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因为这间房间，首先在造型上就显出了它的独特来。

　　在此之前, 他们经过的每一个房间, 不论装修风格如何, 墙壁背景都是黑灰的，材质是某种降噪用的纤维, 看上去的效果有点像裹了一层太空棉, 再加上用的灯有点暗，走在房间里，有种好走在酒吧里差不多的感觉。

　　但是程焕刚刚随手推开的这道门后面, 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一间房，白色的, 光滑的墙壁，质地介于陶瓷和金属之间，墙与墙之间无明显缝隙, 给人以一种，这是一整块平面的感觉, 房间正中是同样白色的一张圆桌, 天花板上是一台比桌子小上一号的圆形机器, 边沿有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 一整圈都是，大致打眼一看, 有大约二十几个。

　　圆桌旁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了椅子，和每一把椅子对应的是桌上的小型屏幕，大小大约和笔记本的屏幕差不多。

　　红承下意识地留意了一下椅子的数量。

　　正好七个。

　　“哇……好酷……”程焕小小声地惊呼。

　　程焕这一声, 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这间充满了高科技感并完全没有活人气儿的房间终于启动了起来。

　　“检测到玩家人数已到达七位，是否开始游戏？确认开始请入座。”

　　机械音伴随着一阵机器启动的声音响起，天花板上的圆形机器匀速下落并展开，桌上的屏幕渐渐立起到与桌面呈四十五度角。

　　红承心里刚刚因为座位刚刚好是七个而闪过的一丝怀疑，被这声机械音打消了一部分，看来，有可能是这个游戏就是为七人团队准备的。

　　几人各自两两对视一眼，气氛也比较轻松，颇有些跃跃欲试。

　　于是走到桌旁坐下，大概是因为刚刚牌桌上的惯性，七人下意识地选择了和之前的一样的座位顺序。

　　红承看了眼坐在他身旁的同学，朝他笑了笑，对方愣了下，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检测到全部玩家入座。”

　　“游戏开始。”

　　悦耳的机械音再次从他们上方传来。

　　“请建立人物卡，将面部对准右手侧的屏幕即可。”

　　几人颇有几分新奇地照做。

　　红承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然后是正在处理的图标，等进度条走完，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张人物卡。

　　“姓名：红承

　　“年龄：21

　　“精神病史：无

　　“出生地点：Z省

　　“背景时代：2000年

　　“玩家职业：黑客

　　“力量：8

　　“敏捷：9

　　“智力：17

　　“灵感：80

　　“……

　　“状态：聪明冷静，社交废柴，有恋物倾向”

　　然后是整整五排的技能点说明。

　　红承看着这个人物卡浑身难受，到底是恰好还是因为什么，这个人物建立得未免和他太像了，姓名和年龄虽然跳出来的时候吓了他一跳，但是反而是最好解释的，他们的身份证信息和船票都是绑定的，简单识别一下就可以了，可能是出于让玩家更具代入感的考量吧……黑客的职业虽然可能是随机到了，但是还是让他觉得太巧了点，到了下面的数值和简介，他越看越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张人物卡，就是依托他本人建立的，而不是随机出来的。

　　他刚想问下旁边的人，就听见关溪溪的一声惊呼。

　　“这是怎么回事？！”

　　心思各异的几人同时转头看他。

　　“怎么了？”红承轻声问，他也说不好他现在是什么心情，一部分的他希望关溪溪也碰上了角色卡撞本人的事，这样就不用他本人出面说了，一部分的他希望她是因为别的事而惊呼，这样自己的卡就可能只是单纯的一个巧合，还有一部分的他，带着一份冷艳旁观的笃定，几乎确定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

　　“这个人物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我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还有，还有……”

　　关溪溪咬了咬嘴唇，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大喊出来，她不止一次吃过嘴巴快过脑子的亏了，屏幕上状态里“性格冲动，胸大无脑”八个字仿佛在狠狠地嘲讽她，普通沉默的黑体字一时竟显得有些刺眼了。

　　更何况，旁边还跟着一条，“整容共计十四次，在大幅度打斗中可能会有意外发生哦~”

　　她是一个小偶像团体出身，随后运气好连续出演了两部现象级偶像剧女主，一时风头无两。

　　没错，她整过容，但是和她的几个队友比起来，她的医生要靠谱得多，换句话说，贵的多，不光痕迹不重，还很有个人特色，所以，和她几个宛如一个实验室出来的硅胶脸队友站在一起，她的脸显得惊人的自然，她的团队也非常大方地踩着剩余几人吹天然美女，为了维持这个人设，她的后续打理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可以说，她相信，除了她自己和一手将她包装出来的团队，没有人知道她整过容。

　　所以，当她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时，心里的震惊与恐慌可想而知。

　　“还有什么？”连迎坐在她斜对面，冷冷淡淡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问。

　　一直没怎么讲话的黑皮男也好奇地看着她。

　　红承和坐在他隔壁位置的同学虽然也没说话，也没露出什么表情，但是目光还是惯性地落在她身上，毕竟刚刚是她在说话。

　　关溪溪一时只觉整个屋子的人都在窥视她的秘密，一股恐慌混杂着愤怒直冲脑门，她慌不择路地对着头顶的摄像头出声喊道：“你们这是侵犯隐私权，我要去告你们！”

　　摄像头安静地闪了闪红光，似乎在说听到了。

　　然后机械音淡定地响起：“本系统为黑箱系统，所有信息仅为机器所知并使用，所以从逻辑上来说，不构成侵犯隐私权。”

　　红承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魔方，然后看见屏幕上的“有恋物倾向”，嘴角一抽，把手拿开了。果然……再随机都不该随机到这么吻合的数值和身份，而机器的话虽然乍一听有道理，但是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关溪溪被冰冷的机械音一冻，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环顾了一圈，已经没人关心她的“还有”了，各自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屏幕，她忽然有种感觉，刚刚大家都发现了人物卡的不对，只是在等一个人质问而已——

　　然后她就跳了出来。

　　“诶？！真的诶……”程焕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几乎要另关溪溪窒息的沉默，程焕挠了挠头，震惊地看着屏幕说：“真的和我自己一模一样！”

　　红承：“……”

　　其他人：“……”

　　本来已经濒临崩溃的关溪溪：“……”

　　“人物卡建立完毕……数据载入中……剧本载入中……”

　　“载入完毕。”

　　“游戏开始。”

　　红承看见屏幕上的人物卡不见了，重新变成了空白一片，然后随着机械音的响起，渐渐浮现出新的文字……

　　“现在是2002年，你们共同的朋友王小明突然群发了一条信息……”

　　……

　　接下来就进入到了红承更为熟悉的领域，COC跑团，他以前玩过不少次，事实上，在人物卡建立的时候，他就基本猜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他擅长游戏，本身也是为“游戏”而来的，这样的发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更合他的心意，但是他敏锐地注意到，在一整行属性点中，唯独缺少了“幸运”这一项。

　　“cut！”

　　一桌上的七人齐齐回头看王导。

　　“王导，咋了？”黎鸣从曾琴身后探出脑袋来眨巴着大眼睛问。

　　“还咋了……不是，你们真来玩游戏的啊？气氛怎么这么放松，再紧张点，暗流涌动的气氛呢？啊？”

　　王导拿着个大喇叭狂吼，最后收尾——

　　“再来一条！暗！流！涌！动！懂？”

　　七个人连连点头。

　　又来了一条，王齐死死地皱着眉，林关涛心想，这下完了，只有一次机会了，他们还是没能“暗流涌动”起来。

　　王齐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开口：“算了，你们先去吃饭吧，我想想怎么办……”

　　等林关涛吃完饭回来，别人还没影，沈兴波回宾馆拿东西，所以没和他一块儿，整个片场里，只有他和零星几个工作人员。

　　王齐还坐在原地思考，瘦弱的身躯窝在导演椅里，眉头紧锁，手里拽着个喇叭不放。

　　林关涛感到有点愧疚……

　　他刚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安慰一下，就看见王齐原地从导演椅里蹦了起来，激动地甩了下喇叭。

　　林关涛想着，看来王导想到解决办法了，他还真有点好奇，其实上午他们都尽力去表现那种氛围了，但是就是达不到要求他也没办法。

　　过了一会儿，人陆陆续续地来齐了，林关涛期待着王导的法子，没想到，王齐却绝口不提这场戏了，他直接让几人继续往下拍。

　　直到一天过去，王齐都没再提那场戏。林关涛满头雾水，他要是没看见王齐喜极而跃的样子也就算了，大概还在觉得王导也没有想出好法子只好先往后拖，但是他明明看见了……

　　这叫什么事儿。

　　他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强迫症，收拾东西准备收工。

　　还没收拾完，就看见王导和邱符两个人一块从造型室走出来，邱符一脸恍惚，王齐一脸沉痛，最后，王齐拍了拍邱符的肩膀，挥手送别了他。

　　王齐挥完手，一回头正好看见了林关涛，顺着弯就朝他这儿来了。

　　林关涛把包拉链拉上，犹豫了会儿：“邱符他怎么了吗？”

　　王齐愣了下：“没事，是他一点私事。”

　　林关涛“哦”了一声，思考自己要怎么说才能走得比较礼貌……

　　还没等他想出来，王齐就一脸犹豫地叹了口气。

　　林关涛：“……”

　　完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下走不了了，沈兴波这个傻缺玩意儿今天跑哪去了？他们一块上下班的交情这么快就破裂了吗？

　　虽然内心弹幕奔腾，但是林关涛还是非常乖巧地放下书包，和王齐王导视线齐平地面对面坐好，做好了洗耳恭听大半小时的准备。

　　王齐看他动作如此之熟练，也有点震惊，一看就是没被黎鸣病毒式普及林关涛的中央空调式人格的。

　　但是王导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他又叹了口气，犹豫地看了眼林关涛，又叹了口气。

　　林关涛关切地问：“王导，怎么了？是不是剧组又缺钱了？”

　　王齐：“……那倒没有。”

　　林关涛松了口气：“那是怎么了呢？”

　　王齐：“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林关涛：“没事，您说吧。”

　　王齐：“唉……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小沈找我谈了谈了心，大约是他真的找不着人说这事儿了吧，才找到我这来了，虽然我再三保证，不能告诉你，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儿得告诉你……”

　　林关涛：“？”

　　为什么这里有沈兴波？还有什么事情是沈兴波必须瞒着他又让王齐觉得必须告诉他的？？

　　林关涛：“……什么事情？”

　　王齐叹气，扒拉了下他稀疏的头发：“小沈跟我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说完这句，他就一脸悲悯众生地看向林关涛。

　　林关涛先是感到了一阵茫然——谁？谁啊？不该喜欢上的人？他终于意识到追他女神宁平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了吗？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从王齐笔直的视线里意识到了什么……

　　我靠！

　　林关涛：“！”

　　林关涛：“？？？”

　　王齐最后叹了一口气：“唉，别告诉沈兴波是我说的，小林啊，我真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告诉你，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吧……”

　　说完他就背着手走了，独留林关涛一个人再风中凌乱。

　　他脑子一片空白地回到酒店，刷开房门，沈兴波已经在房间了，看见他进来，本来无神的双眼突然有了焦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几秒钟后，又意味不明地移开了。

　　林关涛：“……”

　　他木着一张脸放下包，拿出衣服，走进浴室，决定清醒一下。

　　沈兴波无意识地看着林关涛走进浴室，拉上门，只剩下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脸迷之红了起来……

　　林关涛喜欢他？

　　真的假的？今天放工前王齐突然拉住了他对他说了一段话，中心思想就是，林关涛爱他在心口难开。

　　听完之后，由于过于震惊，沈兴波彻底忘了要等林关涛一块回去这事儿，茫然地走出了片场，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酒店里了。

　　等林关涛出来，沈兴波有点尴尬地把自己的目光从他的小腿上挪开，等他上了床，掏出平板开始玩那个吞噬星球的小游戏，沈兴波才重新正大光明地偷看他，林关涛玩游戏很专注，低着头，并没有发现沈兴波的视线，在酒店昏黄的灯光下，他整个人轮廓显得柔和极了。

　　没来由地，沈兴波想起了黎鸣不小心泄露的，任文和给他们俩的批语——

　　天生一对。

　　算几遍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