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苇河开阔, 碧涛清澈,两岸停着几十艘扬帆大船。

  从苇河乘船南下,穿过巫峡, 萧山,十日之后,便能到江南。

  站在围栏里, 湿润的山风拂过面颊,撩起宝仪耳畔发丝。她长的白, 黑发在颈子上蜿蜒, 很是惹眼。即使隔着层兜帽看不清脸,和她搭话的乡下小哥也结结巴巴的:“姑娘可是要下江南?”

  “正是。”

  小哥鼻尖充斥着一股暗香,他失了神:“姑娘为何要下江南去?”

  傅宝仪没有回答这句话。

  她问:“船何时启程?”

  风一吹, 小哥就醒了,他道:“今日萧山下了暴雨,水涨船高, 暂时走不了。得等到晚上才行。”

  “好。劳烦你,船什么时候开动,知会我一声。”

  父亲, 母亲,宝柒在一间房里,舅父一间, 傅宝仪自己一间。她的屋子在阴面,打开窗户, 就能看见翻涌的波涛, 与岸边郁郁葱葱的合欢树。

  傅宝仪从来没有坐过船。她胃里犯酸水,难受的紧,面色苍白坐于矮凳, 伏在桌前,下巴埋在臂弯里。

  绿芝敲了敲门,放了壶烧开的茶水:“姐儿,请喝些茶,喝了茶就没那么难受了。”

  傅宝仪点头,病怏怏的:“好,你且放下。今夜地方小,我们便同榻睡吧。”

  绿芝说好,去打了盆热水来,拿着帕子,给宝仪擦了擦脸,见她如此虚弱,心疼不已:“姑娘受苦了。”

  傅宝仪朝她笑了下:“不过十日,很快便能到江南。那里风景秀丽,离上京又远。等到了江南,便好好过日子,哪里都不去了。”

  绿芝红着眼点了点头,扶着宝仪到榻上,给她掖了掖被角:“奴婢去看看柒姐儿。”

  “去吧。”

  绿芝吹灭了灯,只留了一盏小的,关上窗户和门,脚步声逐渐远了。

  傅宝仪身子懒怠,很快陷入黑甜乡。

  恍惚有人打开了门,进来。傅宝仪以为是绿芝,迷迷糊糊说让她快点进来,风凉。那人便进来,又没了声音。

  傅宝仪懒得管那些,连身都没翻。慢慢的,她觉得不对劲儿,船舱里寂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她慢慢掀开眼皮,先是看见了一双溅上了泥点子的黑面云靴,干净妥帖的玄衣纹理,再往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阴恻恻的脸。

  傅宝仪猛然坐起,捏着被角,紧盯着他。是梦还是真的?他怎么会追到这儿来?除非他有天大的本事。

  沈渊庭居高临下,面无表情:“醒了?”

  一听这声音,傅宝仪就知道,是沈渊庭,不是在做梦。很快,她出了汗,冷汗一寸一寸的往下爬,把她的后背打湿了。她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平静,被褥下的腿却一直打哆嗦,她不说话,警惕的睁着眼,看着他。

  沈渊庭的怒火,被这双眼睛彻底激发出来。他以为见了她的面,便会捏着她下巴质问,或者让她跪在地上认错。可对着这样一双湿润透亮又可怜兮兮的眼睛,他一腔怒火竟然无处发泄。

  他质问:“你可知,擅自出逃,是死罪?”

  傅宝仪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她点头,又迟疑的摇头:“我,我知道,可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的眼眶一寸一寸变红,低声:“我没有办法。”

  她看见,沈渊庭袖口下的手指露着青筋。他那双墨色狭长眼睛,像是一汪无波无澜的幽幽潭水,此时此刻,一点即燃。

  她一贯会用这种装可怜的伎俩。

  有五天?十天?他未曾见到她。好像那张本就尖俏的脸庞又消瘦了,眼眶下的淡淡阴影无法忽视,她眼睫低垂,似乎还有盈盈的泪光,如同一只瘦弱的羔羊,落入狼口。

  沈渊庭还是可耻的上了当。

  他上前几步,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与他对视,宝仪的嘴唇,被捏着张起来。

  他很快低头,用嘴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唇。

  心里带着的气儿,好像全都发泄在上面了,他的尖锐齿尖撕咬,揪住那只小.舌.头狠狠吸允,指腹粗鲁的磨过柔软下巴,他不满意,强迫她睁开眼,甚至还发出了啧啧的水声。

  很快,沈渊庭不满于此。他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惩罚她的法子。这想法让他的血液从脚底逆流到心脏,他红着眼,低声说:“脱.衣.服。”

  傅宝仪根本呼吸不了,鼻尖全是沈渊庭的炙热气息,与他近乎粗鲁的侵略让她无法思考。她头晕眼花,很快被憋红了脸,终于有了间隙,咳嗽几声,抵住他的胳膊。

  她拼命摇脑袋。不让他动。

  “让我帮你?”

  沈渊庭捏了她的脸,看见两片樱桃唇上,泛着诱人的水渍。

  傅宝仪胸口喘着气儿,她低着头。半响,才说:“我有了身孕。”

  一瞬间的寂静。

  她明显感受到沈渊庭全身都僵住了。

  他身上沸腾的血液重新变凉,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说什么?”

  “我有了身孕。”

  寂静,沉默的寂静。

  他心情复杂:“谁的?”

  傅宝仪忽然有些想笑。她依旧低着头,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沈渊庭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几股心思复杂的缠弄在一起,他松开手,退了半步:“我的孩子?”

  “是。是侯爷的。留下与否,全都听侯爷的。”

  傅宝仪与他对视片刻,扭头看向别处。

  她的身体里,有个孩子?

  明明是如此瘦弱可折的身体。

  又听见她说:“若是侯爷不想留,我便喝了汤,也很干脆利索的。”

  “不留什么!”他忽然又像是发了狠,声音提高三度:“本王何时这样说过了?”

  他看了她片刻,疾步到屋外,无头苍蝇般转了片刻,又回来,蛮横对她说:“去里面睡!”

  傅宝仪照做了。

  在她诧异的目光下,沈渊庭脱了外袍,栖身在这样一个小的可怜的硬木板床上。他又蛮横的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把整个人牢牢圈在怀里。

  傅宝仪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跳的比她还快。

  他忽然就声音柔和下来,把她一头散乱的长发拢在背后,颇有些诡异的抚摸她的背:“睡吧。我不扰你。”

  傅宝仪知道,她逃不过了。无论她逃到哪里,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

  皇后收到沈渊庭的亲笔书信,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

  她这做事稳重的弟弟,可从来没有如此急切过。

  皇后展开信,在灯下读。

  傅宝仪竟然有孕了!

  皇后感恩戴德沈家终于能开枝散叶,决定几日后再去宝山烧香,以彰显对菩萨保佑的感激之心。

  她接着读,难免皱眉。

  沈渊庭要休妾,纳妃。

  他休的是傅宝仪,纳的也是傅宝仪。

  皇后皱眉,这可不成,自古以来便没有这般规矩。她刚要回信,信上最后一句,竟然是,只此一生,唯她一人。

  皇后犹豫了。

  她这弟弟,看来是动了真心。

  也便由他去折腾,她这做姐姐的管不了太多。

  傅宝仪战战兢兢过了一夜。她想,要不然就杀了她,要不然就把她抓进牢里,赶紧来个痛快的,不要像这样温水煮青蛙。

  可最后,她等啊等,竟然等到的是封妃的诏书。

  宝仪难以置信,看向沈渊庭。

  沈渊庭沉声:“你有何疑?”

  傅宝仪忽的鼻子酸了,她眼底含泪:“我当初就不该遇到你!”

  沈渊庭皱眉:“做正妃,你还有何不满?”

  傅宝仪刚想反驳一番,胃里便一阵反酸。她撩开纱帘,探出半边身子。沈渊庭叫了绿芝进来伺候:“行了,此事无须多考虑。你先把你的小身板养胖了再说!”

  傅宝仪咬唇:“那我父亲当如何?”

  “自然是放了。你腹中有了我的孩子,难道叫他生出来便没有外祖不成?”沈渊庭将傅宝仪圈进怀中,指腹擦拭过她眼角泪珠,沉声道:“当初是我不对。偏偏和你较上了劲儿。偏你是粒炒不烂的铜豌豆,如此固执。我甘拜下风。”

  傅宝仪别开眼:“我又没求着你。”

  暖雾色的灯纱笼罩在二人身上,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沈渊庭抓住她的手:“你不知道,你走之后我有多难熬。天下女子甚多,怎的单你如此狠心?”

  傅宝仪嘟囔:“那也不见得你喜欢旁人。”

  这话一说出口,她的脸就慢慢红了。

  沈渊庭勾唇一笑,英俊面庞多了些痞气:“合着你是想让我喜欢旁人去?”

  傅宝仪推他的肩膀:“你去啊,没人拦你。”

  沈渊庭倒话多了,逗弄她:“有你便足够了。旁人再多,与我无关。”

  傅宝仪心头还存气。她飞快瞥他一眼,拎着被角盖在头顶,瓮声瓮气:“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直到天黑,她才睡醒。母亲早坐在榻边,视线柔和注视着她。

  “娘,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躺着。”傅夫人掖了掖宝仪的被角:“看你睡得香。头几天不能劳累,小心身子酸。”

  “开始你嫁过去,我是不乐意的。怕你受委屈。”傅夫人拉着傅宝仪的手:“摄政王并非坏人。于他,你可终身托付。上京路途遥远,我与你父亲便在原阳一直住着了。回去后,记得谨言慎行,正妃与妾室不同。”

  “娘…”

  “哭什么?这次你去是享福。恐怕他那姑母也难刁难你了。况且你又有了子嗣。”傅夫人慈祥一笑:“我的女儿是有福气的。这不,福气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嘤嘤嘤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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