可到槐江山。昆仑山有西王母,而槐江山天神,据说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女娲造的第一人。

  不过那也是万万年之前的事,西王母之类的上古诸神或陨灭,或归于九重天。昆仑山如今是穿云楼所在,而槐江山,却因地说陡峻,山高路险,少有人烟。

  当初白泽选槐江山美玉雕刻华婼肉身,华婼死后便被安葬此地,也算是尘归尘,土归尘。

  原以为离槐江山越近,瑾渊会越悲伤,毕竟是师父埋骨地。可意料之外,他却反而一脸轻松,甚至比连城还放松几分。

  倒是连城,越靠近槐江山越觉得心悸,终于瑾渊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了,可是伤势还未好全?”

  “没事。”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是对即将到来一场恶战的恐惧,还是任务完成马上便可以回家的兴奋,亦或者……连城看着瑾渊,心想,或许自己走后,会对这里的人有几分想念,尤其是对瑾渊。

  先前那只黑色的小鸟又出现在眼前,围着他们转了一圈然后落在连城肩膀上,连城打开它带来的信:“凌瑜和灵犀在千碑洞中,而且,凌漠掌门也到了。”

  说这话时连城一直观察瑾渊,见他神色淡淡越发疑惑,放走传音鸟后问他:“马上就要见凌漠掌门,你激动吗?”

  “见凌漠掌门,为何激动?”

  “呃,毕竟是旧识啊。”

  “我拿他当旧识,他可拿我当做仇人。”瑾渊垂眸,睫毛长而翘:“其实原先在广明门,凌漠掌门对我还算不错,其实他对谁都不错,那个凌瑜算是得他真传。”

  亲生儿子,当然一模一样。

  连城记得自己书中曾经写过一桩旧事。

  自从瑾渊拜入华婼门下后便随她住在明月居。华婼喜静,又不喜拥挤,所以凌漠特意给她在后山划出一大片地方修了这明月居。

  世人敬重华婼,广明门弟子亦然。可他们并不敬重华婼唯一弟子叶瑾,也就是瑾渊。觉得他资质平平,在试剑大会也并不出彩,走了狗屎运才能入华婼的眼,所以不少弟子对他心存怨怼,明里暗里使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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