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感淡了

  邻居不知道乔雨爸爸住哪家医院,市里三家三甲,其中一家便是以治疗肿瘤见长,号称省北第一。栾游直奔那里,从普消外找到肿瘤外,终于在一间病房里看到了乔雨的身影。

  病床上挂着吊水的消瘦男人闭着眼睛昏睡,她呆呆坐在床前,手里无意识地揉搓着一团卫生纸。乔雨妈不在,快十二点了,也许是去打饭了。

  栾游敲了敲门,乔雨回过头来,目光里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后就露出了抱歉又哀伤的神情。

  楼梯间里,两个好朋友相对无言。纪秋打来电话,被栾游按掉,回了两个字:有事。然后看向乔雨:“叔叔情况怎么样?”

  乔雨也不知多久没换过衣服了,白色羽绒服上有很多污迹黄斑,她垂着头,头发遮盖了半张脸,一点精气神也没有:“扩散了,不太好。”

  栾游轻轻抱住她:“没事的,现在医学水平发达,配合治疗,会好转的。”

  乔雨把头靠在她肩上,低声抽泣。这两年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希望总在被打破,噩耗总是不期而至,她撑得太苦了。

  栾游来得匆忙,什么也没买,从手机里给她转了一万块钱,叮嘱她不要透支自己,这个病不是短期能解决的,要准备长期奋战就得劳逸结合。

  乔雨让她别对外透露这件事,栾游问席宁呢?她表示那就更不能说了,席宁自己还是个正在康复期的病人,不要给他增加思想负担。

  “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他好好复健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这句话让栾游的心都碎了,傻女人,朋友是用来干嘛的,是用来两肋插刀的!男朋友是用来干嘛的,是用来使唤......不,依靠的!

  她出了医院就给纪秋回电话:“来接我,我们去趟席宁家。”

  席宁自从二次清醒,表现出了和她一样奇迹般的康复速度。一个年过下来,在家走着散步完全没问题,浮肿消退,人精神了很多。

  席家夫妇在家,栾游也没避讳,噼里啪啦把事情一说,席宁当场就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为什么不说?”

  栾游嗔他一眼:“乔叔叔查出病的时候你还在床上瘫着呢,她怎么说?”

  席宁结舌:“那...那也应该跟你们说说,她家就她一个孩子,哪能顾得过来啊。”

  栾游叹息:“小雨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又认死理又怕给人添麻烦,她觉得自己能扛得住,就不会开口求助。”

  席宁妈妈早在一听到这件事时就起身进了卧室,这会儿穿戴整齐出来了:“我和你爸现在就去医院,厨房里有饭,晚上用微波炉热了吃吧。”

  “妈,你干什么去?”

  “给孩子送钱去啊,”席阿姨拍拍口袋:“再跟亲家轮把手,小雨怎么照顾你的,我就怎么照顾她爸。”

  席宁脸红了:“什么亲家,别胡说了。”

  席阿姨不乐意了:“怎么着,你还矜持起来了,不是亲家谁能让自己姑娘这么耽误两年,这时候不上前,咱可就寒人心了,除了小雨,别的媳妇我都不认!”

  席宁吭哧吭哧:“我是说...要上前也用不着您二老,该我上才对。”

  “行了吧。你那腿脚还不利索呢,能干啥呀,养好了再上。”席阿姨摆摆手,问清医院病房,拉着老伴就出门了。

  三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栾游感慨地道:“我突然想写两篇稿子投到知己杂志社去,情感动天,痴心女青年两年不离不弃终唤醒植物人小伙儿!和拿什么拯救你我的亲家,用钱,用爱,用一颗想娶儿媳妇的心!”

  纪秋抿抿嘴,露出了一个含蓄笑容。席宁无语白她一眼,打开手机查看自己的银行账户,默默给乔雨转了一笔钱,然后道:“如果扩散了,那后续治疗很麻烦,有些靶向药不包含在医保范围内,价格昂贵,还得长期服用,看来我得早点上班了。”

  纪秋突然道:“你不用上班,想快速挣钱,做任务就可以了。几次任务做下来,不仅可以供给你女朋友父亲吃药,还可以买车买房......”

  “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栾游接了一句,“任务者社区都是这样忽悠人的。”

  纪秋微笑:“还可以给你父母更好的生活,听说他们为了你已经卖了一套房子。”

  席宁苦着脸:“可不是吗,我婚房被卖掉了,分期赔偿还不知赔到猴年马月。”

  “所以,开始进入你的实习期吧,我给你安排好时差世界,不会对你的生活有太多影响。”

  栾游席宁面面相觑,这才回来没半个月,任务者生涯就要开始了吗?

  栾游惋惜:“有没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席宁沉默片刻,摇头:“我觉得很好,能让我爱的人过上好日子,我愿意为此付出。”

  他不再动摇了,他有归属感了,他决心重新开始生活了。

  离开席家,栾游跟在纪秋身后下楼,看着他短短的寸头,宽阔的肩膀,烟灰色质地良好的大衣和掏车钥匙的姿势,和现代环境完美融入,没有丝毫违和。

  他替她打开车门,等她坐稳,再细心地拉过安全带绑好,要退出去时,栾游摸了摸他的脸。

  纪秋歪头看着她:“怎么了?”

  “就想摸一下,没什么。”

  纪秋无奈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坐好。”

  两个月后,乔雨爸爸做了第二次手术切除病灶,比较成功。但后面还有放化疗辅助和靶向治疗,这是一场长久的战役,可能比等席宁康复还要久。

  栾游空闲时间都会去医院陪乔雨,征得她的同意后又把这事儿告诉了李思佳,最好的闺蜜们抱团,出钱出力出安慰。虽然乔雨还是苦累,但她的精神显然比之前好,而在席宁妈妈和众亲戚的陪伴下,乔雨妈妈也从以泪洗面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积极鼓励老公战胜病魔。

  她对席宁妈妈的一点点排斥,都在人家日复一日的帮忙中消散了。女儿怎么想的她很清楚,能遇到这样一个知恩图报的家庭,也算女儿有福。

  席宁总是在乔爸爸需要做放化疗的时候出现,一声不吭地干些重活累活,干完就走,然后一笔一笔的给乔雨转钱。

  乔雨退回去,他再转过来,不收不罢休,弄得乔雨哭笑不得,跟栾游抱怨:“说也说不听,他又不欠我的,干什么呀这是。”

  栾游不赞成:“怎么不欠你的,没有你的精心呵护,他能恢复这么好吗?现在私活接了一大堆,那钱挣海了去了,收,甭跟他客气!”

  钱不是万能的,但有了钱可以解决很多阻力和烦恼,让人减少后顾之忧,乔妈和乔雨可以更专心的照顾病人,乔爸也可以接受更好的治疗。

  谁都知道席宁不是报恩,是爱。

  他的任务之旅怎样,栾游没过问,既然已经做好了选择,就坚定地走下去吧。沉浸感越来越浓,旁观感越来越淡,她已经很久不去想真假世界的事了,没有必须要杀的女主,没有离奇古怪的剧情,工作,家庭,朋友,都和从前一样,可喜的是,现在还多了个男朋友。

  纪秋坐在她公寓沙发上看报纸,栾游端了杯果汁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不要老是做些古早味十足的举动,手机可以实现人的大部分精神需求,包括看新闻。”

  纪秋放下报纸,拍拍身边:“来。”

  栾游挨着他坐下,往后一瘫,很自然地把头倚上他肩膀,拿着手机刷起来。

  纪秋侧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道:“房子装修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自从上次拿钥匙,她一年没去过那幢别墅,不知纪秋私下里已经完成了装修,也没再次征求她的意见,便撅了嘴道:“我不去,反正我也不会到那儿住,有什么好看的。”

  纪秋捏捏她下巴:“你当然要到那儿住,那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产证已经在办理了,到了签字的时候,你得带着你的身份证跟我一块儿去。”

  栾游心情很复杂,即将满三十岁的时候,自己还是被富豪给看上了吗?爸妈一直希望她找一个有知识有文化有内涵有素质的对象,对金钱这块儿反而看得比较轻,如果让他们知道纪秋准备的婚房是一幢八百平方的大别墅,不知将会作何感想。

  “这个房子很容易惹人怀疑你知道吗?你声称自己才三十多岁,毕业以后又有一大半时间在清水衙门打工,怎么能在短时间内积攒起这么一大笔资产的?我父母说不定会觉得你倒卖国家文物了。”

  纪秋胸有成竹:“遗产,怎么样?我有一个早年出国的叔叔,无儿无女,回国寻亲找到了哥哥的儿子,把他一生积累的财富都送给我了。如果你父母需要看血缘鉴定证书和遗嘱的话,我也可以做一份。”

  栾游翘着脚盯着手机啧啧:“骗子,果然任务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演戏,造假手到擒来。我怀疑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在每一个世界都这样忽悠女人,反正你积分多,挨个位面买房也不出奇,说,养了几个?”

  纪秋笑起来,他搂紧了栾游,垂下头贴近她的唇角,被栾游一掌推开:“等一下!”

  她猛地直起身,看着手机神色瞬间凝重。

  很久没看刘丽娟的朋友圈了,刚才随意刷刷,刷到了四个小时前她的最新一条,一张局部嘴角淤青的照片和一段文字: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宝贝,妈妈对不起你。

  栾游突然心慌起来,她立即拨了刘丽娟的电话,响了十几声没人接听,又问纪秋要了售楼部电话,拨过去找人,那边答复她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

  糟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纪秋见她表情异常,也严肃起来:“怎么了?”

  “我得去个地方。”

  在百亿富豪位面,刘丽娟的住所被陌生人占据,而今日栾游并不知还能去什么地方找到她,只得再次来到井坪小区的那个住址。绿色塑料鞋架,照妖镜,一切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左邻右舍也证实了这家人的确姓杨。

  她拼命地砸门,大喊着刘丽娟的名字,久久无应后,她报了警。

  真是跟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两年里栾游跑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这里,自己住完席宁住,席宁住完乔爸住,乔爸还没住完刘丽娟又进来了。

  她被洗了一通胃,从昏迷中醒来,一眼就看见面熟的一男一女站在跟前。

  那女的不顾她身体虚弱,头昏眼花,张口就质问:“刘丽娟,你家孩子呢?”

  “孩...孩子,”洗胃带来的痛苦还未散去,她压住喉咙,有气无力:“在我妈那儿。”

  栾游终于松了一口气,松完就指着她斥责起来:“你想干什么呀?不能过就离啊,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你有没有替你的孩子想过,他失去了妈妈将会面临一个怎样的境地,杨台生会好好带他吗?不会!但是他有抚养权,他可以把孩子抢走,然后给他找一个又一个的后妈,折磨他虐待他,你死得安心吗?你死的有价值吗?”

  刘丽娟惊呆了:“你...你怎么知道我老公......”

  提起这个名字栾游都嫌恶心:“还你老公你老公的呢,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不想着报复他离开他,反而要自我了断?你以为你的死能起到什么作用,浪子回头人渣上岸?让他对你产生愧疚?我呸!绝对不可能,姓杨的就是个大烂人,赌钱诈骗出轨吃软饭他什么不干啊!你死了他只会拍手称快,拿着你赚来的钱继续潇洒浪荡,坟头长草了他都不会去看一眼,醒醒吧,刘丽娟!”

  栾游几乎是在咆哮,路过病房的人都纷纷探头往里看,纪秋安抚地拍了拍她后背。

  刘丽娟被骂得情绪激动,也不管她是怎么认识杨台生的了,泪水决堤,抓起被子蒙住头放声痛哭,边哭边含混不清地说:“他...他问我要钱,我说...要给孩子交学费,他打我...抢了我的手机...还踢了小宝一脚...我糊涂了,我不是想自杀,我就是一时糊涂,一时气疯了......”

  栾游看了纪秋一眼,瞧瞧吧,就是有这样的女人,气疯了不捅死混蛋,反而自己吃药,幻想用尸体吓杨台生一跳吗?呵呵。

  等她平静下来,栾游要她打电话给亲人,她死活不愿,口口声声不想让爸妈担心,要打给朋友,她说她没有朋友。气得栾游又骂了她一顿,这个女人小脑不健全!

  “我们国家有个机构,叫公安局,还有个机构,叫妇联,只要你争点气给点力,多为你儿子考虑一分,他们可以帮你,我也可以帮你。”

  刘丽娟怔怔地望着她:“你...你是墅王业主,栾游?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认识杨台生,为什么知道我住在哪里?”

  “你看你多聪明,刚死过一回,还有这样的警惕心呢,”栾游也平复了心情,道:“我会告诉你的,不过现在你先告诉我,杨台生在哪里?”

  “......我不知道。”

  “他的手机号码。”

  “你要干什么?”

  “报仇。”栾游皮笑肉不笑:“我跟杨台生有仇,大仇!”

  刘丽娟又震惊又恐惧,呐呐不能言,这个富婆,不像是在开玩笑。杨台生在外搞七搞八经常会招惹是非,要债的来堵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说有大仇,难道是想要他的命吗?

  她第一次,被动但认真地考虑了杨台生永远消失在自己生活里的局面。父母双全完整家庭,还能自欺欺人多久呢。其实现在,儿子和单亲也没什么区别了。

旁观感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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