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 鬼56

  都说中元节不宜出门,易遇上鬼魂,遇上了接下来一年都是低眉倒运的。

  胡绥绥不知怎的,明明前些时日倦出家门,这几日和鬼上身一样,肩一袋干脯往外撒开腿就跑,像是去做不伶俐的勾当。

  裴焱怎么开口吓唬她都不怕。

  中元节当天,裴焱好说歹说,说今天鬼过节不要出门打扰他们过节,要不鬼魂会生气,生气起来后果非常可怕。还说运气不好的话碰上脏腑狼藉的恶鬼,到时候发起噩梦来,重则会夺去半条小命。

  胡绥绥殊总不听,一冲性子,用脚勾来一张椅子踩上去,叉腰作威势,哼哼发笑,道:“绥绥是妖也是精,为何会怕鬼魂?遇上鬼魂,绥绥一口撕碎它是也,是也是也,胡绥绥咬碎它是也。”

  胡绥绥踩的四个腿的凳子,其中有个腿比其它腿短了一点,人站上去就活络得厉害,东倒西歪一点也不稳,裴焱怕胡绥绥跌个头破血流,连忙说好的知道了,一手勾着她的腰把她抱下来:“若咬不碎,就说你夫君是裴焱,有三个火呢,鬼呢也是最怕火的。”

  裴焱膂力大,单手腾空抱起肉乎乎的胡绥绥一点也不抖。

  胡绥绥两脚落地,延颈看看日头,不太嫩凉,还不是出门的好时辰,她旋而跑回屋里睡了一觉,打算等日头再往西边走一些的时候再出门。

  胡绥绥是个天高皇帝远的,裴焱拿她没办法,推了今日所有的邀约,偷偷跟着胡绥绥罢,盯紧她的一举一动,免得真做出轨外事来,可就后悔不迭了。

  睡到下晡,胡绥绥精神顿爽地醒来,伸个懒腰,肩一袋早先准备好的猪干脯,洋洋洒洒出门去。裴焱藏身匿形偷跟,看她金莲不停,一路往城外的小林里走。

  至蔚然林里,月亮耀着金光在天边冒出了一点头来,她粉颈仰天,学狼那般长长地嘤嘤叫一声。

  声落,从四面八方窜出几只毛白折折的狐狸,还有几只毛发火红的狐狸,皆围在胡绥绥脚边低低呻吟,一句呻吟,胡绥绥动动嘴皮就回上一句,一替一句如火如荼地聊起天。

  原来是来给自家族子送吃的。

  裴焱不通狐狸的言语,胡绥绥回话用的是“蝈蝈”或“嗷嗷”,他躲在远处听着,脑袋里发懵而已。

  胡绥绥一屁股两肋写着高兴两个字,嘴角一直咧着,放下袋子,把猪干脯都钧分了出去,喉咙里又蝈又嗷了一段时间后才舍得返道。

  等她走了好长一段路,裴焱放步跟上。

  回到城里,天已薄暮。因是中元节,大伙都心照不宣收摊回家,不打扰鬼魂过节,市槽空空荡荡,火光不明不暗闪灼,只零零游走几个归家人。

  越往裴府走路上的人越少,声响几绝,只偶闻道上的房墙内传出狗吠声,一条街道窈杳深黑,似乎不能探到底。

  风穿过树枝带动树叶,发出一阵怪声,风声与犬吠声,胡绥绥这下方才害怕,头上的碎毛如猬竖起,三步并作两步,加紧了步子走,途经一家还未关门卖盐之铺,记起鬼魂也怕盐,碰盐会现形,便去里头买一把来防身。

  胡绥绥抓了一把问价,盐铺老板看了一眼她的手,说:“一两。”

  “你么娘的哈,一把盐一两银子你讹谁呢。”抓着盐,胡绥绥却觉得自己是抓了一把金粉,连忙把盐放了回去,嘴里嘀嘀咕咕个不住,“用一两银子买盐防鬼,那鬼的脸皮够的上这一两银子吗?”

  未嫁给裴焱之前,胡绥绥浑身上下没一分银子,吃的食物如彘食,就算跟了狐仙奶奶吃上了几顿好的,但也不知盐价几何,嫁给吃裴焱的,喝裴焱的,自然也不知盐价几何。

  盐铺老板并未讹胡绥绥,这世间的盐价确实是如此昂贵,且都是被官府控着价,但胡绥绥不知道,一心心影人家老板讹她钱包。

  老板听见胡绥绥是买盐防鬼,莫名被逗乐了,他拿出一条咸鱼,说:“用这个,洒了盐的干脯亦能防鬼,防完以后肚子饿了还能吃。”

  咸鱼有自己前臂那么长,胡绥绥接过来放在鼻端下嗅了嗅,嗅到一股刺鼻的咸腥味道,她蹙着眉头,问:“真有用吗?价几何?”

  胡绥绥衣着朴素,身上带着杂草,脚底混着泥土,老板猜她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应当方从田里回来的,心肠一热,声气怜悯地说:“世道不容易啊,姑娘是方耕种完回家吧?这鱼送你了,不值几个钱,拿去吧拿去吧,今日是中元节,姑娘家家的别出门瞎晃,快些回家。”

  胡绥绥的一举一动裴焱都看在眼里,两块嘴皮子倒是锋利如刀,谁知胆子还是胆小如鼠,小到买盐来防鬼,说出去给人听只怕听者会笑掉大牙。

  胡绥绥为方才自己口吐粗俗言语感到有一丝的愧疚,紧紧怀抱鱼干,对着老板连鞠三下躬表示歉意。

  老板摆摆手,说:“无碍无碍,快回家吧。”

  离开盐铺,胡绥绥的心提到嗓子眼了,转过街角,更没了人影,鱼干在怀也不能缓解心中的害怕,她骛行鹭伏地走,口中边颤涩地念:“绥绥夫君是裴焱是也,三火之焱是也,莫来缠绥绥是也。绥绥手中有硬邦邦的咸鱼,打下去可疼可疼。”

  裴焱嘴角勾起,他一向有戏弄胡绥绥的坏心思,两足贴地无声,几个箭步上去,与她保持九尺之距。这般跟着走了几步,他学寺里念经唱经的和尚,故意压低喉咙,逗逗落落吹一声口哨,说:“小娘子为何要出门,出门扰吾过节。”

  不防头身后传来一道幽幽咽咽的声音,相杂凄凄的风声逼近耳朵里,胡绥绥汗毛分明,根根竖起,她已经吓傻了,立在原地再也迈不出步子。

  “别过来别过来,绥绥夫君是大名鼎鼎的裴焱!”

  裴焱腔子装的好,不类本声,爪声不拉气的,胡绥绥一点没听出来这声音是裴焱的声音,吓到满身发酸,闭起了双眼,拿起咸鱼作势往后乱挥,嘴里咿咿呀呀乱叫,全无半星姑娘家的雅态。

  裴焱手疾眼快,咸鱼劈面挥来,他立马蹲下身子避开,味道发腥咸鱼是一点也没打到他。胡绥绥打了一个空,反手再挥几次。

  咸鱼在头顶上疾如隼鹰挥舞,发出“嗖嗖”的声音,裴焱不起身了,蹲在胡绥绥脚边继续扮鬼,轻扯她及踝的裙摆,用低抑的声音反复诈她,说:“小娘子面团团,玉润花妍的甚是可爱可怜,不如撇了你那夫君,与吾回地府成婚。”

  胡绥绥一面害怕,一面掌起脾气,眼睛仍闭着不睁,肚子里吸着一口气,回:“汝是淫鬼是也,我胡绥绥与裴裴婚事克谐,敢以邪说惑绥绥淫奔!!”

  “慎勿太悲也。”缱绻虽深,但胡绥绥还没对自己说过一句心悦他的话,裴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又问,“小娘子可是喜欢自家夫君?”

  面色惨淡胡绥绥呜咽回道:“自是喜欢,不喜欢,难道喜欢你这只丧心无耻,天不盖地不载的淫鬼吗?你莫来迫淫我,若敢,我就、我就吞鱼自尽,到时候去阎王哪儿告你一状,让你永世不能投胎。”

  胡绥绥太害怕了,胡乱骂完“淫鬼”,两股颤颤不能步,心瓣儿也颤颤不能跳动,然后就顿化成一只毛如白雪的狐狸。

  见状如此,裴焱一手抓住咸鱼往袖子里塞,伸出一手接过从半空里掉落的小狐狸抱进怀里。

  听到想听的话,他喜中有惭色,不再装腔子,抱着胡绥绥站起身,用回自己的声音,喊胡绥绥的名字:“绥绥。”

  蓦然闻得熟悉的声音,吓得发昏章第十一的胡绥绥换出浅笑的吃喜模样,笑时热泪亦盈眶,前爪搭上裴焱的肩头,细细一看,是那小儿的可掬憨态。

  胡绥绥鼻子里冲上一股酸溜溜的气,哭了好几声,而后自陈方才的可怕遭遇。

  一句一句说讫,小脑袋半天里起了一个焦雷,渐渐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胡绥绥不胜勃然,张开嘴往裴焱脖子上就是肆然无忌的一口:“裴裴你个鳖蛋!何故来戏我。”

  丑态都被观戏的裴焱看在眼里,可真的好伤脸皮。

  “抱歉。”脖颈上潸然血出,裴焱笑着道歉,带着她打道回府。

  确实他有错,错在把一个粉嫩的玉人儿吓成了惨淡的泪人儿。

  胡绥绥不领情,换上另一边咬:“呜呜。绥绥要撕碎你是也,吃你血是也。”

  裴焱吃疼又不在意,反觉欣然,袖手不动,脚步不顿,捏着她的后颈软肉:“绥绥方才说喜欢夫君,可是真的?”

  语未终,胡绥绥变成人形,两脚不肯着地,控在裴焱腰上,裴焱忙勾住她的腰,将人抱稳了。

  二人胸贴胸,挨得密不可分。

  胡绥绥撇过头往地上吐了一口浓血,喉咙里干咳一声,抿着嘴否认:“呸,才不喜欢。”

  胡绥绥嘴角沾着未干的鲜血,裴焱拿大拇指抹去,血干的快抹不干净,他凑过头伸出舌头舔一番带血迹的嘴角,说:“我方才已经认错了,态度诚恳着呢。难不成我也写封道歉信?以表歉意。”

  提到道歉信胡绥绥觉得当初的自己也太傻了,忙岔开了话,说:“反正,绥绥将你当夫君,你却将绥绥当消闲果子,忒过分!对了,绥绥的咸鱼呢?”

  裴焱眼溜着袖子,胡绥绥懂了,咸鱼在袖子里头,怒气消了大半,她叽叽咕咕一句:“喜欢你还不如喜欢一条咸鱼。”

  “那往后我莱喜欢绥绥。”裴焱的舌尖从嘴角舔到唇瓣上。

  胡绥绥躲避不了,腼腆心态受亲。裴焱得寸进尺,舌儿一截一截进到香口里,索取香唾。

  胡绥绥满脸发烧,嘴里痒痒的,那一截腰肢频频扭动起来,表示不满,却不意蹭到了裴焱胯里鼓起的话儿。

  裴焱闷哼一声,道:“亏得我能忍住,否则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非就地办了你。”

  月色美,怀中人更美,美到让人想走酒字下道儿。

  听言,胡绥绥嗤笑,不甘示弱回一句:“有本事吓人,有本事你就办啊。”

第48章 番外 鬼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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