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杀青
上午,季逢雪找陈连杰销完假后,就开始去补拍前几天漏下的镜头。
项怀梦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脚步虚浮地在夏临夏旁边蹲下,看了一眼双手捧脸犯花痴的人,悄悄问道:“你真的和季老师在一起了?”
“嗯啊。”夏临夏看着远处认真工作的季逢雪笑。
“你们是怎么在你们谁先你到底什么意”项怀梦磕磕绊绊的,也没问出一句话,“不行,我得跟江总汇报一下。”
她进了休息室,关上门走到角落,给江沅打了个电话。
那边过了一会才接通:“什么事?”
“喂,江总,那个,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就是那个”项怀梦深吸一口气,慷慨就义般闭上眼,“夏临夏和季逢雪在一起了!”
江沅停顿了几秒:“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我知道一时难以接受,也可能很难理解,我也是消化了好久”
“那不是挺好的吗?”江沅突然说。
项怀梦一愣:“挺好的?”
“嗯。”江沅笑了一下,挺好的,不怕事发之后被夏阳暄宰割了,“我这是不是算红娘了?”
“好像是的。”项怀梦讪讪道,仔细一想,好像是挺好的,省了不少麻烦事,而且对方可是季逢雪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哪找这么好的对象,羡慕死了。
挂断电话后,她走到夏临夏旁边蹲下,双手捧着脸,两眼冒光。
路过的陈念忍不住用脚尖踢了下她的屁股:“你干嘛呢?在这犯什么花痴?”
“嘘。”项怀梦回头拍拍屁股,“我在借鉴学习呢,说不定也能跟她一样找到完美对象。”
陈念:“”难怪越来越憨。
十二月的天已经愈发寒冷,拍完零零散散的戏份后,就迎来了最后一幕的杀青戏份,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夏临夏感觉自己这对象还没揣热乎呢,就得转身投入到戏里去做仇人了。
这场戏几乎出动了所有演员,还有无数群演,群像戏最是难拍,稍微有一点纰漏就得重来。如果是电视剧的话,可以瑕不掩瑜忽略掉,但电影是每一帧都在放大。而且陈连杰是个喜欢抠细节的人,所以开始时,他就拿着喇叭讲话,恩威并施,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陆珂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陆府。程有为一直守在床前,见她醒来,向她解释他后面带着一群人及时赶回去,将她们二人救了回来。同时也在无鬼谷的洞中放了炸药,无鬼谷的人都葬身火海了。
陆珂向他道谢,可又总觉得昏迷前听到的脚步声不像程有为,还想再问问,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人。
是小郡主,她要回京城了,前来道别的。几人说话间,陆珂突然问道:“陆乌衣呢?”
“她和阿云在房间养伤,大夫说了,休养一两个月便可好了。”
“我去看看她们。”
程有为和小郡主搀扶着她去丫鬟的房间,两人都尚在昏迷中,不过好歹是救回来了。她松了一口气,却听小郡主“咦”了一声:“这个女人,好生面熟。”
陆珂回头一看,见她站在陆乌衣的床前,神色忧思,便问:“你们还从未真正见过面,怎么就面熟了?”
“不知道,好像是在哪见过的。”小郡主眼前浮现起一个模糊的身影,可总是看不清,摇了摇脑袋,“应该是错觉。”
“你不如多留一晚,明日清晨再启程吧。”程有为说。
“也好。”
深夜,小郡主正在沉睡中,窗边突然一个黑影闪现,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她的房间,一把利刃寒光立现,正要刺中目标时,“小郡主”突然睁开了眼。
紧接着两人在房中无声地打斗起来,程有为招式凌厉毫不留情,却摸不准对方什么路子,出其不意专攻要害。不消片刻,两人便过了数十招。
外面井然有序地围上了一群官兵,陆珂和小郡主领头,小郡主神色有些慌张:“怎么真的会有人来暗杀我?还好爹爹派了大军前来接我。”
陆珂脸色不大好看,心里隐隐有个猜测,牢牢地盯着房里的动静,旁边的官兵大喊道:“里面的人乖乖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房顶突然炸开,两个人同时攀上了房顶,打斗仍没分出个胜负。
“弓箭准备。”陆珂吩咐道,仰头看着那一身黑衣,头裹黑巾的刺客,握紧了拳头,喊了一声,“陆乌衣,是你吗?”
黑衣人身形微顿,就在这一刹那,程有为将她的黑衣扯下,里面是一袭红衫,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熟悉又陌生。
陆乌衣眼神一凛,顺势一刀划开程有为的胳膊,一脚将他踹下屋顶,而后收拾了一下着装,身形挺拔傲然,睥睨檐下,手中利刃还滴着血。
“现在才发现,真是够蠢的。”
陆珂上前扶起程有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是你,你到底是谁?!”
“你问我是谁?”陆乌衣嗤笑一声,神情却淡漠至极,“我也想知道我是谁。”
小郡主见程有为受伤,气急败坏地喊道:“放箭,给我杀了她!”
箭矢纷纷向房上人奔去,陆乌衣却轻巧避开,袖手一挥,不少箭都往回掷了回来,倒下了一批人。
陆乌衣也中了一箭,但对于她来说丝毫不起作用。这时,程有为又架着轻功飞上屋顶和她过起了招,其他人怕误伤不敢妄动。
陆乌衣一边防守一边往后退,被他一掌击落,从另一边滚落下去,而后消失了。程有为最会的就是追捕,沿途一路追赶上去。
陆珂带着人跟上,所有人跑出城,她这才看到原本的无鬼谷变成了一边废墟。她突然想到一个地方,连忙向那边废墟的山顶上跑去。
天边微亮,天边下起了大雪,将废墟慢慢掩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悬崖处,陆乌衣怡然自得地看着围上来的人,淡淡地笑道:“你们是来陪葬吗?”
陆珂握紧了手上的剑:“你是无鬼谷的人。上次在密室的脚步声,是你对不对?”
“还不算太蠢。”陆乌衣,眼神挨个扫过众人,眼若寒刃,令人遍体生寒。
陆珂质问道:“这么说,你以前说的那些身世也是假的了?你假冒身份到底意欲何为!”
“假冒?我的身份不是你给的吗?”陆乌衣原地踱了两步,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人的存在,下颌微扬,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嘴角一弯,“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陆珂沉默。
“我叫觅欢,是鸨母取的。我也叫三香,是一个邻居取的。我有很多很多名字,我还叫畜生、贱种,是我亲娘取的。我之前说我父亲过世,是真的,只是没说他是被我亲娘杀害的。因为他们是兄妹,血浓于水的那种,为了继承这无鬼谷,必须得有最纯正的血统。”
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我的亲娘恨我辱我想杀我,我年幼便出卖色相,利用谷里的长老保护我,然后将他杀了。
我成了这鬼地方的主人,却没一个信服我,那我就只能把他们都杀了。
隐姓埋名,我走遍山河大川,我尝过天恩,也曾和马夫苟且。只要我乐意,这世间都是我的玩物。
“我想起来了!”小郡主脸色惨白,看着她的侧影,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身影,是在御花园里,皇上亲自扶着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小心呵护,“你是贵妃!你没有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陆乌衣侧目,眼里流露出一丝兴味:“是啊,如果皇上看见你们现在如此待我,会怎么惩罚你们呢?”
程有为在震惊过后,突然想明白了:“无鬼谷是你故意引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要借我们的手,铲除他们。”
“是,这群人贼心不死,妄想谋害我。我正好在皇宫待腻了,索性将计就计,金蝉脱壳。”陆乌衣把玩着手里的短刀,无辜地笑了笑,仿佛在说什么玩笑话一般。
陆珂双眼通红,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你今天逃不掉了。”程有为做了个手势,后面的官兵蜂拥而上,昨晚召集的援兵也陆续赶到,数不清的人往前冲。
陆乌衣从小便学习各种阴毒的功夫,所到之处响起无数叫喊声,说不清是哪边的胜算更大。
鲜血溅在她的红衣上,却看不出任何痕迹,只有露出的清瘦白皙的皮肤上沾满了血色。
这是她从小就趟出来的一条路,哪有什么善恶,不过都是一群为名利为权色的行尸走肉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乌衣身上也受了不少伤,渐渐杀红了眼,正对上程有为,猛地出手,刀刃划过他的脸颊,胸前却被一把长剑穿透。
她愣了一下,嘴里满是血腥味,莹润的嘴角处滴下一行鲜血。
她缓缓回头。
陆珂持着她那把从未伤过人的剑,神情却寒冷如冰:“别再杀人了。”
陆乌衣擦了下嘴角,猛地往前走两步,从剑身里抽离出来,胸口开始淌血,滴落在地上,将白雪染红。
陆珂还未来得及收手,又见她转身突然冲上来,直挺挺地穿过剑身,凄然一笑:“陆珂,你的剑下还未死过人吧?真是荣幸呢,我做了你第一人。”
“你干什么!”陆珂想抽回来,对方却直接用掌心握住剑,血混着雪从剑身滴落。
陆乌衣脸色越来越白,缓缓看了一圈四周丑陋的嘴脸,扯了扯嘴角,然而再对上陆珂起了水雾而通红湿润的眼睛时,莫名怔住了。
到这时候了,陆珂竟然还在为她哭?
“陆珂”
下一刻,陆乌衣就往地上倒去。陆珂立即把她半抱起来,一低头,眼泪就滴在了陆乌衣的脸上。
“你作恶多端,你罪该万死。”陆珂哽咽道。
陆乌衣虚弱地看着她,有些释然,这世间真是无聊,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你是我的朋友啊,我也不可饶恕。”陆珂泣不成声,伸手去捂她的伤口的血,却怎么也止不住,身上白衣也沾满了对方的血,“陆乌衣,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陆乌衣眼神微颤,眼角划过一滴泪,她有些惊讶,她好像从未流过泪,从未。
真是可惜,世间还是有这样干净的人,只是没能早点认识。
她的手缓缓覆上陆珂的脸,白皙干净的脸庞上立即沾上了血迹。她赶紧放下手,奄奄一息:“我想”
来生出生在乌衣镇寻常人家,早点认识你,做你的丫鬟或者朋友都可以,跟着你一起去行侠仗义,踏遍红尘。
如果能做个男儿,就是再好不过了。
“我想嫁个好人。”陆乌衣扯了下嘴角,露出了这辈子唯一一次真正的笑。说罢,将脑袋靠在她怀里,缓缓闭上了眼。
陆珂抱着她的尸体在雪地里坐了许久,天地苍茫,大雪纷飞,将所有的痕迹慢慢覆盖,一切归于平静。
数日后,程有为回京述职,陆珂被奖赏为乌衣镇第一女官。
乌衣镇回归热闹,程有为主动调离到乌衣镇,在城外一处墓碑旁找到了陆珂,两人相携回到乌衣镇。
墓碑凋零,去祭拜的人不多,但却有很多人时不时来参观一下,只因那墓志铭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墓志铭,镌刻着亡人的生平功过。
该墓碑上只刻着两行字。
——吾妻陆乌衣,生死两路无相依。
“卡,结束了!”陈连杰忍不住笑出了声,“各位,《乌衣》正式杀青了!”
众人齐声欢呼,然后就听见一声嚎啕大哭:“哇呜呜呜呜呜心好痛!”
众人:“”这是入了戏的戏精。
夏临夏还坐在雪地上,抱着季逢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毫无形象可言。
这一幕拍了十几遍,最后导演干脆先拍完后面的,再专攻这一场情感细节的戏。夏临夏在镜头前好不容易稳住了哭戏,隐忍的情感秘而不发。一关闭镜头后,就嗷嗷大哭。
季逢雪睁开眼,笑了起来:“别流鼻涕了。”
夏临夏抽抽鼻子,一想到她无数次反复刺穿她的身体,就悲从中来,抽抽搭搭地说:“你说你做那么多坏事干什么!呜呜呜呜!”
季逢雪好笑地拉着她站起来,接过陈念递过来的衣服,然后拉过她一起披着,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妆都花了。赶紧去拿衣服,别又感冒了。”
“那你不是更冷。”夏临夏看着她单薄的衣服,忙抱住她给她送温暖。
最后这一场戏拍摄了近一周,所有人都疲惫极了,回到酒店休息了大半天后,导演组织了杀青宴,拍了几张大合照发到官博上,这部戏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第二天演员们陆续回家,两人在机场告别,夏临夏先回夏家呆了两天。然后约着夏母江沅一起去做个温泉sa,顺便养了一下头发,从头到脚都来了一个深层滋养。
“难得休息,不去找你的老季了?”江沅和她在做美甲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边选图案一边聊天。
“找啊,明天不是她生日嘛,那我想打扮的漂亮点再去找她啊。”夏临夏嘿嘿一笑,翻了几下平板上的图案,看到有个雪花图案的,立即点着它说,“我要做这个。”
“行啊你们,暗度陈仓。”江沅笑了笑,随意选了个,“那你打算送她什么礼物?”
“不告诉你。”夏临夏神秘一笑,手放在垫子上,店员开始修指甲,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真是好看,又白又细又长,手控福利!
她忍不住美滋滋地想,自己真是从头美到脚呢,季逢雪真是捡了个宝!
“你不会要送自己吧?”江沅冷不丁问了一句。
“什么?”夏临夏一惊,瞪圆了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讶然道,“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才在一起不久呢会不会太不矜持了点,而且,我怕她遭不住。”说着说着,倒把她自己说羞涩了。
“遭不住?”江沅奇道。
“毕竟我热情如火,万一把她等等!”夏临夏猛地抽回手。
店员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里出了错:“怎么了?”
“我不做美甲了。”夏临夏灵光一现,发出了反派的笑声,“给我剪短吧,谢谢。”
江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