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回忆如云烟般散开。
何瑶光眉梢上洇着雨后青竹般的清新, 身姿挺拔。
她低着头，颈后纤巧的骨骼微凸，伶仃的肩胛骨斜弯。
从前一直会想, 要是能早些认识小队长该有多好，不过现在认识也不算太迟。
那些欣忭单纯的过往来不及参与, 可今后的废土地狱得以并肩作战。
纵然现在会失落对方忘记了她, 但依旧是满足居多，因为曾经那个她渴望却未了解到的许知纤现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
如果可以，她同样也想给小队长创造一个漂亮清新的明天。
没有异化人，没有厮杀，没有黑暗的地狱。
正如许知纤当初对她。
……
“选好了？”何瑶光转回身, 问哨兵。
沉静的灰金色的眼眸一如既往地敛着, 这副不客气的模样像把对方当成初相识。
许知纤颔首，略弯腰, 顺手将两把弯匕插-入绑在修长笔直小腿侧的两个皮鞘内。
娴熟自然的动作仿若刻在了骨子里头。
何瑶光见状，眸光微闪, 却未说些什么。
睫毛轻颤, 斟酌了一会儿，道：“那走吧，还要去买些信息诱剂。”
“行！”许知纤鹿眼微弯, 眼眸里满是满足的笑意。
之前回旋镖玩得多, 所以弯匕耍得得心应手, 锋利轻盈，天生就属于她一般。
“诶，谢啦！何瑶光。”
嗓音清澈明朗，像夏日融化的碎冰，像冬日的暖阳。
像极了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久违了。
少校, 副队，她听过各种各样的称呼……可没有一个，及得上许知纤口中那三个字动听。
何瑶光恍惚了几秒，而后低下头，唇角勾起个弧度，笑纹浅浅。
外星生物寄生在寄主身上之后，依旧保留有能够分泌微量化学物质的腺体，可以将此理解成物种特定的通讯系统。
当一方产生信息素，另一方对信息素作出了反应，通讯系统就会启动。
异形通过信息素控制寄主，产生不同化学结构的不同种信息素进行交流，可以发出代表报警、集合、防御等指示信号的功能。
在某种意义上，这和蚂蚁、蜜蜂之类昆虫的社会群居性行为极其相似。
信息诱剂信能够产生类似信息素的指示信号，在对抗异化人时有迷惑作用。
所以大家出任务时总会买上几支，免不了会有用到的时候。
它投入使用已经三年了，由当代最天才的年轻博士陈柯发明。
三年，于人类悠长的历史而言也不过电光火石的瞬息，可对全体人类来讲，却是墓志铭短诗中的一句。
陈柯岁才二十七岁的年纪，却凭借各种实用的科学技术发明当上一处首长——政府专门派军队保护他，“国宝”级别的待遇。
·
临近出门时，两人却被一群人拦住了。
领头的是名壮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一直蜿蜒到脖颈，把满脸的横肉分裂成两部分。
他身后跟有三名小弟，人手拎着两只大皮箱。
刀疤极具标志性，对着一扫描，许知纤植入大脑中的资料库在不到0.1秒的时间内就给出了相应的身份信息。
通缉令还挂在公会发布的悬赏榜上，A级，一千点积分。
对应军衔属于上校级别，比何瑶光还高出两个等级。
“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刀疤脸从身侧的小弟手中接过一只箱子，递给何瑶光。
不是找茬的，许知纤一颗悬起的心瞬间落地。
何瑶光不回答，刀疤脸也不生气，继续说明他将给出的交易条件：“我这里有中心城蜂窝防御和监察系统的全布局图，细到藏在缝隙中的针形摄像头。
从地下二十七层到地上的百层，每一条路线，隐形通道和错综复杂的电梯轨道分布，甚至顶楼机器守卫的换班时间也精确到了每一毫秒。”
“我的目标是一致的。你不考虑一下？”
男人微笑，深陷的刀疤透着不容忽视的威胁。
何瑶光默了三秒，“你应该清楚吧，从你做下决定，出现在我们眼前的那刻起，你费心隐匿的踪迹就无法再掩藏了。”
她扶了下后颈，那里是芯片植入的地方。
善意提醒对方：“所有画面同步更新在中心城主脑上。地下城，并不安全。”
“这点你可以不用担心，以防万一，为避免自由派搜捕，我随身携带着屏蔽信号的东西。”男人举起胳膊，肌肉虬劲小臂上的银色手环格外显眼。
“何瑶光，我原本以为那些事你都忘了，已经沦为成自由派的走狗。可现在看来，事实比我想象中更加有趣。”
高成把箱子“砰”一声甩到何瑶光脚前，抱臂不无讽刺地说道。
“这里面有六管向导素，和一支R型基因针。具体怎么操作，你也清楚。我就问，我给出这样丰厚的条件，你愿意合作么？”
男人目光如炬，片刻不离地注视着何瑶光，生怕错漏了她脸上每一细小的变化。
何瑶光不言不语，高成却逐渐变得心急，忍不住继续说：“还是我想错了？自由派就值得你这样卖命？你怕是忘了，他们是怎么对待……”
“够了！别说了！”何瑶光终于出声打断，伸出左脚将箱子踢了回去，“陈柯是疯子，我不是。你为权为名去做自由派的走狗，现在却想借我手推翻他们的统治。
就这两样货就想让我给你们卖命？我又不傻。”
“艹！你别给脸不要脸！b……”男人身后的小弟禁不住出声骂道，“成哥，跟她们废话什么？有的是人上赶去干！”
“站回去！”高成伸手拦下，他深喘了几口气，挥手让后面两个跟班走上前。
箱子打开，竟然只是两粒极小的胶囊。红黑两色嵌在大片黑色的中央，显得十分夸张。
在场的人都严阵以待，何瑶光也拧眉盯着它观察。
许知纤心底纵然有很深的困惑，也不会在此刻提出。
“这东西，何少校不陌生吧？”
“记忆胶囊？”何瑶光诧异。
“没错。”高成点点头肯定道，“我想你一定需要这东西。就算你不需要，你身旁这位……哨兵也一定需要吧？”
何瑶光失笑，摇了摇头，“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你不想记起秘密？你不想找回部分残缺的记忆？你不想做一个完整的人吗？”
高成听到何瑶光拒绝的回答，不可置信地连问出了三个问题。
许知纤敏锐地抓住其中的要点，秘密？记忆？她困惑地望着何瑶光瘦削的背影，少校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故事呢？那样平和的表象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风暴？
何瑶光似有所觉，紧攥住她的手腕，对着高成淡淡道：“抱歉，我们有事先走了。”
不由分说地拉着许知纤离开。
两人并行的身影背后，是高成坚持不懈的一句喊声：“何瑶光，你还有反悔的机会！记住，一个月内，我随时在这等你！”
许知纤回头，却见高成魁梧的身影陷在地下城阴郁的光线中，变得崎岖、歪斜，最后完全淹没在黑色之中。
·
等何瑶光身侧的冷气散开了写，许知纤方才挨过去，问出了放在心底很久的问题：“我的向导素有着落了吗？”
何瑶光撇过头，灰金色的瞳孔不含任何情绪，语调冷清：“以后我帮你。”
“？”
“……”
“你说真的？你不是一直都很嫌弃我的吗？难道……”
“我只是怕你到时候疼了，会哭鼻子。我从来不哄人的。”何瑶光蜷了蜷手指。
许知纤瘪了唇，只以为对方是生怕自己误解了，解释得急不可耐。
也是，自己一个全B的哨兵，就连精神体也是只毫无威慑力的雀鸟，能有向导看上就不错了，指望年纪轻轻，功勋傍身的何瑶光？
“不用你哄！知道你不喜欢我，干嘛说得那么绝？”
何瑶光摩挲的光裸的手指，心底漫无边际地在想，其实，喜欢都来不及呢……
现在人都找回了，就在身边，要是还靠别人的向导素去压制……舌尖舔了下后槽牙，抑制翻涌而来的酸意。
何瑶光屈起指节抵在下巴下面，身体轻微颤栗着，灰金色的瞳仁氤氲着迷乱的情意。
精神结合的快慰感让人食髓知味，却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
雪豹跟随主人心意，忽然凭空出现挂在许知纤的脖颈上，它亲昵地用脑袋蹭着对方的后颈，绵软的两只后爪垫扒拉着对方精致的肩胛骨。
尚不知足地伸出湿软的舌头舔着对方白皙纤弱的侧颈。
留下一串晶莹的口水，特别刺眼地反着光。
何瑶光：“……”
许知纤捞住小雪豹将它抱紧在怀里，调侃何瑶光：“你不也挺口是心非？”
说完，和那双与主人如出一辙的高傲眼瞳对视了一会儿，没忍住，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雪豹的背脊。
何瑶光桃花眼微眯，凉薄的目光在精神体毛绒绒的身躯上用力刮了几下。
她都还没享受过呢，它怎么就鸩占鹊巢，先享受上了？！
“何瑶光！你的精神体怎么炸毛了？！”许知纤稀奇地喊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