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乐章,他们来到港口。55

  海边周围依旧热闹。

  货船停港,上下卸货的人不少。

  安薄坐在车里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记事本和铅笔,还要将搬上来的花摆放整齐。

  老唐满身淌着汗,搬上来一盆百合。

  他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抹了把脸,对不远处的路荺说:“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路荺没听清,走近了些,问道。

  “限令之前最后一次出海,你还去吗?”老唐低声道,“这次给三倍的价。”

  路荺笑了笑,没有给出答复,而是调侃一般道:“人命就值那些钱?你有没有想过,晚上出海危险有多大。”

  “想了!怎么没想!”老唐有些纠结,“人都要生活,我女儿不是还要上学吗,哪像你这小年轻,前几年拼死拼活地赚钱,我可没你那毅力一天打三份工,现在你倒是不拼了……”

  路荺沉默地将花放到安薄脚边,道:“这是玫瑰,记一下。”

  安薄点点头,认真记下。

  搬完花,老唐开着货船走了。

  他临走时,还不忘再次嘱咐路荺,“到时候你可要签字啊!我就盯着你呢!!”

  路荺不耐烦地移开视线,敷衍地摆摆手。

  “那个签字……”安薄想了想,道,“很重要吗?”

  路荺很快地回道:“不重要,完全就是自娱自乐。”

  趁着火红的夕阳,安薄轻声问一旁整理的路荺:“你在哪里上大学呀?”

  路荺闷闷道:“首都,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开学?”安薄有些兴奋,“我们可以一起回……”

  “我休学了。”路荺打断道。

  安薄仿佛瞬间被海浪打了一下,他怔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路荺的语气毫无波澜,继续道:“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可能不回去了。”

  安薄喃喃道:“为什么?”

  路荺疑惑:“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回去了?”安薄问。

  路荺顿了一下,轻笑道:“因为我本来就不属于那里。”

  他说这话时,远处传来汽笛声,带着金红色的风,吹进车里的小空间。

  温暖而轻柔,就像每晚伴随安薄入眠的吉他曲。

  风声减小了,还有那些哭泣声,它们不再出现在梦里,不会再让安薄流泪,只是柔顺地拂过他的世界,让他看到前路一片光明。

  车门大开,望向那片大海,安薄有种说不出来的情感。

  海上的夜晚是极其危险的。

  它既可以包容,又能吞噬一切。

  “你也不喜欢了吗?”

  路荺靠着车,神色平常,问:“什么?”

  安薄低下头,小声问:“你不喜欢吉他了吗?”

  路荺沉默三秒,道:“我本来也不会。”

  安薄侧头看了看他,觉得有些生气。

  他欺骗人的手段,未免太过敷衍,漏洞百出。

  “但你明明就会。”安薄道。

  “你不也是一样,”路荺望向远处的翻涌的海浪,“你明明就不喜欢钢琴,但你从来都不说。”

  安薄惊诧地看向他。

  秘密被戳穿,他的左手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路荺平静道:“只是没有人挑明,不代表你伪装的很好。”

  “你怎么……”

  路荺与他对视,道:“我听出来的。”

  长久的沉默后。

  安薄握紧双拳,放弃似地低下头,沮丧道:“很明显吗?”

  路荺毫不留情道:“很明显。”

  安薄满脸忧伤,他想要解释什么,却无从谈起,只是语无伦次起来,“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这里,我对自己发誓,我会重新爱上钢琴。

  “但我从来都没相信过这句话,谁会信呢?我什么都不会,我的人生就是钢琴,我讨厌它,可离开它我就是个废物,我知道永远也弹不出发自内心的东西,但我没办法放弃,如果我放弃了,我会背叛很多人……”

  他说着,声音渐小,伴随着不明显的抽泣,道,“你又为什么放弃呢?”

  路荺静默几秒,他想了很多,从那场海难开始,一个人的逝去,在首都发生的事情——那是最烂的一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奔跑在满街的光亮中,所有声音从他耳边一闪而过,全世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为了回去的船票而惆怅。

  漆黑无光的夜晚,他站在码头,穿过奔涌的海浪望向月亮岛的方向,心情逐渐平静。

  他终究是没有赶上,没有赶上见到阿公的最后一面。他面对的,只有重叠的白,在他的眼睛里,在脑海里。

  ——冰冷而沉寂的白。

  海浪声中似乎夹杂着哭声,风声也在耳边呜呜作响,但他早就不会哭了。

  “我为什么放弃呢。”路荺自语道,缓缓看向安薄。

  夕阳落在他的侧脸,轮廓的阴影使他看起来并不真实,那双漆黑的眼睛太过明亮,像是隐含泪光。

  在金红的日光下,安薄似乎看到了藏在蓝夜里的星星。

  “因为我就是个叛徒,我背叛了吉他。”

  “吉他也背叛了我。”

  他听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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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昭听不再拖延(睡了一天

第四乐章,他们来到港口。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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