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寂寞如烟
今天的菜依旧是Z国菜，装成一盘一盘的，很像是国内的快餐。今天的主菜似乎是牛肉炒洋葱，配菜则是酸辣土豆丝、番茄炒蛋和清炒西兰花。
“很丰盛。”方晔抬头看了眼林乔。
林乔便对他笑了笑，温润的脸上没有泄露半分的情绪。倒是他身边的史密斯根本憋不住，直接开口说了。“今天是我和林乔相遇三年的纪念日，结果还要捎带你一个家伙。”
他瘦削的脸颊上稍微有点刻薄，但方晔并未当一回事。
“我今天会把门合实一些的，放心，我也不会随便出来。”方晔笑了笑。
史密斯便微微扯了扯嘴唇，像是满意了一般，刻薄的样子也减轻了些。“感谢你的理解。”
林乔直接在桌子底下踩了史密斯的脚。
“亲爱的，我很疼。”史密斯眼光柔柔地看向林乔。
林乔的脸有点红，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方晔，用唇语轻声说着中文。“抱歉。”
“没关系。”方晔也用唇语回答，然后低下了头，独自解决了自己的晚餐。吃完之后，他将盘子放进了洗碗机内，随即便打了个招呼，直接上了二楼，顺便锁上了。
他现在唯一感谢的只有一件事——感谢完美的隔音板。
靠在椅子上，他又看起了昨日看的那本原文书。拿起书本的时候，他放在书本中间的书签便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张翠绿色的便签，是彭毅飞送给他的。他弯腰捡起，重新放在了那个页面。寂静的夜，总是让他有点寂寞，明明他在前世早已习惯了这个寂寞的感觉，但在今世，竟然又开始难以忍受。
他想起了前三年，彭毅飞一直在他的身边，外公也一直在他的身边，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感到寂寞，而现在，这种感觉却是如影随形。
拧了拧自己的鼻梁，他将手中的书本放在了桌案上，正打算给外公发条消息，却惊觉已经很晚，国内已经凌晨。
他便只能放下了手机，转身去洗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正在用白色的毛巾给自己擦头发，却是听到手机响了。
微微惊讶，他便上前看了眼屏幕——竟然是彭毅飞。
之所以会感到惊讶，大部分原因是彭毅飞已经很久没有给他打电话了，而他作为一个被动的人，经常性地想不到主动去联系他，等到他想起来又已经到了国内凌晨，他只得再次作罢。
所以，这次对方打过来，他不免惊喜。甚至以连他都无法理解地速度迅速接起了电话，“彭毅飞？”
“方晔。”
对方的声音从话筒传来，性感而沙哑。一瞬间，寂寞尽去，方晔的嘴角瞬间扬起了一丝难以辨明的愉悦笑意，那是与早间那种礼貌的笑完全不同的笑，褪去了疏离，完完全全只为笑而有的笑。
“好久没有联系了。”方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随性，他坐在了床上，将用过的毛巾放在了一边。
“这不是没有时间嘛。”彭毅飞的声音有点朦胧，似乎还有点疲倦。
“你……”方晔几乎在瞬间就听出了对方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生病了？”
“咳……”彭毅飞很快捂住了话筒，但那咳嗽声音却依旧可以被方晔接收到。
“你生病了还不好好休息。”方晔真的生气了。
彭毅飞竟然在那头笑了。“我这不是生病之后情绪崩溃嘛，就想听听好朋友的声音嘛。”
“你……”方晔紧紧蹙着眉头，他免不了想到了早晨那个跟他要电话号码的男孩。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在此时此刻想到这件事情，所以他立刻便将这件事情扔回了记忆的角落。
“吃药了没？”
“放心好了，我很健康的。”
“你这样还算健康？”方晔恨不得骂他。
“我都生病了，你还那么凶……”不知为何，方晔竟然通过话筒听出了对方声音中的委屈。方晔觉得自己真的是产生幻觉了，又或者是对方的演技实在太高了，即便通过声音也能演绎地惟妙惟肖。
“你怎么会生病的？”方晔忍不住问。
彭毅飞安静了一下。
“说。”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彭毅飞似乎有点慌。“其实我跟我爸吵了一架，然后我就直接病倒了。”
“就这样？”方晔几乎已经确定对方所谓的“吵了一架”到底是什么程度了，“你确定你中间没有漏点什么？”
“嘿嘿……咳咳咳咳咳咳……”这次，他没有提前预见，咳嗽声立刻就无法抑制了。
方晔很着急，但他们现在距离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实在是帮不了他。
“能让你的室友照顾一下你吗？”方晔知道彭毅飞很不喜欢别人的帮助，但现在这种情况，他真的很担心对方会把肺都咳出来。
“唔……”彭毅飞又闭嘴不言。
方晔冷不丁想到了些什么。“你不会告诉我……这件事与你的大学有关？不是，你之前不是说了这事你打算慢慢来，等到有了一点的后路再跟你爸摊牌吗？而且你不是已经考上你爸期望的学院了吗？”
“我没去。”彭毅飞一句话像是含在了嘴巴里。
“你、没、去？”方晔快要疯了。
“没去。”彭毅飞像是跟他耗上了，“我本来就不想要上这个学校，也对我爸的公司没有一点的兴趣，我就是不想要上那个玩意难道不行吗？”
“不是……”方晔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只把这件事情当作一个兴趣吗？”
方晔在后世从来没有听说过彭毅飞这个演员，所以他几乎可以确定彭毅飞根本没有进去娱乐圈，即便进去了，那肯定也是不温不火的混着，甚至连个脸都没有露，所以他实在不觉得对方这个选择很理性。
“方晔，我本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对方的声音很低，显然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方晔忍不住怔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明明这是对方喜欢的东西，他却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对方的身上。明明在他决定留学的时候，彭毅飞也没有这么生气。
不，彭毅飞很生气，但是最后他却是接受了自己的这个决定。与彭毅飞相比，他似乎有点太过分了。
“抱歉。”方晔赶紧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焦躁。
这种焦躁连他自己都有点说不清，就像是个无名业火冉冉升起，灭都灭不掉。
“你真的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对方的声音很轻也很静，在安静的夜里特别的清晰。
方晔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你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吗？”彭毅飞有点愤怒地喊。“操，当年你一声不吭就出国我有说什么吗？凭什么我做个决定你要朝我这样喊？！”
“彭毅飞……”方晔只能喊他的名字。
“操，我现在不就是不上学，跟你有什么关系？！”对方依旧还在喊。
“彭毅飞，你在生病。”方晔拧着自己的太阳穴，头很疼。
“咳咳……反正现在没有人关心我，我生不生病又关你什么事了？”彭毅飞还跟他卯上了。
“不要太任性，彭毅飞，你知道我很关心你。”方晔真的觉得这些对话很无力，如果面对面的话，或许就不会这样了，但此时此刻，他们唯一的联系却是只有冰冷冷的电话。
这是多么无力的一个事实。
“我不信。”彭毅飞的声音像是在冰渣子里头泡过了一般，几乎可以冷出鸡皮疙瘩来。
“好，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方晔自知自己无法更改他的想法，只能按耐住心中的焦躁。
他现在总觉得手中嘴里缺少些什么，但很显然他的手边并没有他所需要的尼古丁。
“我要复读。”彭毅飞坚定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我会考托福。”
方晔愣住了。“你也要出国？”
“对，我要出国，我要去牛津。”
方晔总觉得脑袋里有点乱。“牛津并不是那么好考的，我当年也花了很多精力。”
“我有个重要的人在牛津。”对方的话通过黑夜总是那般的有力，令方晔节节败退。
“重要的人？”方晔的心微微停了一拍。
“是的，一个重要的人，他在牛津，所以我也要去牛津。”
方晔沉默了，他不是自作多情，只是这个重要的人已经呼之跃出。“你说的人是……谁？”
“呵……”对方的笑意敲击着他的耳膜。“你不认识的一个人，但我不想告诉你。”
对方的回答并不是方晔想要的，但同时又是他想要的，连方晔也说不清他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对彭毅飞，他的心总是那么的乱七八糟，而他也无法用理智做每一件事。
“什么时候，你认识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方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根问底。
“我们是挚友，但挚友，也要有隐私。”彭毅飞在笑，“你说是不是？”
方晔张了张唇，心里揪紧着，但他依旧作了回答。“是，你说的对。”
电话草草结束，方晔坐在原地，被黑夜寂寞笼罩，他似乎抓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但是在他发现的时候，也是它必须埋葬的时刻。
多么悲悯的一件事。
他叹息了一声，旋转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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