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谢家金堂

  金堂醒时, 天边的启明星还没完全隐去,四下却已经有了不少人轻声活动的声音。

  金堂起身稍稍舒展筋骨,又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

  难怪说号房是受罪,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上三个晚上, 金堂就觉得前路茫茫。

  前朝县试虽是一连五日, 但都是当日结束, 晚上还能回家住去。本朝偏生要改上这么一改, 可真叫人难熬。

  考秀才要这么来三回, 考举人至少也得走一遭。

  要不, 考完举人就不继续再考了?举人比秀才地位高得多, 直接授官也不是不成, 何必受这个罪。

  不过……

  金堂一手撑着下颌, 眼珠子盯着墙角一处苔痕。

  若是考上了举人, 就只差临门一脚,总感觉不考又不甘心。毕竟只要过了会试, 殿试之时,不论如何, 总不会被抹了功名去。

  金堂叹了口气。

  烦呐, 我才八岁,为什么要有这样的烦恼,明明我有钱呀!

  金堂坐了一会儿,醒了醒神,才在床板上伸展了身体,起来走了两步。

  号房巴掌大的地方,三两步就碰了墙。走上两个来回,金堂便觉得有些没意思,可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他也不好意思踢踢腿。自来文武相轻,在外头总要格外注意言行。

  金堂打了两个转,才小心的从壶里倒了点儿清水出来,简略的洗漱一番,用了两块点心,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不多时候,上头考官的位置上有人落了座,整个考场便只闻鸟鸣之声。

  考官入座后,环视一周,旋即点头,示意可以发卷了。

  有低垂着头的差役两人一组,放了一个篮子在金堂面前。

  金堂伸出双手,将篮子移到自己面前,往里瞧了瞧。篮子里有这一场的考卷和所需纸张,另还有一个拆开的简易铃铛。

  这个铃铛也只第一日时会发,第三日考试结束之后收回。其作用在各举子手中,也就是在答完考卷之后被摇响,提醒该来有人收卷了而已。

  金堂将铃铛拨到角落,取出试题展开,不出意外,这第一场,考的是四书五经文。题目有两句十分常见,也有几句相对偏门的,但在金堂的题册里,却都是见过,且做过不止一回的。

  他只消粗扫一眼,答案便已全了然于胸。

  金堂小心的将卷子折好放在一边,开始添水磨墨。提笔头件事儿,便是先在试卷的首页写上上数三代的姓名与籍贯、年甲,而后才是作答、收卷。

  金堂做完全套题目,日头都还没完全升起,而他对面那位考生,尚还在冥思苦想。

  金堂想了想,将拟好的试帖诗又在心中默背几遍,以防万一。

  县试作诗,要求不高,只用词句、对仗工整便可,自然难不倒金堂,如今多默两遍,不过是金堂无事可做,权作打发时间。

  若是能一日做完所有卷子就好了,金堂想了想,又摇摇头,叹了口气,唯有时光精确的流逝与回转是这世上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

  “你再这么转下去,我眼睛都要花了,”徐氏瞥了略显焦躁的徐九一眼,慢慢将杯盏搁在桌上,看向徐九媳妇,道,“这么些年,难为你迁就着他。”

  “这怎么能叫难为,”徐九媳妇刘氏身量丰满,脸如满月,笑起来时,瞧着十分可亲,“他是我相公,我若不迁就他,还能迁就谁去。”

  刘氏顿了顿,又指着徐九道:“不过他前两日做了错事,我是不帮他的。”

  徐九在刘氏身边坐下,不高兴道:“同姐姐胡说什么呢。”

  刘氏不理他,只对徐氏道:“姐姐不知道,他这两日待在书房不出门,我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等问明白了才知道,是他自个儿没脸见人。多大的人了,还和几岁大的小侄儿过不去。”

  “干什么呢,”徐九拉了拉刘氏,示意她别再说了。

  刘氏将自己衣裳扯回来,还要再同徐氏说,被徐氏拍了拍手,才把话给咽了回去。末了,还借着有茶几挡着,悄悄踢了徐九一脚。

  “你要说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这话,怎么也不能叫你来开口,”徐氏看了徐九一眼,道,“谁惹的事儿,叫谁自己说去。”

  “我去了,”徐九赶忙道,“今儿早上我还想送金堂进考场呢,哪知道偏巧就错过了呢。”

  徐氏听罢,抬手揉了揉自个儿发疼的脑壳没说话。

  “没见着人?”刘氏忍不住拧了徐九一下,道,“带了那么些人出门,一个个的都没长眼睛还是怎么地?”

  徐九看着茶盏上的花纹,不说话了。

  “罢了罢了,”徐氏道,“好容易明正、行知到涂州来,你这个做舅公的同他们说话去吧。也让我和弟妹好好叙叙旧。”

  徐九闻言,赶忙起身出去。

  等出门时,还听见刘氏和他姐抱怨:“这人搁外头精明得和什么似的,偏生到了家里,做什么事儿都缺根筋。姐姐可千万别和他计较……”

  到底是亲媳妇儿,徐九心里一松,抬脚就往书房去了。小时候他没少在这院子里玩,真论起来,这儿有些什么东西,他比金堂还熟。

  徐九来时,李铮兄弟两个正同谢父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儿。

  “京里又送了些赏赐下来,”李铮道,“爹留了好些东西给小舅舅,只不许我现在就告诉他,免得叫他考试分心。”

  “怎么又要给他,”谢父知道李恪若打定了主意,他是说不得的,只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们走时都还没听见风声。”

  “也就是前两日,”李钺接口说了具体日子。

  谢父在心底一算,便皱了眉头,道:“那岂不是先皇后祭祀那几日出的京?”

  李铮两个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正是那几日的事,不过东西是从皇祖母宫里出来的,还带了几样令仪姑姑亲手做的小物件。”

  谢父闻言一楞,脸色缓和了许多,待要开口,却听见院门响动,便转了话头:“你们爹娘这两日都还好?涂州前几日冷得厉害,颍州怕是也差不离的。”

  “家中一切都好,”两个小子脑子转得快,立马便接上话,“爹娘也吩咐我们一定好好代他们和小舅舅孝顺你们呢!”

  三人假模假样的说完这么一通,便听见有人敲响了门。

  李钺去开的门,瞧见徐九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舅公来了?”

  徐九随口应了一声,走进门,瞧见谢父了然的目光,不由得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姐夫,姐姐她们搁那儿说私房话呢,我总不好在边儿上听着。”

  谢父闻言点了点头,只道:“坐吧。”

  李铮两个和徐九还算熟悉,今儿也是他们遇见徐九,同他说了金堂才走的事,倒不至于没话可讲,只是到底不能同徐九推心置腹,有些事便只能另寻时机。

  “难得来涂州一回,总要游览一番才算不枉此行,”李钺同徐九道,“舅公知不知道涂州附近的好去处?我和大哥正没头绪呢。”

  “这你们算是问对人了,”徐九笑道,“今儿不便出门,赶明儿你俩早些起来,我带你们出去,保管走的都是这涂州附近,最值得一去的好地方!”

  “明儿恐怕不成,”李钺赶忙道,“我们也就是先问好了,准备起来,真正出门,得等到小舅舅回来才成。若单撇下小舅舅出门,他能和我们急!”

  徐九听了,立时便道:“那我先说与你们听,你们觉着好了,咱们一道儿拟个章程出来。”

  李钺眼睛往谢父处飘了飘,赶上去给徐九使眼色:“不如咱们往后院亭子里去?”

  “成,”徐九正觉和谢父呆着不自在,有人陪着自然不会觉得不满。

  “我这就叫人备笔墨,”李钺说完又道,“我来时还带了些好茶,咱们边煮茶边说!”

  李铮眼见着李钺和徐九相伴出去,起身掩上门,才又坐了回来。

  谢父摇了摇头,将先前岔开的话题转回来:“令仪公主既然能送了东西来,便证明皇上的态度,已是变了许多。”

  “爹也这么想,”李铮道,“我们出门那日,京中来人也才走,这是私下送的赏赐,爹便只写了家信托人带回京去。”

  “合该如此,”谢父端起茶盏,又道,“回京之事,须得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

  “您说的是,”李铮笑道,“这么些年都过了,总不至于差这一二年,我估摸着,最早也得小舅舅中了秀才才能回,若不算顺,等小舅舅考完举人,也是可能的。”

  “你爹娘或许如此,你却未必,”谢父忖度片刻,道,“若叫你独自前往京城,你可愿意?”

  李铮的呼吸倏地急促几分:“外公……”

  “不急,”谢父道,“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我也要先写信同你爹说过才行。”

  “不必回去再想了,”李铮站了起来,眼神晶亮,“您的意思我明白,回京是机遇,更是危险,但我是长子,这些,合该是我的责任。”

  谢父看着李铮隐隐带着激动的模样,也没说不好,只道:“寻他们去吧。”

  “是,”李铮努力收敛姿态,却也难免泄露出几分野心,“是得好好看看过几日要如何玩,难得来一回涂州,总要览尽周边名山胜景,若错过了这次,还不知道今生有没有机会再来。”

第四十七章 谢家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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