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婚之日来临。

  大婚的前一晚,易词住到了城外。按照大婚的规矩,他需等到明日辰时从宫城的正门处进入宫中,在顾政的接引下走上大殿,再祝告上天,即为礼成。之后百官朝贺,摆宴设席,顾政一人在外应对即可,易词只需要在寝宫等待就好了。

  第二日,易词早早就被人叫起来梳洗打扮一通。

  等到梳好发髻,穿好喜服,周围的宫人们都有些不敢直视易词的面容,就连兰氏都不敢直面易词的目光,在易词看过来时低下头来。

  易词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了?有何处不妥?”

  兰氏深吸口气,脸颊飘过一抹淡红:“不、不是。只是大人本就生得漂亮贵气,今日穿着这红黑色的喜服,更添几分英气俊美,叫我们都看得呆住了,因此不敢直视大人的双目。”

  “这……”这下轮到易词不好意思了。

  易词在宫人的服侍下坐进马车。驾车人的声音、马匹打喷嚏的声音、辚辚的车轮声混杂着城外街道热闹嘈杂的声音灌入易词的耳中。易词靠在马车上,额头渗出了冷汗,一想到接下来将会与顾政成婚,在众目睽睽下嫁给顾政,易词的胃就一阵阵抽搐,抗拒得想要干呕。

  不知过了多少,易词在宫人的搀扶下浑浑噩噩地下了马车。

  马车已经进入宫城停了下来,前方是庄严厚重的宫殿,隔着长长的宽大石阶,易词仰头遥遥望见了那站在宫殿外同样穿着红黑色喜服的顾政。

  而顾政也同样看到了他。

  那锋利的眸光一下穿过数百米之遥的距离准确无误地落在易词身上,让易词脊背一下如根绳子般绷紧了。

  还有另一道视线同样落在易词身上。那道视线是魏玉舒的,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停留在易词身上片刻,又很快离开。以至于处于极其紧张抗拒状态下的易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您该上台阶了。”身边的宫人提醒易词道。

  易词礼服底下的手捏紧,掌心不知不觉全是汗水,他头皮发麻,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如同有千斤巨石压在身上,不得不艰难地迈开脚步。

  走了不知多少步,突然,易词停住脚步,眼前出现了黑红色的礼服衣摆。是顾政已走到了他的面前。

  按照秦国大婚的礼仪,剩下的路需要顾政牵着他的手一起走。

  易词手在发颤,想要逃离顾政的伸出的手。然而顾政的手已强势地牵住了他的手,牵着他一同跨过这一阶又一阶的石阶。易词能感觉到顾政的手传来的触感,干燥温暖、骨节分明。

  易词咬住了唇瓣,克制住自己强烈的排斥反应。

  在牵住易词手的一瞬间,顾政皱起了眉。易词的手心全是汗液,手掌中还有几个被指甲掐出来的印记。这让顾政忍不住侧目看了眼易词,便看到易词一副厌恶却又不得不忍受的模样。

  顾政眸光沉冷,他本该因见到易词这幅模样而愉悦,事实却是顾政心中起了微妙的怒意。

  顾政拧眉,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怒意,顺利完成了这场仪式。

  等到祝告上天的仪式完成,接下来便是摆席设宴的环节。

  终于暂时得到解脱的易词当即毫不留恋地跟着宫人走了。顾政定定看着易词的背影消失,正准备迈步进入大殿中,一转头便见到人群中的魏玉舒。

  魏玉舒见顾政看向自己,隔着人群向顾政拱手行礼。

  等到魏玉舒走到顾政身边,顾政很好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拍了拍魏玉舒的肩膀笑道:“长守相国似乎并未娶妻,不如让朕择一佳人,为你配一门好亲事?”

  魏玉舒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眸光从易词离开的方向扫过,对于顾政的打趣极为平淡地应道:“谢过陛下的心意,但臣并无娶妻之意。”

  顾政大笑:“相国难道打算一辈子忙于政务,当个守身玉如的道士吗?”

  魏玉舒拱手肃然道:“唯愿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意,长守即便当一辈子道士又如何?”

  顾政深深地看了魏玉舒一眼道:“相国可要记得今日之言!”

  顾政说罢,大步向着宫殿内走去。

  喜宴上百官纷纷献上贺词祝贺顾政大婚,又言及顾政一统六国之壮举,夸赞顾政实属是千古一帝。

  顾政坐在大殿正中的龙椅上,对于众臣的夸赞纷纷笑纳,他的拇指摩挲着酒樽,看似陶醉在众人的夸赞之中,一双锋利如狼的眼眸却显得极为清醒,偶尔划过几丝烦躁。

  顾政望着宫殿外黑云压迫的天空,双眸沉沉。

  今夜又要下雨了,他的膝盖已经开始疼痛。

  ……

  寝宫里红烛摇曳,易词在床榻上坐立难安。

  他在这寝宫里不知踱步了多少次,依旧没办法冷静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当易词听到寝宫外宫女行礼的声音时,整个人由于太紧张整个人都僵硬得失去了表情。

  他该怎么办?难道今夜真的要与顾政同寝?

  顾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重重踩在易词的心脏。易词蓦地抬起头,一张脸写满警惕地看着顾政。

  顾政穿着一身红边黑色绣着龙纹的礼服,身材颀长,宽阔的脊背充满一种爆发式的力量感,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尊贵雄狮。

  现在他冷酷的眸光锁定了易词,易词是他的猎物。

  被顾政盯上的一瞬间,易词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冷清的眉眼闪过一丝慌乱,白皙的脸颊因为气血的上行而浮现绯红,漂亮的凤眸中深藏着一丝畏惧,宛如一只美丽而无助的猎物,格外地勾|引人。

  顾政深黑的眼眸深沉下来,体内暴戾的欲|望受到易词的引诱而蠢蠢欲动:“别这样看着朕。”

  易词一愣。

  顾政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声音有些低沉的沙哑:“朕是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你再这样引诱朕,朕很难不保证不对你做些什么。”

  反应过来顾政话中的意思,易词一下从脖颈红到了耳根,他慌乱地别过脸,在内心痛骂了顾政一番,仍然无法控制住心脏的狂跳。

  不过易词发现顾政好像今晚上也没有要怎么他的意思,因为没过多久,就有宫人抱着一堆又一堆的奏折进来,看这架势,顾政是准备连夜批改奏折。

  易词稍微放下心来,如果仅仅是抄写奏折的话……

  易词埋首桌案,联想到上次帮顾政写了两个多时辰奏折的事情,忍不住手臂发酸,在心中愤恨地想到,老让被人写奏折,顾政是不是不会写字!

  轰隆一声惊雷!

  雷声在易词耳边炸开,易词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朝着顾政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顾政的拧紧了眉头,神情似变得暴躁。

  秋季多暴雨,距离上次下雨没过几天,暴雨再度而至。这场暴雨仿佛比上次的阵势还大,打在屋顶的青瓦上,像是要把瓦片打穿。虽然窗户是关上的,还是挡不住这狂暴的风雨,风从缝隙里灌了近来,吹得满屋子的烛火摇曳。

  易词转头去看顾政,只见顾政紧闭着双目,眉头皱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感应到顾政的视线,顾政倏地睁开双目,一双冷酷无比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易词,从齿间挤出掺了冰渣的字道:“你在看什么?”

  易词被此刻顾政释放出强烈杀意惊了一下,顾政仿佛完全撕去了表面的伪装,变得狂躁充满了进攻性,只要易词敢轻举妄动,他就会毫不留情用手拧断易词的脖子。

  在这种情形下,易词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他犹豫片刻问道:“顾政,你是不是有腿疾?”

  空气仿佛静止,任屋外雨水飞溅狂风呼啸,屋子里气氛却安静得可怕。

  易词听到顾政的声音,极为平静,像是不可捉摸的深海。

  “是又如何?”

  鸡皮疙瘩突然蹿遍全身,易词只觉得后背发凉,似有人往他的脖子里轻轻吐着冷气。易词在这一刻清醒的认识到,顾政想杀了他。哪怕是亡国之时,易词都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而这一次,顾政的杀意无比认真。只是因为易词发现了他的弱点,顾政绝不会让人把他的弱点泄露出去,而只有死人才会真正的保密。

  易词不想死。

  亡国之时他没得选,以身殉国是唯一的选择。而现在邱凉、魏玉舒、洛安都为他来到了秦国,为了他复国而做着努力,他如果就这么轻易地选择了死去,怎么对得起为他奔波忙碌的三人?

  他不能这么自私,他想复国,他想活着。

  要怎么做才可以让此时的顾政消除杀意?

  易词禁不住痛恨这样的自己。因为他发现在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面前,脆弱的自尊心是可以被舍弃一部分的。

  烛火在风中摇曳。

  易词复杂的眸光落在烛火上,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轻轻咬住唇瓣,脊背绷直成一条直线,他一双冷清的眸子多了几分温度,隔着烛光看向脸色沉冷的顾政,露出几分怀恋之色道:“我父王也有腿疾,他年轻时因为打仗落下了伤,此后每到阴雨天,受伤的地方都会有钻心的疼痛。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帮我父王按摩痛处来缓解他的疼痛。”

  易词睫毛一颤,克制住自己因为向仇人屈服产生的抵触感,低垂下眼眸轻声道:“看见你这样,让我想起了我的父王。你若是痛得厉害,我可以试着给你按一按,可能会好上一点。”

  说这话时,易词因为想要干呕,眼眸里泛起了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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