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50
一道东西落地的闷响从树荫后面传来，弥生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就见过后面的凉椅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大哥哥。
背对着，看不到他的脸，却能看到他膝盖上放着的便当，和前方地面散出来的牛奶。
纸盒的牛奶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看起来应该是被扔出去的。
“啊，你浪费食物！”弥生同情的看着那喝没几口就被扔掉的牛奶，气呼呼的绕过去，单手叉腰瞪着那个发呆的男生。“这么大人了，你可真是不懂事耶！”
男生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鬼，眼眸……眼睛太小了，弥生看不出是什么眼神。
像是木偶一样静静坐着的男生，过了几秒钟，仿佛才灵魂归位一般，露出一个虚假的像硬是挤出来的笑脸：“抱歉，我刚才手滑了，这就捡起来。”
站起来将牛奶捡起，放进一边的垃圾桶，又坐回去的男生发现这个小孩还没走，笑容不变的问：“小朋友，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弥生提到这个就郁闷，但都如他所愿的出现个活人。虽然给人感觉怪怪的，倒也是长得好看，也能勉强当个诉苦工具人吧。
于是他啪嗒啪嗒的踩着企鹅鞋走过去，爬上男生旁边的空位，坐下。接着，小大人一般的长叹一口气：“弥生酱逃学了。”
“哦。”男生的反应很平淡，继续拿过便当盒，执起筷子，却一口没动。双目无神的盯着上面的米饭，肚子发出咕噜噜的饥饿难耐的声音。
奇怪的人。弥生想。
“不吃的话，肚子会继续叫的哦。肚子饿可难受啦。”弥生道。
男生轻轻的嗯了一声，夹起一口米饭，嘴巴轻轻的张开，却在即将入口时，又把米饭放了回去，露出一副想吐的神情。
弥生眨巴下眼睛。“你不喜欢米饭吗？可是你的便当里只有白饭，一点配菜都没有。至少也要来块海苔吧。”虽然海苔配米饭也怪怪的，但小景喜欢这样吃。
男生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的笑弧依旧僵硬：“要叫哥哥哦，小朋友。”
“好的哦，挑食的丸子妖精哥哥。”
男生：“……”
摸了摸他后脑勺绑着的丸子发型，像是被打败了一般的叹气，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嘟哝着，“听不懂人话的小猴子。”
弥生听觉不错，他听到了，非但没生气，反而拍着手高兴的道：“哇，哥哥也遇到了吗？听不懂人话的小金鱼！”
“小金鱼？”男生脸上没有一丝尴尬，对着这个连自己被骂了都听不明白的小鬼头，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他嘴里的小金鱼……“是你的朋友吗？”
“弥生没有小金鱼的朋友！”弥生抱怨着，“一个个脑袋空空的，别人说什么就相信什么，这种人只适合做弥生酱的仆人！”
提到这些，他气更多了：“为什么小金鱼的学校要考体育啊，做饭做家务也要学，还要学唱歌。弥生酱唱歌那么好听，竟然不给满分！
还有新一，作为仆人竟然妄想骑到弥生酱头上！小零他们也是，在看弥生酱的笑话太坏啦巴拉巴拉……”
男生瞥了他一眼，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等弥生噼里啪啦说完一长串的话之后，他才开口，声线低沉：“那，你想让他们全部消失掉吗？”
“消失？”
“恩，不是很讨厌吗？讨厌的人，消失比较好吧。”他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苦笑，“抱歉，我随便说说。如果你想要找人玩的话，我不是什么合适的对象。”
弥生歪了歪头，“可是弥生酱不讨厌他们啊。”
“咦？”
“弥生酱长这么大，还没有讨厌过什么呢。”弥生想了想，撅着小嘴说，“动物们那么讨厌弥生酱，很生气，却也没真的讨厌它们呀。只是气话而已啦。对啦丸子妖精……”
“夏油杰。”男生道，“不是什么丸子妖精。”
“好哒，丸子妖精。”弥生才不管他叫什么名字呢，指着他的便当，“如果吃不下的话，你要把它怎么样？”
“倒掉吧。”
“太浪费啦！”弥生不赞同的道，“那还不如给弥生酱吃。学校的午餐太少啦，早上又气得吃不下小饼干和零食，弥生酱有点饿。”
零食都放在小书包了，可逃学怎么可能带书包，身上只剩下几颗糖果，他不舍得现在吃掉。
夏油杰没说什么，把便当盒递给他。“是很便宜的米，嫌弃的话也没有其他的。”
“你自己煮的？”
“恩。”吃饭对夏油杰来说，更像是一种维持身体机能而不得不进行的任务。不管吃什么都是恶心的狗屎味，自然是怎么便宜怎么来。
“那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弥生夹起一大口米饭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含糊道，“前哥说啦，不做饭的人没有资格抱怨。而且这本来就是你的食物，愿意给弥生酱吃就该偷笑了，挑三拣四的不就跟反智主义的垃圾一样吗？比人云亦云的金鱼更没用。”
“反智主义？”
“是哦，行人酱最讨厌反智主义了。哥哥这么大的人了，连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吗？”
夏油杰，嘴角轻轻的抽搐一下。看不惯他一脸臭屁的小模样，他清了清嗓子，硬声道：“当然知道了，就是反对知识吧，总会有一些人认为知识对人类是没用的东西，有害无益。”
作为一个国中毕业就上了咒术高专，学习的内容大多数都是咒术相关知识的人，夏油杰仅是从字面意义上去理解这个词。
毕竟……这样的专业名词，要么是高等学校进修内容，要么就是从网络报纸上获取。
恰好这两种条件他都不具备。他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宿舍倒头就睡，连玩的游戏都是好几年前淘汰的单机。算是和正常社会半脱节的边缘人物。
……如果不让自己忙起来，脑子里积攒起来的无处宣泄的质疑会壮大到让他窒息的吧。
说完后，他又瞥了眼弥生，阔别许久起了点好胜心，他想看到弥生泄气的样子。然而……
“你吃得太快了吧……”
弥生把空空的便当盒递回给夏油杰，指着嘴角的饭粒：“丸子妖精，给弥生酱擦嘴。”
“你不会自己擦吗？”夏油杰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操作搞得郁闷不已，被弥生那双无辜清澈的眼睛打败，只能不爽的从兜里掏出手帕给他擦嘴角，嘀咕着，“真是的，你家人明明都教了那么多大道理，最简单的不麻烦别人这点却不教吗？”
“有哦，但你是金鱼啊。”你又不是“人”。
夏油杰收回手帕的动作一顿：“你，在骂我？”
“没有骂人的意思哦。”弥生怜悯的抬起手，目测一下两人的高度差，站在椅子上，捏了捏夏油杰的刘海。
以为他是要拍自己的头，而抗拒避开的夏油杰，猝不及防被捏住了刘海，愣了。
弥生露出得逞的坏笑，又坐了回去，摆出一副要跟人认真辩论的架势。
“丸子妖精对反智主义的理解不能说是对，也不能说是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查。我们这次不讲这个。”
摇着头，失望的样子像极了老师对待自己班里没有课后复习的差生。
夏油杰：“……”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开课的老教授吗？！
“丸子妖精，你知道反智主义是怎么来的吗？来源有好多种，这也是你回家需要自己查课本的内容。”
弥生没有察觉夏油杰已经准备起身溜走的小动作，转而说道，“我们这回要说的是，反智主义的受益方。”
这个论点……倒是有点意思。夏油杰又坐定了回去。他猜测这个小鬼头顶多也就五岁，一个五岁的幼稚园生，竟然已经会思考这种深刻的问题了吗？
就好像一个人买了件衣服，关注的不是衣服的样式、制作材料、适合穿的季节。而是跟你说这件衣服的生产公司设计它时的理念。
放在一个大人身上还好理解，但在一个小鬼头身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太早熟了吧！
“反智主义就像是肚子饿的人，肚子饿的人自然会想着吃饱饭。但反智主义就像是明明肚子饿却叫嚷着吃了饭会死人，宁愿自己饿死不说，还把别人手里的饭扔掉让别人也跟着自己饿肚子。”
说到这里，弥生看了眼夏油杰。
夏油杰：……好吧，这小子确实是在骂我。
不就是扔了瓶牛奶嘛！我认错行了吧！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前面还说了让我回头自己去查定义，现在却自己解释了是怎么回事？前言不搭后语！逻辑呢！
……好像跟个小鬼头计较逻辑，才是无用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