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宴会之约

　　两人在灯光酒绿中遥遥相望，眼前是酒杯换盏的动情画面。画面似乎静止着，虚影在他们的面前晃动。

　　林澈君被众人围绕着，笔挺的身躯，精致的面容，鹤立鸡群。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但方晔却是知道，对方的笑意是冰冷的，是毫无情绪的，就像是个人形的机器一样，用最精准的礼仪度过这场浮华的宴会。

　　方晔有些怔愣，直到他发现那人的目光渐渐滑过他的脸，然后重新回到了他面前的人群中。

　　方晔不免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人群将他们分为两个地界，隔海相望，而他只能望其项背。这真是最让方晔感到无力的事情，他稍微敛下视线，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人群中。

　　几人已经聊到了其他，显然对于他们来说，那位人物也不是他们熟悉的，他们根本没有资格站在他的周围。

　　宴会开到一半，方晔便将那位从Z国来的商人说得眉开眼笑，商人姓李，他便喊他李先生，而他的夫人也盛装出席，与E国名媛聊得火热。

　　李先生是位见识很广的先生，他白手起家，从公司基层渐渐混到了高层，即便还是为他人打工，但是却是名副其实的打工皇帝。他这次根据公司老总的要求，前来E国与简先生签订商业合作，目前来看，这个合作应该是已经确定了。

　　李先生精通英语，所以其实并不需要方晔时常进行翻译，当合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方晔便已经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了。

　　这是他们的合作，作为外人他应该离开。

　　打开宴会大厅的侧门，他走上了露天阳台。因为十二月的缘故，天气湿冷阴凉，大厅里开着暖气，所以温度偏高，此时方晔走出宴厅，便忍不住紧了紧自己的西装。

　　呼出的气息随着他呼吸在夜间荡起，缱倦而起，飘入夜色之中。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方晔并未在意，但那人却是朝着他而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嘿，方晔。”那人从他的身后走到了他的身旁。

　　方晔似是料到来人是谁，侧了侧头，腰身靠在阳台边上，懒懒地看向了他。“嘿，林澈君。”

　　“你倒是舒服，来这里享受时间。”林澈君站在他的边上，精致的脸颊望向了楼下隐隐绰绰的树木。

　　“怎么？”方晔挑了挑眉，“不喜欢呆在里面？”

　　“可不是？”林澈君露出了个“你猜对了”的表情，然后继续看向黑暗。薄凉的黑暗在此刻像是吞没了他，即便他身后的灯光似乎拽住了他，但依旧无法将他拉回岸上。

　　“好吧，”方晔耸了耸肩，“那我便留个地给你使用。”

　　“感激涕零。”林澈君对着他眯了眯眼。

　　两人在露天阳台上静默了许久，楼下似乎有车灯一晃而过。

　　“方晔，Z国人，常年居住C市，外公，许建中，是Z国B市第二人民医院前外科主任。”林澈君毫无波澜的声音在夜色之中薄凉如秋水。

　　方晔诧异地看了过去，他不动声色，“你调查我。”

　　“没错。”林澈君从来不会在自己的身边放置任意一位他并不知根知底的家伙，因为对于他来说，这样人是危险的。

　　他轻笑了一声，同时对方晔道：“希望你不会感到不愉快。”

　　“如果我说不愉快，又会有什么改变？”方晔眯着眼睛，凌厉的视线紧紧地盯着林澈君，他从以前就知道林澈君是个多疑成性的家伙，但他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会做到这一步。

　　“当然不会有任何改变。”林澈君耸了耸肩，嘴角的梨涡依旧，只是现在方晔看起来却不再是可爱的代名词，而是恶魔的漩涡。

　　方晔沉默着，打算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你调查我是习惯？”

　　“差不多。”林澈君打了个响指，“所以别想太多。”

　　方晔：……

　　“不过，有件事情，我想要找你做。”林澈君愉悦地继续道：“当然了，你也可以拒绝，不过我认为拒绝不是个好主意。”

　　“你先说说看。”方晔想了想，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林澈君又笑了笑，“其实挺简单的，我给你出资，你拿着这笔钱，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方晔怔了怔，下意识地去看对方，他深思着，时间在匆匆流过。

　　林澈君一脸平静，但却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根本不担心方晔拒绝。

　　“你看起来很自信我会答应。”方晔松了口气，随即开口。

　　“你很聪明，当然我一直知道你很聪明。”林澈君很自信，他的嘴角一直带着笑，只是眼中却是冰冷一片。“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而你的眼中拥有着 谷欠望。”

　　方晔眼中闪了闪，他敛下视线，光洁的额头逆着光，额前的皮肤透着蜜色。

　　阳台上的冷风吹拂着他的身躯，林澈君站在他的身边，似乎在打量着夜幕之下的美景。方晔能够确定对方一定是确信自己会答应的，因为像林澈君这样的家伙一定不会做不稳定的事情。

　　“好吧，”方晔耸了耸肩，他也不想要跟林澈君磨蹭，毕竟他的确想要这个帮助，即便他上了贼船。“你很懂我。”

　　“但是，”林澈君见方晔已经接受了，便突然沉下了眼眸，尖锐的眼神像一把利剑划破天穹，落在方晔的眼中。“这件事情，我不能允许你失败，若败，便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一次就够了。”方晔迎风与他对立。

　　银白与黑混入夜色之中，两人伸出手来，重重握住。

　　一场约定，在这个宴会，悄然订立。

　　李先生因为各方面的原因，草草与他们道了离别，他们在宴会大厅互相握了手，相约在明日再次见面，才互道再见。

　　李先生似乎对方晔这个小伙子非常喜欢，甚至提出了让方晔回国后与他联系的消息。方晔收下了他的名片，同时向他道谢。

　　虽然方晔认为自己不会需要李先生的帮助，但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方晔是个一步步走得很稳当的人，所以他并不会拒绝对方的好意。

　　这一夜，方晔获得了许多，但最主要的，是林澈君的帮助。这是他从一开始就想要的东西，而那样最珍贵的事物被他如此简单的获得，连他本人都有点不可思议。

　　虽然他知道，林澈君表面看起来什么都不缺，但实际上他却受制于自己的父亲，他记得前世，林澈君也是在父亲死亡之后才回到Z国的，但今世，事情似乎已经变了。

　　林澈君将这件事情交予他做，从某种方面来看，是他自立门户的证明。林澈君这个家伙，一定是按耐不住了。

　　但到底是什么，会让做什么都稳稳当当的林澈君如此急躁呢？方晔并不清楚。

　　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与方晔并无任何的关系，他之后所需要完成的，不过只是为自己创造机会而已。

　　宴会即将结束，原本热闹吵闹的宴厅之中陆续少了些商人。方晔目送李先生离开，简先生便转身过来与方晔谈话。

　　“哦，你做的非常好！”简先生的声音非常雀跃。“看起来李先生非常喜欢你。”

　　“那真是太棒了。”方晔露出个真挚的微笑。

　　“这次合作能够成功，你的功劳很大。”简先生是个很热情的M国人，即便在E国生活良久，他也无法控制住他外泄的感情。

　　方晔便内敛地笑了笑，其实这次合作与他关系不大，对于简先生的赞美他实在不该接受，但很显然简先生此时心情极佳，只是特别想要将这件事情与他分享，所以他也没有特别较真。

　　好心情，挺好的。

　　简先生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笑意。两人看去，果然看见林澈君正在与一位有着暗棕色头发的老者谈话。

　　老者心情很好，眼中带着揶揄，“我家的唐娜与你年纪一样大，你么年轻人可以时不时出去逛一逛。”

　　林澈君笑着，“当然，我会与她联系的。当然，我可能比较闷，不过，我身边也有同龄的女孩子，我想，她们会非常聊的来。”

　　老者的脸色微微一顿，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这也不错，我家的唐娜就是个独行侠，我总是为她担心，这下就好了。”

　　林澈君不动声色地拒绝了老者，好在老者也没有特别在意，他们都是聪明人，即便不用联姻，这场合作也能继续。

　　“这次与你交谈很愉快，我会尽快将我们的合同传递给你。”林澈君与他握了握手，很快松开。

　　简先生在旁边与方晔侃侃而谈，当然他的声音被压的很低。

　　“E国贵族就是这样，还保留着那套商业婚姻。”显然，他对这种事情很不赞同。

　　“是的，有时候真为他们感到悲哀。”方晔自然按照简先生的说法说下去。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他的本领之一。

　　简先生连连点头，脸上带上了同情，对那位贵族公爵也没有那么羡慕了。

　　方晔最终还是将简先生送上了车，他等待着车辆行驶离开，然后望进了黑暗的深渊之中。

　　外国的天气，外国的黑夜，像是匍匐缠绕在丝网之中混杂在一起的尸体，冰冷潮湿，但同时，还有着属于捕猎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