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傅老爷叹了口气:“是父亲做的不好。一把年纪了, 还连累了家里。”

  傅宝仪握住他的手:“爹,您别急。女儿已经找了一半线索。等线索全都找出来,女儿就去求侯爷, 求皇后,还您一个清白。”

  窗外乌云聚集翻涌,雨滴洒落, 顺着屋脊汇流而下。

  旁边的监房与傅老爷的监房相通。一片黑暗里,有人轻声咳嗽, 嗤笑着说:“你未免想的也太天真。你觉得, 摄政王会放了你爹?”

  傅宝仪被问住。她指尖发白,紧攥着伞柄。

  “若是查出证据…”

  那人大笑,笑声轻狂, 穿透宝仪耳朵,听的她浑身难受。他又说:“若夫人什么时候想通了,给我百两黄金一辆马车, 我自会有办法,把令尊毫发无损送出去。”

  傅宝仪心头一跳,伴随着窗外一声惊雷, 黑暗天空被一道闪电撕碎。

  擅自从牢里出逃,被抓住,是重罪, 当即绞杀。

  傅宝仪暂时不想冒这个险。

  傅老爷皱眉:“你不要听他的。这里人都说,他是个疯子。好女儿, 爹一切安好。天色不早了, 你快快回去,不要在外逗留。”

  自始至终,那人都没有露脸。

  嬷嬷匆匆而来, 说:“夫人,到时间了,您得走了。”

  傅宝仪:“爹,您珍重。”

  她低头,举着伞进瓢泼大雨里。雨滴溅湿了她的裙面。

  傅宝仪问嬷嬷:“被关在父亲旁边那间房的,是个什么人?”

  老嬷嬷脸上出现一种极其古怪的惊骇之色。她摇了摇头:“夫人,您不知道,他是个疯子。平县有个县官抢了他的妹妹做妾,他第二天就上了县官家里,拿着杀猪的刀,把那县官一家子都杀了。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四岁孩童,无一幸免,血流成河。官兵去抓他,硬生生的没抓到。他跑了,跑了三四年。最近才被抓进牢里。我们做下人的,都不敢和那人搭话,不是个活生生的疯子,又是什么!”

  傅宝仪垂下眼帘,没说话。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冒险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傅宝仪出来后,天色略有放晴。她乘马车到药房,问小徒弟有没有她的纸条。

  小徒弟点了点头:“有的。昨天,一位妇人交过来说要给您,我去给夫人取过来。”

  王嫂在纸条上写,每逢初一十五,梁家那个妾都会在晚上,偷偷出门,去清水楼与男子厮混。

  今天是初十,还有五天。

  有了具体的日子就好办了。傅宝仪若无其事,收了纸条,照往常的样子把纸条烧了。她刚开始面诊,看到第二位病人时,竟然是个面熟的。

  是刘恒。

  刘恒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傅宝仪家里出事后到了摄政王府做妾。他原来不信,今天来药房一见,就相信了。傅家出事儿的时候,他本来想帮一把手,是刘母以死相逼,逼刘恒解除与傅家的婚事。刘恒虽然不情愿,但是没办法。他总要听母亲的话。

  看着刘恒,其实傅宝仪没什么要怨的。毕竟两个人只见过一面,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她未戴兜帽,隔着一层轻纱,只有朦朦胧胧一浅衣女子的轮廓。刘恒心里又难受又懊悔,还有一点不甘心。但事到如今,一切已经成为定局,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和摄政王抢女人。

  傅宝仪语气平常:“这位公子平时有什么不舒服的?”

  刘恒懊恼:“头疾,常常夜里犯病。”

  傅宝仪低头,把脉,写下方子递过去:“拿着这个去抓药。连续十日,饭后服下。”

  看着那只白嫩的手,刘恒面露呆色。他当初为什么不坚持,把她从水火坑里救出去?他不是个男人,不算个男人,根本就是个懦夫!

  傅宝仪知道刘恒在想什么,就说:“有些人命里有缘,有些人命里无缘。想必我与刘公子便是无缘。也不必强求些什么,刘公子不要想这些杂乱事情,头疾也能好的快一些。”

  刘恒激动道:“我不该那样!在你最无助的时候选择缩在家里当个缩头乌龟。我现在很后悔!宝仪……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傅宝仪心里有些生气了。她道:“给你个机会,你能做什么?你能把我父亲从牢里救出去,还是能把摄政王怎么样?刘公子,念在之前是同窗旧友,我们能说上几句话。要不然,我真不想见你!你枉为男子,毫无主见,以后,你还是换家药房看病吧!阿白,把他轰出去。”

  小徒弟得了指令,把刘恒赶出了药房。

  夕阳西下,刘恒最后回望一眼,失魂落魄走到了街上。

  傅宝仪心里窝火。她不明白,都已经这样了,刘恒竟然还能恬不知耻的说出那句话。眼见天色不早,傅宝仪戴上兜帽,向玉珠道:“我要去前街买马蹄糕,你先回去罢。”

  玉珠怔了怔,丝毫未起疑心,先回了府。

  傅宝仪没有坐马车。

  她要自己去做一件事。

  离天黑还早,她要去梁府巷子看一看。别人都看不见傅宝仪的脸,只觉得这一定是个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并没有多加窥探。她在街上走了一阵子,到了梁府。

  傅宝仪坐在巷口对面一处茶水铺子里,看着梁府大门。

  她身姿高贵,衣着不俗,茶水铺子老板不敢多问,上了一杯清茶。

  傅宝仪静静坐着,品她的茶。

  其实她只是想先来探探路,别的目的暂时没有。

  天快擦黑,梁府那扇朱红色的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个三四十岁模样的男子,穿官服,看样子是监察部左尹使梁正。梁正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巷口。

  傅宝仪慢慢盯着那道背影,记住了男子相貌。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将茶钱放在桌上。

  正在宝仪准备要回去时,梁府的大门又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朱红衣服的婢女。

  傅宝仪敏锐察觉,女子竟然腹大如盆。

  她有身孕?看样子已经有五六个月。普通婢女是不会怀孕的。

  那女子笑着和看门小厮说了几句话,一个人走到了侧巷子。

  傅宝仪不动声色的跟上。

  这么晚了,她一个怀孕的女子,能去哪儿?

  梁府里唯一怀孕的女眷,便是那名美妾。

  女子穿过几个小巷子,走到了繁华的马前街,还在往前走。

  这不是去青水楼的路。今天也不是初一十五。

  人逐渐多了起来。卖糖人儿的,卖风筝的,卖雨伞的,吆喝个不停。街上人来人往,宝仪逐渐有些跟不上了。

  那女子一转弯,拐进了个小巷,进了一条胡同。

  她那么大的肚子,到底要去哪儿?

  傅宝仪心里着急,加快脚步。蓦然,她听见一阵马蹄声音,高头大马停在了她身前。傅宝仪心里一咯噔,他怎么在这儿!反正她戴着兜帽,谁也看不清楚样子,傅宝仪想若无其事的绕过去。未曾想沈渊庭早就发现了她。

  他声音冷清:“大晚上的,你一人在外厮混什么?”

  他的视线黑沉沉的,捕捉到她的身影。

  傅宝仪默默站了片刻。她明明戴了帽子,为什么偏偏被他一脸认出来了呢?

  那美妾是追不上了。

  傅宝仪有些紧张,她手心微汗:“今日,妾身想吃浅水铺子的马蹄糕,就想起买些,未曾想遇见了侯爷。”

  浅水铺子?

  沈渊庭骑着马,居高临下。他眉心微皱,似乎在怀疑傅宝仪话里的真实性。

  傅宝仪怕他起疑心,连忙说:“妾身腿脚有些疼了,能不能劳烦侯爷载妾身一程?当然,不载也没关系。”

  傅宝仪觉得沈渊庭应该没那么多耐心与她逗留。

  不料,沈渊庭伸出手,强壮有力的臂膀将傅宝仪从地上捞起来,搂进了怀里。他沉声道:“搂紧了!”

  须臾,他像察觉到什么,想要回头打量。傅宝仪怕他看出来,连忙直起身子伸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视线柔和看着他:“侯爷,能回去了么?妾身腹中饥饿。”

  沈渊庭不语,打量她一眼。

  烈马疾驰而行。

  傅宝仪的心,也跟着马蹄子落在了地上,一声一声。

  他来的真不是时候!明明马上就能看见那美妾到底去见谁了。

  傅宝仪垂头丧气,脑袋抵在沈渊庭坚实的胸膛上。她脖子细,这样低头,头发丝溜进去一缕。

  很快,到了府。沈渊庭跃下马,把傅宝仪抱下来。

  他只说:“回去吧!”便去了书房。

  傅宝仪“哦”了声,慢吞吞的回了侧殿。

  玉珠见她回来:“夫人,您不是说想吃浅水铺子的马蹄糕么?侯爷先您一步把马蹄糕买回来啦。”

  说完,玉珠高兴指向矮桌子上摆着的马蹄糕。

  傅宝仪咬着下唇,看着那碟子马蹄糕,心里不是滋味。

  她一点都不喜欢吃马蹄糕。

  她现在只想为父亲找出陷害他的凶手,还父亲一个清白。可是为什么这样难!

  傅宝仪叹气,坐到榻子边,看着窗外高悬的清冷一弯圆月。

  她不能丧气。只要好好想办法,父亲一定会以清白的身份出来的。

  沐浴后,沈渊庭已经坐于桌前读书,白衣胜雪,眉目一贯冷清。

  傅宝仪看着他那副一尘不染的模样,就跟外面挂着的月亮似的。她心里甚至有股冲动,她想过去,和沈渊庭商量商量,能不能放她走?或者把父亲救出来,无论让她付出什么条件都行。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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