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日常（5）

　　江口市的天气已经转凉，特别是早晚。虽说海滨城市早晚温差不大，但风却不小。

　　慕清秋纠结套风衣还是换西装已经快半小时了。要是镜子有眉毛，估计已经摆成不耐烦的倒八字了。

　　手机闹钟叮铃铃地响了，提醒他该出门了。

　　犹豫再三，慕清秋还是换上了西装外套出门了。

　　“堵车了？怎么晚了那么久？”

　　许致贤准时在地下停车场等人接，然而一刻钟过去了，也没有看见银色斯巴达的身影。

　　“没。我出来有点晚了。已经进来了。马上到。”慕清秋在电话里说。

　　“不急。大不了说我加班就是了。”

　　系好安全带，许致贤才注意到西装革履的慕清秋：“怎么穿得那么正式？”

　　“果然有点过了吗？那我一会儿换成风衣吧。”慕清秋轻轻扯了下领带，调低了一点空调温度。

　　“嗯？还带了一件？”

　　“放后座上了，”车子使出地下车库，一瞬的白光乍亮，让慕清秋眯了眯眼，“我怕风衣显得随意了，不太好。”

　　“你不会是因为纠结穿哪个，才出门晚了吧？”许致贤抿嘴问道，却还是掩饰不了上扬的嘴角。

　　“……没，”慕清秋否定道，一时半会儿却又编不出其他理由，只好认了，“今天比较重要的嘛。”

　　“不用那么紧张，我爸妈挺喜欢你的。”许致贤轻笑，把车载音乐换成了慕清秋喜欢的日本流行。

　　“上次吃饭是以朋友的身份去的，这次不一样。他们又不知道……”

　　“在新闻上看见了，他们猜到是你。那天电话里知道是你，还挺高兴的，说你人也礼貌。比网上传的绯闻那个好太多，我妈还说放心了什么的。”

　　“新闻？电话不是杨石嵩解约那天打来的吗？我之前没有出镜过啊？”慕清秋有些莫名。

　　那天处理完杨石嵩事件，慕清秋和许致贤久违地去了一次疏桐会所，小小一顿晚餐花掉了慕清秋半个月的稿酬。

　　不过，慕清秋倒没有觉得肉疼，饭后又开开心心地和致贤溜达回家，路过林哥的小店还顺便买了一杯关东煮。

　　许致贤父母的电话就是在俩人一口一个牛丸时打来的。

　　先开口的是许致贤的母亲，轻声细问许致贤订婚的人是不是上次带回家一起吃饭的朋友。

　　然而，许母还没有问完，就听电话那边许父离着电话很远吼道：“你告诉他！别以为大了就可以任性了！就管不了了！娱乐圈那些明星烂七八糟的不许给我沾上！”

　　慕清秋在旁边听着，心想这消息穿得够快的，远在澳大利亚呢，都知道这两天的绯闻。可见许父很关心自己的儿子啊。

　　见许致贤喉结滚动，指甲攥得有些发白，慕清秋安抚地握了握许致贤的手，他知道许父那句管不了踩在了许致贤的雷区。

　　“孩儿他爸……！”许母捂着电话说了些什么，之后便是细碎地脚步声。

　　许致贤深吸一口气，跟许母简单解释了一下。中途慕清秋去扔垃圾了，再回头时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只见拿着电话的人眉开眼笑。

　　*

　　“对哦，你那张戒指图有我的姓。但就算伯父伯母很喜欢，我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简单解释后，慕清秋了然。

　　“真没必要，虽然许家挺有钱的，但和你平时写的那些豪门不一样，没那么多讲究。本质上，许家也是暴发户……可能我去世的祖母算得上千金？”许致贤瞬间将小说数一数二的豪门贬得一文不值。

　　慕清秋有些哭笑不得，心里知道许致贤是想让自己不那么紧张。

　　轿车通过高速路口，慕清秋轻踩油门，提了速。

　　许致贤父母的独栋别墅在岚山的半山腰上，那一片有不少风景别墅区，都是林达地产开发的。

　　在许致贤没有掌权林达集团之前，许父许母就住在大学城附近。

　　许父在许致贤父辈那些叔伯里是最不起眼，也是最不受许老爷子喜欢的。喜欢权力乐于斗争的许建林看不起许父爱好的文学、历史，觉得那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也不喜欢普通家庭出身的许母。

　　于是，许父很早就搬离了老宅，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回去。

　　然而，许建林不喜欢许父许竞真，却很喜欢这个脾气秉性和他相像的许致贤。因此，许致贤4岁刚过就被接去老宅，在那里度过了他大部分的童年。

　　许建林想亲手培养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傀儡，却不料“傀儡”隐忍多年，推翻了他这座大山。

　　许致贤掌权后，按照父母的意愿买了岚山的别墅，一个远离城市喧嚣的清静之处。

　　秋蝉微鸣，红叶飘扬，远处传来淙淙的溪水声。

　　许致贤开了车窗，偏头看了眼车镜，任由凉悠悠的山风吹起额前的刘海。

　　玫瑰色的夕阳越过火红的云霞照在绵延不绝的丘陵上，给原本层林尽染的山林加深了一抹秋意。

　　“秋秋，以后咱们在这儿养老吧。”

　　“嗯，我跟着你。”慕清秋不知道许致贤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以后肯定是和致贤住在一起。

　　银色轿车驶入院子，停在黑色宝马旁。

　　许母系着围裙站在门口，见慕清秋拎着四五个礼盒走来，赶忙伸手要接。

　　“不用不用，有点重，我提就是了。”慕清秋拒绝道。

　　“这孩子，每次来都拿那么多东西。老许！别窝在书房了！”许母冲楼上喊道，转头又让慕清秋赶紧进屋，“灶上还炖着菜呢，像自己家一样就好。”说完，她便匆匆进了厨房。

　　这是慕清秋第二次过来。

　　别墅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慕清秋没想到林二会在这儿，上个月末，许致贤已经着手清理老宅了，慕清秋以为许致贤把仆人管家都辞退了。

　　林二帮忙放好东西，打了声招呼就去后院剪枝浇花了。

　　“小秋来了，随意坐。”许父从楼上下来，满脸的宽厚仁爱。

　　上次一见面也是，慕清秋完全看不出这位老父亲能有许致贤形容的那么严厉，分明是个学问渊博的老教授。

　　“竞真！一会儿水开了给小秋他们倒点水啊！”许母在厨房喊道。

　　“知道了！”许父大声回道，“桌上有水果，喜欢什么就自己拿，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不用不用，您坐，我渴了自己倒就是。”慕清秋摆手道。

　　许父和许母的相处方式像极了普普通通的家庭，慕清秋第一次来的时候，被许母悄悄在厨房训许父的情景惊到了，明明上次在车上见面许母看起来像是弱势的一方。

　　后来，慕清秋明白了，许母并不是十分软弱的人，只是因为出身普通家庭有些自卑，不擅长和那些权贵太太们打交道。又或者说，她曾经以自己天真的方式去和他们打交道却被奚落嘲笑，最终选择附和。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许致贤听说老宅举办舞会十分不悦的缘故，明明自己已经有实力说话了，却依旧如以前一般附和，随了他们的意，成全他们的虚荣心办舞会。

　　慕清秋乐呵呵地和许父聊天，从青鹤国的古历史聊到现代社会制度。

　　而许致贤自一进屋就没怎么说话，沉默地坐在一旁浏览手机上的新闻。虽说是生父生母，但因为从小陪伴很少，所以不是很亲近。

　　要是外人在场一定会觉得慕清秋和他们才是一家人。

　　不过，许致贤熟悉慕清秋现在的表情，那是他在酒会上应酬的典型模样。虽然少了不耐烦，也多了认真倾听，但许致贤清楚秋秋之所以可以表现出一些兴趣，是为了给小说积累素材，而不是刻意讨好父亲。

　　或许，也正是因为眼神中的那一点真诚，父亲才会对这段恋情没有表现出反感吧。许致贤想，不然以他文人的固执己见一定会大肆反驳的。

　　没过一会儿，林二从阳台进了客厅，跟林父交代了后院花花草草的注意事项。

　　“刚才看我想什么呢？”慕清秋转头小声问身边的许致贤，“感觉你看了我半天。”

　　“怎么，不让看吗？”许致贤逗趣道。

　　“没。哪敢啊。”慕清秋浅笑，察觉许致贤有心事不想说也就没有再问了。

　　林二交代完，跟在座的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临走前，许母还让他拿些芒果走，说是这几个月又是照顾花草，又喂鱼的辛苦了。

　　林二不肯，留了句“夫人客气了”就匆匆离开了。

　　许致贤看出秋秋对这一系列的疑问，便跟着慕清秋进厨房帮忙摆碗筷的时候解释了：“林二，很久之前自己辞职了，一是老宅我已经不住了，他也有自己的家庭也就没留了。其次，他之前就忙于园艺，懂些。他对象想开家花店，也就辞职了。现在给富太太们修修花草什么的，生意忙，赚得也多。”

　　“那挺好。”慕清秋说，“你付的工资？”

　　许致贤点点头。

　　俩人边拿碗筷，边耳语着，十分亲昵。

　　这一幕许母看在眼里，心里也暖暖的。

　　儿子从小就离开自己身边，她也是不舍的，偶尔偷偷摸摸地去学校附近看望，见他对谁都是冷冷的，朋友也少。那种成熟的礼貌感，让她有些心疼。

　　从美国回来改变了一些，似乎也交了不错的朋友。但之后他开公司受了不少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恢复了原来的疏远。

　　而身为母亲的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连让丈夫彻底放下心里对商人的偏见都难。只感觉儿子一个人越走越远，担子似乎也加重了，可身边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

　　许母也想像以前自己父母对自己那样，和儿子好好谈谈，可似乎什么方法都不能亲近，中间始终隔着一道玻璃墙似的。

　　现在好了，他有人陪了，还不同于那些上流商人家的孩子看重的是许致贤的财权。

　　虽然和慕清秋只见过几面，但见这孩子看许致贤的眼神，许母就知道，那是和自己看许父一样的眼神。

　　酥软香脆的藕夹，色泽鲜艳的炒油菜，油而不腻的红烧肉……虽不是什么八珍玉食，却令人垂涎三尺。

　　饭桌上其乐融融，许母和慕清秋随意聊着，许父沉默地夹菜扒饭。

　　慕清秋筷子一抖，不小心夹了块肥肉。

　　慕清秋盯着筷尖的肉既不想夹到碗里，却也不好放回碟里。心一狠，还是夹了过来，毕竟不是在自己家。

　　看着米饭上晶莹得流油的肥肉，慕清秋暗暗给自己打预防针：没事没事，就当是果冻了…

　　正鼓起勇气吃掉时，一双筷子把肉夹走了，然后又加了一块瘦肉过来。

　　许致贤跟没事人似的，就着油菜连带肥肉一起吃了。

　　慕清秋心口一甜，用膝盖轻轻碰了一下，佯装闷头吃菜，又偷瞄餐桌对面伯父依旧沉默扒饭，而伯母已经吃完起身盛汤去了，谁也没看见。

　　许母盛了一晚鸡汤放在桌上晾凉，很自然地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还是已经领证了？”

　　慕清秋最后一口饭呛在嗓子眼儿，咳了半天。

　　“没领证。”许致贤拍了拍秋秋的后背给他顺气儿，“先不急。”

　　“哎呀，是我唐突了。是不是还没亲家？小秋父母同意了吗？”许母见慕清秋咳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慕清秋缓了过来：“我父母去世了，没什么同不同意的。”

　　见许母的一脸歉意，他又解释道：“已经去世许多年了，这没什么的。”

　　“哦，这样啊。你们要是工作忙，没时间筹划婚礼什么的，我们也是可以帮忙的。”许母说，“但妈没有催你们的意思。小秋啊，妈给你盛点汤？”

　　“没事，我自己来。”慕清秋起身说道。

　　他不知道身后许母看了许致贤好几眼，许致贤摇头表示真的没事。

　　晚饭过后，慕清秋帮着收拾了桌子，脏碗筷放进了洗碗机里。

　　四人坐在沙发上时不时聊几句。

　　阳台的落地窗外，远方城市星光点点，在这半山腰的别墅里，可以看见江口塔绽放着五光十色，而身后的金茂大厦亮着炽白的霓虹灯与隔壁金色的环球中心相映成辉。

　　*

　　告别许父许母，银色轿车驶下山去。

　　慕清秋因为陪着许父喝了点酒，便坐在副驾驶上，让许致贤开车。

　　回想着刚才的“见家长”，对比来时的心情。慕清秋觉得确实是自己过于紧张了。

　　一点刁难都没有，伯母还因为自己父母早逝而心疼。

　　“伯母很好，伯父也挺好。我还以为会有些不同意呢。”慕清秋看着窗外感叹了一句。

　　“嗯。是挺好。”许致贤赞同道，“但也是因为是你。”

　　“怎么会。”

　　“其实，自上次过来，父亲不再那么看我不顺眼了。母亲告诉我，他很欣赏你，特别是跟了我却不世故。”

　　“说得你好像油嘴滑舌似的。”慕清秋嗤笑，他看得出来许致贤的父母其实是关心他的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一个小心翼翼，一个口是心非。

　　但无论他们怎么关心，都弥补不了许致贤童年缺失的陪伴。慕清秋明白，所以他并没有像个老好人一样让许致贤和父母冰释前嫌。

　　“明明你才不世故。竞争手法都那么骑士。”慕清秋看着开车的人，眼中满是似水的柔情。

　　那份骑士精神一定是要很努力才能保持的，慕清秋深知。

　　轻慢的布鲁斯悠悠回荡在车内。窗外，山路黑漆漆的，唯有车灯照亮着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到家之后，慕清秋趴在床上翻边儿上的柜子。

　　许致贤：找什么呢？

　　慕清秋转身坏笑：我新买了颗粒版，是你喜欢的柠檬味哦，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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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个大番外结束了。原本说在八月之前结束全部番外，现在看来没戏了。九月前尽量完结吧(●—●)

　　下个番外，慕清秋他们要换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