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南方夏天的夜来得迟，橘红色的晚霞堪堪铺满半边天。

　　下了楼，柏油马路旁的烟火气息格外浓厚。

　　许知纤深深呼吸一口，健康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她不想要尝试再一次半死似的躺在病床上，无依无靠。

　　牵紧身旁人的手，许知纤带着何瑶光来到一家鸭血粉丝店里。她轻车熟路点了两份餐，又从冰柜拿出两瓶玻璃瓶装的豆奶。

　　许知纤贴心地插上吸管，并用纸巾拭去玻璃瓶表面的水珠，然后将豆奶递给何瑶光。她现在可是把何瑶光当再生父母对待，身家性命全部压在何瑶光一人身上。

　　何瑶光讶异地抬眼看许知纤，她从来不知道也算是半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竟然可以将事情做得面面俱到，连小细节都不错过。当许知纤的男朋友一定很幸福吧，她想到这，滑入口中的豆奶都不甜了，反而酸酸涩涩的。

　　何瑶光不言不语，许知纤也不敢说话。

　　终于，伴随着阿姨的吆喝声，两大碗热腾腾的鸭血粉丝端上饭桌。

　　两人吃得满头大汗，肚皮也圆鼓鼓的。许知纤先一步扫码付账，她朝何瑶光俏皮地眨眨眼，笑嘻嘻道：“你收留我到住处，我就请你碗鸭血粉丝，先平衡下我亏欠的内心好不好呀？”

　　哪里容得了何瑶光拒绝，许知纤娇软的话语和绚丽的笑容当即把她迷得晕头转向，丢失掉自我，许知纤说什么她一概应下。

　　————

　　辅导员直接把整个艺术学院的大一新生共同聚集在足球场上。他持一只简陋粗糙的喇叭，失真的声音夹杂在嘈杂的人声中更让人心烦意乱。

　　新入学的孩子们正值最有活力的时间段，但不出一月，他们进入大学的热情和对未来的憧憬都会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历来如此。

　　许知纤在离自己班区域还有一段距离时，几个调皮的男生就吹起了口哨，当然，他们是不带任何恶意的。

　　气氛就这么活跃起来，许知纤这一世要活泼很多，飞快地与周围人熟络起来，她知道他们班大有能人存在，而拓宽的人脉会让她将来的路走得更顺畅。

　　高一届的学生站在主席台一侧的台阶上看热闹。姚余直接将视线完全锁定在何瑶光身上。

　　他兴致盎然，即便何瑶光不喜欢他，他也可以退而求其次选择许知纤，许知纤多少对他有那么点意思，或许这也不失为接近何瑶光的一条捷径。

　　辅导员又举着喇叭吼起来：“你们玩归玩，接下来我说的事可要听牢。微信群也会发相关通知，但有些细节你们最好还是听一下。”

　　辅导员是新提拔上来的年轻教师，但说话已经有了一股老气横秋的味儿。

　　“我叫张毅，你们以后有事可以联系我。”

　　同学们笑笑，也都不吵闹了，听候老师发话。

　　先是交代了为期七天的军训，有人怨声载道，也有人不乏兴奋之意；后又把时间表和一些规则一一交代清楚。

　　张毅咳了两声，指着角落里的许知纤开玩笑。

　　“那位同学，隔壁是有什么帅哥吗，让你一直惦记着，我每说完一句话你就转过去一次。有哪个帅哥指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大家哄笑出声，许知纤后知后觉，猛地蹦起来，脸快烧成猴子屁股。她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何瑶光，她现在真的毫无恋爱之心，一心只想着搞事业，天大的冤枉啊。

　　张毅见她瘪着嘴，于心不忍，又说：

　　“叫什么名字？上来表演个节目活跃下气氛吧。”

　　“许知纤。”

　　这时不远处落座的何瑶光也看过来，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给她打气。

　　“那我唱一首《大鱼》吧。”许知纤挺直脊背，落落大方地笑。

　　恰好这时有几位学长将话筒和相匹配的音响拿了过来，许知纤全副武装上阵。

　　她的声线是偏向于温柔干净的，与这首歌要演绎出的感情类似，极易引起听众的共鸣，唱功是可以后天练成的，但并非人人的嗓子都被天使亲吻过，何况她感情充沛，足够将一首歌其中的故事完美展现。

　　有些学生掏出手机来拍摄，还有一些听得入迷的，伴随着节拍轻轻晃动脑袋，就连主席台旁边台阶上站着的姚余一颗心也在不知不觉中往许知纤那边偏移。

　　她一歌成名，次日学校论坛上遍布着关于她唱歌的帖子。

　　#震惊！还有人没听过这首翻唱吗！#

　　【有人能告诉我她是谁吗！啊啊啊啊，姐姐人美音甜，好爱啊！】

　　【是表演专业的学妹，没想到表演专业的唱歌也这么强啊，快要赶上隔壁音乐系的大佬了！】

　　【老天爷啊，她太美了，就让我嫁给她吧，拜托拜托。（bushi本人）】

　　【请你们矜持一点，不然我也会失去理智！？】

　　——

　　何瑶光噙着笑意看向那受众人瞩目的女孩。即便是需要仰望的距离，她也心满意足。

　　一首歌毕，许知纤有些害羞地坐回原位。

　　张毅带头鼓掌，“好了，接下来的舞台都交给你们了。哎，毕竟我也老了，精力跟不上你们年轻人。”

　　有女孩子扑哧一笑，起哄道：“哥，你可不老呢，你看看你的发际线要胜过我们好多人！”

　　见到气氛活跃起来，张毅就悄悄退下。副校长在他肩膀上轻锤一记拳头，“不错呵，小伙子！”

　　“嗐，您也来埋汰我！”

　　嬉闹的人群渐渐散去，足球场归于宁静。

　　何瑶光站在原地等许知纤过来找她，早在一群人玩得很嗨时，许知纤就隔着人群远远地朝她比了口型——等下我来找你。

　　眼见着许知纤隐入欢声笑语之中，何瑶光却傻乎乎站着，一阵风忽地从耳边刮过，身后一女生将她撞倒在地——她们正在玩贴膏药的游戏，因为夜里黑，自然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那女生忙不迭道歉，扶起倒在地上的何瑶光，又反复询问她有没有事，直到何瑶光摇了摇头她才肯走开。几步开外距离，何瑶光还能听见她的碎碎念：就这么干站在那，不撞到她撞到谁，倒霉的是我吧，幸好没啥事。

　　何瑶光拍了拍牛仔裤，她裸露的膝盖在干燥的草皮上蹭破了皮，有些红肿，而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没想着去处理，任由血液干涸结成几小块血痂。

　　许知纤喘着气跑到她旁边，亲昵地拉过她的手，絮絮叨叨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我跟辅导员说清楚了，以后我就宿在外面了；今晚我交到了很多朋友，你有没有呀；你觉得我刚才唱歌怎么样，好听吗？

　　何瑶光不想再听那些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她心里焦灼着想为什么许知纤没放一点注意力在她身上，就连她膝盖受伤也没发现。

　　出于赌气的心理，她使劲把胳膊从许知纤怀里抽了出来。

　　许知纤望着何瑶光走前几步的背影，她怔了三秒，连忙追上。

　　“怎么了？是我说的哪句话惹你不开心了？你告诉我，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何瑶光闷闷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你交了新朋友就不会跟我一起玩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趣。”

　　许知纤心里是这么想的，给你惯的臭毛病，动不动就闹脾气，但嘴上截然相反，甜滋滋说：

　　“怎么会呀？其他人都算是妃嫔，你是皇后，正宫。后宫佳丽三千人，我只宠你一人。”许知纤本意是想哄何瑶光开心，但不知道怎么又令她生气了。

　　何瑶光一个人走在前头，许知纤跟在她身后踩她的影子，嘴里还要碎碎念发泄怨气。

　　“何瑶光，王八蛋！”

　　何瑶光听着身后那人连珠带炮似的骂人语句，不仅没恼反而令她心房都柔软地塌陷一小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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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瑶光在附近的小超市里买了两打罐装啤酒，许知纤殷切凑上前欲要帮她分担压力，而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在接过手中物品时她突然瞥见何瑶光膝盖上的伤口，许知纤恍然大悟，急忙说：

　　“你先等会儿，我去超市买个东西。”

　　何瑶光白她一眼，刚才要你买你不买。

　　不好意思啦。许知纤比个“拜托”的手势，又同何瑶光撒娇，她太清楚何瑶光的软肋。

　　许知纤把两包云南白药创口贴揣进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出来后就亲亲热热挽住何瑶光的胳膊，她们肩挨着肩，胳膊贴着胳膊，往巷子深处走。

　　玄关处四只鞋子随意摆放着，何瑶光把啤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就直往浴室冲，她等不及洗去一身的汗。

　　许知纤无奈，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刷了会信息，她将卧室的门敞开着，只等何瑶光出来就为她送上“暖心服务”——贴创可贴。可迟迟不见何瑶光身影，她方才叩响浴室门，“何瑶光？你还没好吗？”

　　何瑶光光裸着身子站在淋浴喷头下，她羞于启齿，许久之后才应声：“能不能帮我从我的房间里拿下浴巾和睡衣。”

　　哼，谁让你一回家就往浴室冲，也不给我个说话的机会。许知纤心里的怨念高高冒头，但还是妥协去何瑶光卧室给她拿东西。小拇指勾起条镂空花纹的内裤，又从衣架上取下件吊带睡衣，啧啧感叹，何瑶光真是把“闷骚”一词展现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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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许知纤去洗澡，何瑶光把那台久久不用的、闲置得就差发霉的投影仪掏了出来，挑选一部法国的爱情电影，将客厅的白炽灯灭掉，她把氛围营造的十分安适。

　　许知纤穿着长袖长裤的棉麻睡衣坐在何瑶光旁边。

　　何瑶光哀怨地看她，“你这样穿不热吗？”

　　许知纤确认一遍她扎得高高的丸子头依然坚强地立着，这才慢悠悠回答，我怕冷呀。

　　“那你靠过来一些嘛。”

　　何瑶光把声音压低就有些不刻意显露的妖娆性感，让听的人都酥了半边身子。

　　许知纤拉开拉环的手一抖，差点把啤酒碰落，她一脸莫名其妙：“你不会对我图谋不轨吧！”

　　“就凭你那二两身材？”

　　“懒得和你吵，氛围这么好，不能浪费了。我们和平相处。”许知纤懒洋洋倚在沙发上。

　　一罐接一罐啤酒下肚，她们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电影播放至中途，男女主已经冲破思维束缚，执着而热烈地相爱了，许知纤忽然就想起买的创可贴还没用呢，现在的她脑子里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了，一心只想着如何与何瑶光成为生死之交，这种程度才能算是任务达成。

　　何瑶光已经喝得半醉，一半身子躺倒在沙发上，小腿肚上的肌肤传来温热的触感。许知纤正把她受伤的左腿架到自己的大腿上，而炽热的手心就恰好垫在何瑶光小腿下面。

　　何瑶光半醒半睡，想着哪个登徒子这么大胆，敢占她便宜，她脸几乎贴到了许知纤脸上瞧，才恍恍惚惚辨认出来原来是许知纤啊。

　　“发布任务，与任务对象做出电影中男女主角正在做的事情。”电磁音乍现在脑海中。

　　许知纤晕乎乎转头一看，这电影里里两人吻得好不激烈，她都有些羞于直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