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似乎是因为在军营里。他是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将军, 傅宝仪看着他的时候,就好像看一尊活菩萨似的,身后都带着一圈圣洁的光辉。

  就连沈渊庭之前做过的恶劣事儿都忘记了。

  宝仪头大, 结结巴巴:“侯…侯爷,那茶您记得喝了,妾身先回去了。”

  “嗯。”他送松开她的手, 目光淡然。

  傅宝仪仰着头看向他,看见他的眼里有两簇亮亮的小火苗。她手捏着裙摆, 低声说了句:“在外领兵非比寻常, 侯爷记得保全自己。”

  说完,飞快跑出军营大帐。

  傅宝仪说完这句话,就听见男人低沉的笑声, 如新雪下缓缓流过的清溪,不染一尘。

  —

  战事凶险,狄人果然三日内偷渡固河, 好在船上水兵敏锐发现,连夜上报。

  朔风飞舞,军旗烈烈。将帅着金盔军铠, 身骑骏马,手中冷刃如霜,凌光折射, 肃穆无声,身后士兵绵延数里, 身后漫成黑云。

  波尔济一行已经渡河, 两军相隔数十里。波尔济跨于马上:“早就听说大烨有一猛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你手里的剑, 能不能挨过我手里的刀!”

  沈渊庭:“能或不能,一试便知。”

  他却不急,牵了马,对林与说:“你去。”

  林与点头,笑了声,挥舞缰绳,衣角随风飞舞。

  波尔济眯了眯眼:“你竟然派个副将来挑衅?怎么?将军是怕了么!”

  须臾间,林与已驾马疾驰,两人相距不过数里:“副不副将,你这厮一试便知!”

  说完,身上长矛一挥,波尔济接住,弯腰躲过一劫。

  波尔济此人,有小勇而无大谋,不足为虑,林与对付他绰绰有余。

  沈渊庭真正顾虑,是波尔济特,此人善诈,用兵凶狠,犹如毒蛇,防不及防。

  而此时,波尔济特正在帐中,一副将打扮的狄人前来,弯腰道:“二王子,大王子的军队已退回,死伤惨重。”

  波尔济特早有预料,语气阴森:“他这么打,迟早一天将我狄人全都葬送在他手里。”

  副将单膝下跪,将左手捂在右胸口表示忠心:“二王子,属下愿为您效劳致死。”

  波尔济特挥了挥手:“现在不急。”

  副将从地上站起来:“属下听说,大烨的将军出征,将他夫人带了出来随行。”

  波尔济特:“是吗?”

  副将点头:“是。据我所知,那女子精通药理,因此随军。”

  这完全不是沈渊庭的行事作风。他做事快,稳,狠,毫不留情,怎么会带一名女子?

  波尔济特道:“明日,我去会会他。几年不见,我都忘了这位老朋友长什么样子了。”

  半日后,天逐渐黑下来。固河靠北,天黑下来的时间很快,医帐中灯火融融。

  与狄人一战,并不乐观,军里死伤无数。一时之间,乘放伤员的床铺增加。傅宝仪从早上忙到下午,脚一直没停。

  她弯腰,替一人缠好胳膊上的绷带,叮嘱:“骨折不能再动,否则伤难以愈合。”

  那人问:“不能再动?那老子怎么去上战场?当兵这么多年,全为这一天!”

  傅宝仪面无表情:“自然有人替你去。你要做的,是养伤,不是添乱。”

  那兵被三两句话堵回去了,目光讪讪不再言语。

  这帐打的痛快,狄人死伤更重。一屋子人都像是没出够气儿,甚至还有人绘声绘色讲起来:“那狄人首领不断挑衅,侯爷便挑起长刀,纵马过去。长刀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听一声巨响,两刃相接处似乎有火花迸溅…”

  傅宝仪一边配药,一边听着,不免胆战心惊。

  “再后来,那狄人首领胳膊挨了一刀,鲜血如柱。狄人无耻,须臾之间竟然跃马三人围住侯爷偷袭。侯爷却丝毫不惊慌,长刀一览,两人被齐腰斩断,掉下马去。剩下那人,似乎吓破了胆子,脚下的马都使不动。侯爷挑唇一笑,拿刀将那狄人鬓毛刮下来一缕,狄人像是被砍首级,直直摔在了地上。”

  这小兵真适合去说书,讲的绘声绘色。一屋子人不是倒吸冷气为沈渊庭捏一把汗,便是紧握双拳觉得出了气。而宝仪慢慢听着,不知不觉已经面色苍白,心里也发起抖来,真是在刀尖上打仗一般,惊心动魄

  忽然,帐外一阵惊慌,有人喊:“狄人偷袭!速出!”

  郑伯立即吹灭了账里的灯,示意众人不要出声。他对宝仪道:“夫人不必惊慌,想必侯爷早有打算。”

  的确,沈渊庭完全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不出多时,已经有精兵将医帐层层包围,透过帐子,外面的灯火勾勒出短兵相接的人影,分不清敌我,倏地,鲜红血液喷洒在帐布上,染红一片。

  傅宝仪用手捂住嘴,将尖叫隐藏生生忍住了。

  许久,外面没了动静。

  郑伯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心,老身去看看。”

  “好。”傅宝仪点了点头,“您一定注意安全。”

  郑伯挑开帘子,出了门。

  傅宝仪静静等着,在这一片寂静的黑暗里,她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碰碰的跳动声。她慢慢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攥紧了衣摆。忽然,宝仪敏锐察觉到几声粗重的呼吸声朝她逼近,她猛然回头:“是谁?”

  来人的脸在黑暗里看不清楚,阴森可怖。傅宝仪转身想跑,却觉得颈肩一痛,眼前一黑。

  傅宝仪觉得很难受。她活动了下手腕,手腕和脚踝抖被绑住了,或许被麻绳摩擦的地方还出了血,很疼。她顾不得疼痛,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眼睛被蒙了黑布。

  接着,傅宝仪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如同毒蛇粘腻的手指,从她脸上滑过,一直慢慢挪到耳朵。

  “你是谁?!”

  傅宝仪严声问。

  灯光一亮,她眼前的黑布被扯下。

  骤然间,傅宝仪并不能看清东西,眼前模糊。渐渐的,她才能看清楚。

  这是一处破旧的草屋,呼啸寒风自门缝中钻进,眼前的男人是狄人打扮,蓝眼金发,五大三粗。

  傅宝仪心里一惊,他是之前那个在药房中的异族!难不成他是狄人?

  好在他似乎没有认出宝仪。

  波尔济特视线阴森:“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侯爷夫人,现在落到我的手中。”他那粘腻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我是扒开你的衣服掉在城墙上,还是让我的弟兄享受一番…?”

  “不过这将军真是艳福不浅。夫人生的如此貌美,他怎舍得让你来军里?”

  傅宝仪稳住心神,她全身都在发抖,却直视他,笑了笑。

  波尔济特一把攥住她的下巴:“你笑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谁。”傅宝仪说:“你大费周章把我抓来,实在是不值得。我只是沈渊庭府上一个妾。”

  “妾?”波尔济特反问。狄人这里没有妾室一称,女子都是妻。

  “哦,就是我们汉人的规矩。”傅宝仪浅浅叹气:“妾就是身份最低的女子,根本不受重视。是我父亲被抓进了牢,我没地方去,才进了摄政王府当妾。”

  波尔济特松了手,目光狠戾:“别耍那些花样!”

  傅宝仪须臾已经落泪:“侯爷视我低贱,呼来喝去,此次军营缺医士,便强硬把我带来。若是侯爷爱我疼我,怎会舍得把我推到这个火坑里?”

  她目光凝然:“你杀了我吧,我命如草芥,不值钱。”

  波尔济特犹豫了。

  傅宝仪抓住了他的犹豫。她道:“您把我脱的再干净吊在城墙,沈渊庭也不会为了我做出什么事来,大名鼎鼎的侯爷,是不会把一个贱妾与他的军马相提并论的。”

  “我恨他…”傅宝仪泫然欲泣:“您若是想杀他,请给我一个机会。因为我想看着他在我眼前死去。”

  波尔济特彻底犹豫。他本来想拿沈渊庭的妻下手,杀一杀汉人的锐气。谁知道这人竟然是个贱妾?他话音一转:“你说你恨他?”

  傅宝仪添油加醋,用一个弱女子的身份对他说:“我父亲便是他逼进牢里的。他本不喜欢我,却强迫我。若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一刀杀了他!”

  波尔济特沉思:“那本王便给你这个机会。”

  “若是三日之内,汉人无消息,我便放你回军营。”波尔济特掏出一柄小刀,抵在她脸上:“你把军营的诏书令偷来。如若不然,我便刮花你的脸!”

  傅宝仪表情惶恐,她点头:“爷若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听爷的话。”

  波尔济特起身,出门,啪的一声,上锁。

  傅宝仪慢慢的呼出一口冷气。

  她手脚火辣辣的痛,并不是很担忧,好歹她没了生命危险。

  她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傅宝仪向后靠了靠,似乎是一堆枯草。看来此处是狄人的军营。

  夜里寒冷,傅宝仪身体僵硬。她拼命扭动,钻进草垛里保暖。

  她睁开眼,打量着屋子,神色清明。

  若没有记错,此人身上有咳血之症。

  傅宝仪既然有法子把咯血症治好,也能有法子让咯血症复发。她不能伸手,只是感受了一下,衣衫小兜子里药囊还在。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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