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闻言, 柴筝的眼睛微微瞪大,她缓慢而僵硬地回过头,声音压低却有些颤抖, “陆晚风是她杀得?”随后目光飞快从梅雪云脸上扫过, 又拉着阮临霜往后退了两步,“小阮, 你不是看过几年医书吗?这么刺激行不行啊,会不会疯得更彻底?不瞒你说, 我打不过她。 ”

  阮临霜拉起柴筝的袖子, 随手将她嘴角的血给擦了, “我又不瞎, 知道你打不过。”

  高手过招不过顷刻之间, 方才梅雪云猝然出手, 到此时尘埃落定, 阮临霜只能看出光线碎了,墙也倒了, 至于中间发生何事, 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丫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怎么就被杀了?”梅雪云这会儿的声音又低沉下去。

  阮临霜笑了笑,“乐清是你唯一的徒弟, 柴筝与我又都是乐清的徒弟……他也不是广撒网的好师父,可能这辈子只有两个徒弟,我的天赋还远远比不上柴筝。前辈这一脉,大概唯一的指望就是柴筝了,但方才梅前辈要杀她, 你为何不阻止?”

  “师妹要清理门户自然有她的原因,”陆晚风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已经负过师妹一次,自然万事要顺着她。”

  柴筝眼巴巴看着小阮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又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掐了一道,虽然是同陆晚风说话,但阮临霜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柴筝身上。

  这件事邪门了,柴筝觉得自己能从阮临霜的动作中听到声音,说得是,“老实点,你再给我受伤试试。”

  而实际上,阮临霜却同陆晚风道,“陆前辈,‘辜负’此言从何说起,当年您远在南海,为盗颌下珠而去,结果掉入陷阱自身难保。不说南海与巴蜀千里之遥,即便您知道梅前辈遭遇围杀,以您当时的情况也万万赶不回来。”

  南海诸岛分布,成十一个国家,却只有一位统领,统领死后水葬,龙颌下珠普天之下唯有一颗,就葬在南海帝王水陵中。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阮玉璋年轻时曾有幸出使南海十一岛国,写下一篇游记放在家中,便提过龙颌下珠为人所盗,盗窃之人自毁一臂,但颌下珠也自此消失,当时阮玉璋便猜测有这种本事的,恐怕只有侠盗陆晚风。

  此时,阮临霜再算一算时间,恰好能够对上。

  “你去取颌下珠了?”梅雪云对着空气问,良久无人回答,那总是冒出来的“陆晚风”像是骤然间沉默了,她便又问了一遍,“不过是我一句玩笑话,你真去盗颌下珠了?”

  “雀玲珑、颌下珠,你说雀玲珑已经见过,可惜颌下珠埋在坟里,这辈子是看不成了,”良久,陆晚风才道,“师妹,我去将它摸回来送给你啊?”

  虽然是陆晚风的语气,但神色却又不同,更年轻也更活泼,倒像几十年前陆晚风真说过这样的话,而眼前这个疯子只是将它重复了一遍。

  “所以你才不告而别?!”梅雪云放声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忽然转身而去,那张狂苦涩的笑声还停留在空气里,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年陆晚风取回了颌下珠,梅雪云却入了宫廷就此消声灭迹,登峰造极之人,始料未及的错过,竟也就这么错过了一生。

  柴筝半晌没反应过来,她小声问,“所以梅老前辈是喜欢她师兄的,却为何口口声声都是秋大哥?”

  “柴筝,你当年也是喜欢我的,却为何口口声声让我离得远一点?”阮临霜的眼睛里落了金黄色的阳光,“她对秋大哥是欠恩,恩也是情,秋夜雨又是为了她才喝下毒酒身受重伤,此恩重于泰山,不得不还。梅老前辈只是气她师兄不告而别,气他关键时候未曾出现,所以不肯坦诚相待。”

  “小阮,我忽然很庆幸,”柴筝伸手将阮临霜揽入怀中,“我们没有彼此错过。”

  “这辈子还长,两位前辈也不是一开始就彼此错过。”阮临霜叹气。

  “……”柴筝将脸往下一压,连鼻子带脑门,一并埋进阮临霜颈侧,“小阮,我可算知道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时,自己有多讨厌了。你快把话收回去,我们好着呢,这辈子都好着呢。”

  阮临霜被她蹭得有点痒,伸手绕上一卷柴筝的发尾,轻用力一拽,柴筝“嗯?”了声,嘟囔着“不给抱吗?”

  “有事要同你说,”阮临霜笑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腻歪。”

  “我才十五岁呢,”柴筝带着鼻音,“我就是喜欢腻歪。”

  说着,又将全身的力气一卸,双手垂落,只有下巴架在阮临霜肩上,丧气道,“我就要这么听正事,反正不跟你分开。”

  阮临霜也纵容她,没有非将柴筝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我怀疑赵谦是想利用我除掉木桑祭司。”

  “我也这么想过,”柴筝还是有气无力,“赵谦这么考验你终归有所图,以傀儡术控制你杀我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何必牺牲一堆人来做这么个局。”

  柴筝撅着屁股往下滑,阮临霜忍着笑,掐住了她的腰,惹得柴筝蛇一样开始扭,“哈哈哈哈,痒,痒,别掐……”

  闹了一会儿,柴筝才算真正老实了,她手里还拿着那柄银白色的长剑往宫墙上一靠,这宫墙已经坍塌一半,挨着只齐肩,有些硌人。

  “木卿以傀儡术控制我将你杀害,不管柴国公愿不愿意,到时候都会有一帮自称是柴家军的人杀入皇城要为小公爷报仇,而我这个凶手又是堂堂太子妃,举兵杀我等同造反,到时候整个柴家都能连根拔起。”

  赵谦的这个阴谋逐渐清晰了起来。

  阮临霜的话音落下,柴筝接着缓缓道,“等我家中三十几颗人头全部落了地,木卿松开对你的操纵,你见大错铸成,必然痛彻心扉,会设法掀开木桑祭司的真面目,一旦木卿暴露,赵谦就能顺水推舟,将所有阴谋都推到木桑红眼祭司的身上,声称自己也是□□控,继而杀木卿灭口。”

  “而我手无实权,又心生愧疚,赵谦就算派人将我灭口,再伪装成自尽也招不来怀疑,如此他既能除去柴家,又能借此大生事端针对木桑,而北厥使者正在宫中,以漠北十六州为饵料,北厥也能消停好几年。”阮临霜也不得不夸赵谦此举几乎滴水不漏。

  “好是好,”柴筝点点头,“只是满朝忠良都被肃清了他还敢去怼木桑,真当克勤王是吃素的,要是拧头打回来,他哭都来不及。”

  木桑人虽然都不大聪明,但克勤王可是敢造反跟巫衡罗这种老妖精耍心眼的,这要将赵谦跟他关一个笼子里,还不知道谁能活着出来了。

  况且克勤王原本就是带兵的大将军,比赵谦这种光杆司令可能打多了。

  “说起来,张凡这两天也该回来了吧?”阮临霜道。

  柴筝在出神,她虽然听见了小阮的话,却一时没顾上搭理,直到阮临霜伸手在她眼前扫了一下,柴筝的睫毛发痒,这才重新聚拢了眸色。

  今天的柴筝有些奇怪,她很少有精力不集中的时候,在自己面前更是没有见过,因此阮临霜眉心一蹙,“是不是刚刚受了内伤?”

  “啊?”柴筝眨巴着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小阮怎么又生气了,便听阮临霜又道,“你方才嘴角有血,是不是受了内伤一直忍着没告诉我?”

  “没,没有,”柴筝立即抬头挺胸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我刚刚只是在想赵谦这么厉害,还是没斗过先帝。”

  “怎么?”阮临霜话未说完,便看见柴筝将手中剑横递到她的跟前,剑身流转,转瞬之间竟然又变成了一本厚重的书。

  “这是临出家门时,我哥硬塞的,关键时候还是派上了用场,”柴筝说着抬起眼睛看向阮临霜,“是戴家机关术……戴家曾经造了这么个东西,恐怕连戴悬都不知道。”

  她说着,托起小阮的手放平,然后才将这本书放在阮临霜掌心中,这东西比看起来要重许多,若非练武之人拿起来很容易手腕受伤,阮临霜有柴筝在底下拖着,又随后用上了力气,平稳接过金丝铁线缴成的书。

  “书,必定是放在家中很久了,只是爹娘也多年不进书房,反而是兄长自幼泡在里面,即便他幼时不清楚这样东西的来历,朝夕相处也必定做了研究,否则不会让我带过来做保命之用。”柴筝继续道,“小阮,我怀疑这东西跟凤凰匣,甚至是先帝遗诏有关。”

  阮临霜翻书看了几页,又将它归还给了柴筝,她的手指永远微微发凉,沉在柴筝的掌心像一枚小巧的冰晶,阮临霜的指尖垫在书下正待收回时,却被柴筝拉住了,她竟一时没抽动。

  “做什么?”阮临霜歪着头问她。

  “正事说完了吗?”柴筝问着栖身而上,她的身上带着阳光、尘埃与淡淡的血腥味,将鼻尖擦过阮临霜的耳廓,“我们说点不正经的。”

  阮临霜被柴筝一把拽住压在断壁残垣上,她的背抵着半损的宫墙,柴筝虽小她一年多几个月,个子却蹿的很快,两个小姑娘这么多年没有拉开差距,以至于阮临霜一抬眼,就能看见柴筝那双琉璃色的眸子。

  柴筝瞳孔的颜色比寻常人要淡一点,因只是一点,所以只有阮临霜知道,咫尺距离中,阮临霜鬼使神差般伸手,指腹摩挲过柴筝眼角,随后在上面落下轻柔一吻,柴筝闭上了眼睛,眼皮子上似鸿毛拂过,她便低低笑道,“小阮,你往下挪一挪。”

  柴筝的眼睛还是闭着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抖,阮临霜吻过她的眼角,又吻过她的鼻尖,柴筝猝然睁开眼睛,她左手垫在阮临霜的后脑勺与宫墙之间,右手揪着小阮襟口,呼吸被揉碎,柴筝吻得温柔却很具侵略性,直到小阮的胸口微微起伏有些喘不过气来,柴筝才猛然退开了一步。

  她的耳根子涨的通红,方才就是一瞬间的冲动,柴筝从来不敢过于主动,她怕伤着小阮,又怕规整的读书人只喜欢花前月下的谈情说爱,她的举动称得上“逾矩”,若小阮是同柴霁一样的斯文人,是会抄起书追着打,可能还会追出两条街去。

  “小阮,”方才的温存还在唇上停留,十五岁的柴筝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波动,已经眼中含泪,快哭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再让你亲回去。”

  “……”一个便宜她还能占两回。

  “我喜欢,”阮临霜坦然地看着柴筝,“若是与你,风花雪月、缱绻缠绵我都喜欢。”

  柴筝被吓得连眨两下眼睛,泪水方才还能再塞回去,这会儿却来不及了,被上下眼皮子一挤,“哭”得非常惨。

  “那我们再来一次?”

  话虽然这么说,但柴筝最终也只是将嘴一撅,“记在账上,我以后是要讨回来的。”

  她们离家时鸡鸣刚止,天色将明,此时却已经耽误到日头西斜,连顿午饭赵谦都没有招待。

  柴筝知道时间不早,她与阮临霜不能继续呆在这里,梅老前辈要是这一路疯着跑出去,又是唱又是跳的,赵谦会立即派人来查看情况,那会儿她要是还在跟小阮纠缠不清,搞不好都不用那么麻烦,赵谦直接以“冒犯太子妃”为名,就够将柴筝剁成肉酱了。

  “走吧,”阮临霜曲起食指在柴筝鼻子上划了一道,“我也记着账呢,以后一定还给你。”

  柴筝这才高兴了。

  紫禁城的宫墙虽高,柴筝与阮临霜翻起来却也轻松,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招来侍卫,可见赵谦为了让梅雪云放开手脚,已经将人都支开了。一条道翻出来走到黑,很快就到了宫门前,柴筝与阮临霜心照不宣地互望了一眼,随后各自消失在了暮色中。

  柴国公府的人也没料今年的君前奏对竟这么难,把自家姑娘拐出去一整天都没回来,这四五个时辰要是头甲三人平分了,说得话能抵人家话少的小半生,倘若再不给喝水,估计能活活渴死。

  当柴筝到家时,最外头的两盏灯笼都点了起来,乍一眼就看见她哥站在院子里捂着腮帮子望天,不像要吟风弄月,倒像牙疼,柴筝难免脚下一缓,要关心关心家中掌管财务大权的哥哥。

  “这是怎么了?”柴筝撸袖子,“被谁打了一巴掌?走,我帮你讨回公道。”

  柴霁竟然没排挤她,也没跟她斗嘴,只是神情恍惚道,“今日去结酒楼的账,被个姑娘……”

  “轻薄了?”柴筝虽然看着比她哥小一截,且不论心理年龄,单凭她跟阮临霜都拉锯好几个回合,她哥的缘分才刚冒头,柴筝就有嘲笑的资格。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是跟满屋的书孤独终老的命,没想到啊没想到……”柴筝是真的没想到,上辈子她嫂子这会儿都进家门了,这辈子她哥还在跟书卿卿我我——柴霁对风月的迟钝,真是从长公主身上拓下来的。

  柴筝都打定主意,等眼前的事都结束了,她就亲自去保媒拉纤,谁知她哥不开窍,嫂子便是那采珠的人,凭你蚌壳闭得有多紧,她都能撬开一条缝。

  “我要有嫂子啦!”柴筝大概是忘了她哥也是弱不禁风一个读书人,一巴掌下去,差点给柴霁锤出个五劳七伤来。

  “咳咳咳咳”柴霁给锤得倒抽凉气咳嗽半天,终于从刚才傻愣愣的状态中给锤了出来,柴霁没好气道,“你总是跟阮姑娘厮混,怎么不见沾染她一分的文静优雅?”

  “我还从小看着你长大呢,你怎么学不会我一分……”柴筝话没说完,她哥就抄起地上的树枝子追着打。

  闹了没一会儿,柴霁就意识到自己再长十条腿也追不上而今的柴筝,他扶膝喘了口气,这才道,“你二十多天前遣出去的张凡回来了,就在你院子里。”

  “你怎么不早说!”柴筝一跃而起,从她哥的头上直接掠了过去,将堂堂状元爷,正四品的户部侍郎气得半死。

  整个柴国公府已经上了灯,只有柴筝的院子里因为主人家没回来,还黑黢黢的,幸好夕阳尚有点余晖,还能看见张凡坐在花坛边上揉腿。

  从长安城往两江赶,走水路吃住都在船上,奔着累死去,最快最快也要七八天,张凡出发前就规划好了行程,没把自己累死,却也累得够呛,他是卯时末到的长安,远远看见柴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一时不敢进去,在周围徘徊了一会儿,看见柴霁从外面回来,临时替换了随从的身份,才混进来的。

  一进府中,张凡就睡了大半天,要不是长公主有如此劳累的经验,还当他原地升天早给埋了……张凡也是刚刚才醒。

  “我交给你的事完成了?”柴筝黑暗中忽然出声,她手里也不打个灯笼,将张凡吓得够呛。

  也幸好张凡知道自家小将军有一惊一乍的癖好,心掉到嗓子口又平稳落下去,开口道,“办完了,我还带来一个好消息。”

  张凡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样东西——是虎符,两半并作一个,形似鲸鲨,只点一睛。

  “这是薛将军托我带回来送还给您的,另外他还说……”张凡抬头,四下看了几眼,跟心虚似的摸到柴筝耳朵边,“他还说,他知道这虎符是假的,不过是真是假也就全凭主帅的判断,这么多年朝廷虽一直壮大海防军事,却不断克扣军饷,就连粮草都过于依附两江衙门和州府,上面不发话,就死活拨不下来。”

  柴筝这么多年都在漠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黄海水师的消息,她原以为木桑已经消停,临海无战事,朝廷又拨款修缮船只,打造舰队,薛毓他们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点。

  谁曾料到赵谦明知战事一起,粮草供给不上就等于断了前线生路的情况下,却还是将黄海驻军的所有粮草来源全部放在两江府中,薛毓等了六年,六年里没有任何制度上的变动,当年阮玉璋在总督之位上时,勉强还能过,现而今这个总督却与薛毓屡有矛盾……吃不饱,不发饷,难免人心浮动,太平时节还能弄得民怨载道,赵谦也算是个人才。

  柴筝印象中,她这位薛伯伯一直是恭谨有礼、正直严厉,别说正儿八经的造反,就是当年自己偶尔说一两声抱怨朝廷的话,他老人家都会先堵起耳朵。

  将这样一个人逼到这般地步,可见黄海水军是真的被压迫够了,与其继续下去最终遍地暴动,还不如趁此机会与小公爷搭上线,将可以预见的四方并起、天下大乱以一线贯之,结果不可更改,至少可以降低伤亡,快则几个月,长则几年,或赢或输,这件事也算有了结。

  若今日拒绝小公爷,他日两江百姓没了生路,乱起来可能就是数十年的各自为政、民不聊生,薛毓现在是军中主帅,维护的就是一方太平,这两江之地黄海之滨是他的故乡,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走进腐朽的死路里。

  年纪大了,也有石破天惊的豪情,只要京里的人敢登高一呼,他就敢在两江之地揭竿而起。

  至于这枚虎符……虽然做得很像,但并不是原配的那一半,以赵谦的品性,倘若北厥规矩,他都能将漠北十六州的虎符收回攥在自己手里。

  而薛毓虽然名为主帅,赵谦却以他年岁已大为由,至今手上只有半块虎符,两江驻地数十万兵马,千艘战舰,就算木桑忽然大举进攻,薛毓也只能调动当中三成。

  而这枚虎符是柴筝让张帆带过去交给薛毓的,当年小阮在两江之地曾有几个时辰与之独处,贼不走空,何况是两江虎符,只是最好的工匠打磨做旧的再像,像薛毓这样的老将也能一眼识破。

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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