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99

　　芥川刚要发声，喉咙的瘙痒让他止不住的咳嗽，他死死的用双手捂住嘴唇，怀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像是要把肺部一块儿咳出来一样，又怕声音引来一些“饿狼”，而用力的压抑着。

　　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咳嗽。原本就没血色的脸上，更是露出了病态的苍白。

　　他见银只是担心的盯着他，好笑的捡起地上的肉肠，把那截有他半个手掌长的肉肠递到银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这个气味……是肉？”银惊讶的瞪大眼睛，原本就很细微的声音，就更小了。

　　肉肠不大，肉味浓郁，排掉上面沾着的泥土碎沙，露出里面紧实的肉身。银道：“好香……比我们上次吃到的肉更香。”

　　“傻子，这是不一样的。那是老鼠肉，这可是牛肉。比猪肉贵多了，更好吃。”芥川说道。

　　“牛肉？哥哥怎么知道的？”银没吃过猪肉，更别说牛肉。

　　她知道哥哥识字，是从一个瘫痪的坏脾气老爷爷那里学的。作为识字的代价，哥哥照顾了对方整整三年直到老爷爷死去，包括清理被弄脏污物，还要忍受对方不时的谩骂和吐口水。

　　哥哥学到后，也教了她，可这肉肠的包装上印的并不是他们学到的文字。

　　芥川曾经在一个养牛的屠宰场外面闻到这种气味，他那时候和妹妹两天没吃东西了，就打算去偷一点，没偷到反而被毒打了一顿。所以他岔开话题，不想提起让妹妹担心。

　　“别管那么多了，快吃吧。你流了那么多血，要补补。对了，腰还会疼吗？”

　　芥川把另一截小的塞进自己嘴里，这是被男孩吃过吐出来的东西，他不想给妹妹吃。

　　一边珍惜的咀嚼着，一边催促，嘴里的肉不舍得吞下肚，而是询问起银的身体状况。

　　昨天晚上，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流了很多血，当时芥川还在外面，夜晚反而是比白天更适合找到食物的时机。

　　因为擂钵街外的商业街，有一些商店会在晚上把卖不出去的食物丢进垃圾桶。

　　在物资紧张、时局混乱的横滨城市，稍微好的食物就算店里卖不出去，也有其他的渠道降价卖给穷人，能被扔垃圾桶的食物，想也知道会是什么样。可就算如此，想要得到这种食物也是需要去争、去抢的。

　　芥川是个异能者，他的异能非常厉害，有过不少组织向他投过橄榄枝。

　　但他有妹妹，生性多疑敏感的他从来都不答应。但今天早上一无所获的回来，却见到妹妹因为剧痛而躺倒在纸箱子外时，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可以依赖的组织。

　　不是那种大型的，械斗不断的组织，而是和他一样有软肋，能抱团取暖的可信同伴，这样至少妹妹病倒的时候不是独自一人躺在冰凉的地面，而是有人照看，或者去喊他回来照顾。

　　银红了脸，抓着肉肠，低声说：“那不是病……我以前听樁婆婆说过，女生长大了都会这样的。”

　　樁婆婆是个有故事的老太太，听她说年轻的时候她也是一个小世家的小姐，只是还没享受几年就因为战争失去了所有家人，为了生存跟过很多个男人，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瞎了眼毁了容，又流落到了擂钵街。

　　即便毁容，也能看出她原先年轻貌美的些许痕迹，她没有选择和别人交易，而是靠着捡破烂挖草根，得过且过的活着。

　　小时候芥川兄妹受过她的照顾，那时候银还是个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小孩子。

　　又过了没多久，樁婆婆就因为生病没有药去世了。芥川回忆着樁婆婆，发现对方的面孔早就模糊，时间过去太久了，又或者光是如何生存已经填满了他所有的时间和脑子，让他的脑海挤不出空间去放下这么一个人。

　　樁婆婆很讨厌男人，男孩也是，芥川受过她施与的不少苦头，但樁婆婆对女孩子很好，很疼爱银。

　　芥川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长大就会流血，还会变得这么虚弱，就好像下一秒就会离他而去那样。

　　他宁愿银不要长大，可看银好像很高兴似的，闷闷的说：“赶快吃吧，吃了睡一觉，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其他吃的。”

　　银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刚要吃时，顶上的纸箱子就像是被削掉一般，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还听到了一个像唱歌一般的声音，带着那种犹如棉花糖般软乎乎的腔调。

　　“那个不能吃哦-有白点的肉肉，不是好肉肉——”

　　“谁？！”芥川其实在听到这个嗓音时就知道是谁找来了，他偷肉肠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就随着风传进他的耳朵里。

　　这是不属于擂钵街的人，会发出来的无忧无虑，撒娇绵软的腔调。

　　弥生坐在中也的肩膀上，一只手拨弄着人偶的红宝石，他笑着说：“是弥生酱哦——”

　　“弥生酱，别跟他废话。”中也柔声的对他说道，转而声调变得冷厉，仰着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两个惊慌失措的孩子。

　　“听好了，趁我现在还没发火，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否则……”他像是随意的踢出一脚，巷尾的土墙就像是迎面遭到推土机的冲击一般，粉碎成末。

　　“我和你一样，有着力量。是你无法战胜的，更强的力量。”对待异能者，中也向来是简单粗暴，直接震慑一番再说。

　　芥川面无表情的把银挡在身后，漆黑的眼眸像是虚空一般深不见底，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他能感觉到中也很强，但食物对于他而言，是和生命同等价值的东西。

　　接触到这个眼神，中也玩味的一笑。看到芥川衣服的下摆扭曲成刀刃的形状，中也双手握拳，重重的合击，发出了像是撞到硬物的沉闷声响。

　　“不说话吗？也对，会咬人的狗是不叫的……可以哦，成全你，让你试试被重力碾压的滋味吧……”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之际，弥生把一块三明治丢了出去。他的力气小，就丢在了中也和芥川中央的位置。

　　发顶上的拖油瓶用绷带从中也背着的背包里，勾出放在里面的食物。

　　用干净的包装袋装着的食物，有棉花糖、饼干、牛肉干……之前那块三明治只有一块，是中也放进去准备自己吃的。弥生更喜欢吃零食。

　　零食都是小包装的，数一数也就十一袋，不多。弥生有点遗憾：“啊-就这么多没啦——”

　　他下颌抵着中也的发旋，柔声说：“拿这些跟你们换哦-没有骗人哦-那根肉肠是坏掉哒-虽然啾也骗弥生酱那其实是正常的脂肪肉-但啾也不会说谎-一下子就看出来啦-吃了会肚子痛，要去医院打针才能好哦-还给我们吧-那是证物，要拿给千叶姐姐，把那个坏蛋公司告倒闭哒——”

　　中也：“……”

　　周围因为重力的关系而漂浮起来的石子，落在了地上，他像是被打败了一样的说，“弥生酱，我不是跟你说了这件事交给我吗？他是不会同意交易的啦……”

　　擂钵街的人什么性子，中也觉得他是最有话语权的。得到手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推出去的。

　　可他这次失算了。

　　“好。”芥川很果断的抓过银手上的肉肠，对她说，“抱歉，哥哥不知道这是坏的。”

　　然后把肉肠放在前面的地上，用衣摆做袋子，把那些零食都包起来，退回了原位。他面无表情的开始赶人：“交易达成，你们可以离开了。”

　　中也，额角冒出一个青筋。还没发作，弥生道：“等一下-不对-还有被弥生酱吐出来的那块呢——”他的目光扫过银，落在了芥川身上。

　　芥川故意恶心他：“被我吃掉了。你要，我可以吐出来。”

　　中也脸涨红：“你这小子……”是不是想死！

　　“不用吐，不要吐！”弥生反而像是很高兴一样，“吃掉才好-弥生酱刚才听到你咳嗽了哦——”其实他们在外面待了一段时间了，也听到了芥川压抑的咳嗽声。

　　弥生眼里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辉，坏笑着说：“是因为吃了坏的肉肉，所以才咳嗽的对吧？咳得好厉害哦-都要死掉了呢-都怪肉肉不好-走-我们去医院-让医生给你检查-然后——召集小弟们-去找那个坏蛋公司赔偿-要赔好多好多小钱钱——不然没完！”

　　弥生酱的小弟可多啦！终于给他们找到活儿干啦！

　　芥川兄妹：“……”不，会咳嗽是因为本来身体就不好。

　　想这么说，又看到弥生那副很开心的样子，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口。就算是擂钵街长大的孩子，也是有审美的啊……这个小孩子，真的好可爱哦，让他难过会被天打雷劈的吧。

　　中也则是沉默了，他失语了一会，支支吾吾的说：“弥生酱……你这个是碰瓷吧？”这两个小鬼一看有病在身啊。

　　弥生用小眼神瞅他，还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小脑壳：“啾也，你不懂。生意的事情，怎么能是碰瓷呢——”

　　弥生酱可是要担负起好多哥哥们养老的重担，要努力做生意赚小钱钱呀——

　　他对芥川兄妹说：“你们看起来都生病啦-那一起检查吧——我们要和坏蛋公司打官司哦-你们是受害者-赢了的话给你们分钱，好多小钱钱-买房子-买吃哒-买车车-买玩具-一辈子都花不完——”

　　芥川兄妹：“干了！”

　　不干是傻子！这么有钱的人，还有个这么厉害的保镖，总不能是骗他们的吧！

　　中也：“……”我觉得不行，我觉得不太对，但弥生酱这么开心，我不忍心泼他冷水。

　　只能在心里，替那家卖牛肉肠的公司默哀。你说好好做生意不行吗？

　　整这些虚的，倒大霉了吧。林千叶律师……可是打官司从来没输过的啊。就算是黑的都能把你说成白的啊……

　　老板和负责人不破产，不睡大街，这事恐怕就没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