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人间清欢（二十）
湛清欢在苏城待了起码有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裴今谣的身体康复得居然很迅速，脑袋上和身上的伤疤也都快脱落了。
裴今谣的头发慢慢长出来, 看着跟个刺猬似的。
湛清欢想起自己以前看见裴今谣那头短发, 还很是任性的说：“你留个长头发吧，我喜欢长头发, 就和我小时候玩的那些芭比娃娃一样。”
后来裴今谣就一直都留着长头发，除了平时会修整以外，都不会把头发剪短。
湛清欢想起这些的时候表情难免变得有些柔软了起来, 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裴今谣，低声喃喃：“以前我不相信一报还一报，现在倒是坚信不疑了。”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有多绝望。
人永远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裴今谣那时候看着躺在病床上变成植物人的她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她们两个, 可真是纠葛至深，生生不灭。
医生每天过来检查的时候都会说裴今谣的状况一天比一天要好, 但是她为什么没醒过来, 那些医生说也许是因为裴今谣头上的那个伤口导致她依然昏迷沉睡。
裴氏确实是被裴今谣打理得非常不错, 就算是裴今谣不在也能正常运转，但还是有些重要文件需要裴今谣的亲自批复，平时欧阳正都会把这些文件整理好再交给裴今谣, 可是现在裴今谣昏迷不醒，这些文件只能放在那里沾灰。
欧阳正对裴今谣忠心耿耿, 这一点湛清欢当然是能看得出来, 所以看见欧阳正每天焦头烂额的时候她问：“需要我帮忙签字么。”
湛清欢只是提个建议, 裴今谣的身份现在毕竟摆在那里, 她万一出事了话不知道有多少人蠢蠢欲动, 那些文件堆在那里显然也不是办法。
拿了纸笔过来之后湛清欢签了一个名字，欧阳正看见之后立马瞪大了眼睛。
湛清欢这个签名可以说和裴今谣一模一样。
“湛律师，您这本事真是……”欧阳正原本以为湛清欢是现学现卖，却不曾想到湛清欢以前待在别墅里无聊的时候就学裴今谣的签名。
学着学着她居然也能写得一模一样了，又或者说她在裴今谣给她准备别墅的那些日子里练字，学的都是裴今谣的字。
后来去做第一个任务的时候湛清欢练字的时候有刻意的避开裴今谣写字的那种风格，可是祝舒云和裴今谣的字却是一模一样。
那也是她产生疑惑的开始。
欧阳正再三强调签署这些文件不会有什么事，但湛清欢还是仔细看过一遍之后才签下了裴今谣的名字，欧阳正看见那些被签署过的文件整个人都要哭出来了。
“希望裴总醒来之后不会把我给炒了。”他实在是做了太多不合规矩的事情。
湛清欢笑道：“没事，把你炒了你就来乐城上班，我家也有公司，你能力超群，不怕找不到事情做。”
欧阳正听见湛清欢这话倒是十分感激，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做这些或许裴总是能够理解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裴今谣能早些醒来的好。
湛清欢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事情，她脑子很乱，下午的时候她趴在病床旁边慢慢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湛清欢没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裴今谣，反倒是身处一片她熟悉的黑暗之中。
“又见面啦！”这欢快的声音除了808还能有谁？
湛清欢稍微还有些不清醒，但808她怎么会忘记，可是这时候808过来是要做什么？
808好像知道湛清欢心里的疑虑，立马解释：“清欢，我们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哦，很抱歉又拉你过来了，但是裴今谣现如今昏迷不醒是因为我们系统的过失引起的，你愿意救她吗？”
“怎么救？”
“上级系统因为选中任务人数过多，每加载一个世界就会多一份储存资料，执行者离开那些世界之后世界资料还会留存归档，但是现在系统没有那么大的储存空间了，所以系统开始选择删除已结束任务的实体世界存档，只保留文字形式。可是你这一份资料很难删，一删就显示bug，所以我们只能找上你。裴今谣是你执行任务的那些世界载体，所以她在现实世界之后精神会受到很大的压迫。”
湛清欢认真仔细的听着，点了点头，808继续说：“因为渣女系统的任务，你在离开那些任务世界的时候裴今谣身为载体却还是执念不断，那些执念现在已经影响到了她本身，经过检测之后我们知道现在还暂时没有办法将那些还存有执念的世界资料直接删除，只能请你再次进入那些世界，让裴今谣的执念消散，然后我们就能顺利将那些世界的资料删除了。”
808解释的算是很清楚，湛清欢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不过她还是没忍住问一句：“既然如此我做渣女任务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个808就有些尴尬了，她“嘻嘻”了两声道：“裴今谣最害怕的就是你离开她啦，她的是惩罚系统，你的是渣女系统，你的渣会让她伤心不已，她会接连不断的痛苦，这就是惩罚系统的目的了嘛，但是没想到她的精神力那么强，搞得我们也很束手无策啦。”
湛清欢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有时间可以做个反馈嘛，给我打个分之类的，现在系统升级还有执行者满意度调查，我太难了呜呜呜呜。”
“能把她救回来再给你打分么？”湛清欢不是很想浪费时间。
808知道湛清欢心中所想，湛清欢眼前突然就多了一块屏幕，上面是各种空着的星星，让湛清欢评分之类的。
“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时间就已经是停止的哦，不用怕什么的，亲，求个满分好评鸭！”
湛清欢原本还有些哀伤的心情被808这么一弄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一边给808打五星一边道：“我是要感谢渣女系统的，系统让我在这些世界里学会了很多知识，让我更加看清楚了自己，我比以前要更加有自信，也更能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要感谢你们愿意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808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很是谦虚的说：“没有啦，如果不是裴今谣选中你的话你也不会有这种机会哦，总体来说这些世界的任务算是你们两个共同完成哒，但你是执行者所以我们会更加注重你一些，嘻嘻。”
湛清欢打分的手一顿，然后唇角勾出一个有些难过的微笑。
“你说得对，没有她我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看见湛清欢全部打了五星之后808显然非常开心，它对湛清欢道：“系统会挑选任何一个时间点让你进入，世界数据也会有稍微变动，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待在你的身边，裴今谣执念消散之后我会很安全的护送你离开哒，我现在炒鸡稳定！”
“好。”
眼前的黑暗慢慢消散，变成了一道白光朝湛清欢刺过来，湛清欢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眼前这个穿着护士衣服的人对自己说：“等会儿你进去换药的时候最好低着头什么话都别说，病人心情阴晴不定，可千万别让她发火，要不然到时候我们医院就遭殃了。”
湛清欢下意识的点点头，手上拿着一个药盘，下意识的走去了一件病房。
这具身体好像不受她的控制，她敲了敲门之后听见一声“请进”，才推开病房门进去。
湛清欢知道自己的身份大概是个小护士，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给病房里的人打针，但是在看见这间高级病房里的人正坐在窗边凝视着外面的时候，她心口慢慢的变得有些酸麻了起来。
“打针了。”她对窗边的人说了一句，身体发出来的声音令湛清欢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窗边的人显然也是被这句话给拉回了精神，她看见这个站在门口的小护士，以及那令她感到无比熟悉的声音，稍微晃了一下神。
祝舒云站起来，脚步有些缓慢的走到床边，湛清欢则是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要给祝舒云输液。
看见祝舒云在床上躺好之后湛清欢手脚很麻利的为祝舒云打针，从口袋里拿出一卷胶带帮祝舒云稳住针管，然后拿着药盘就准备离开了。
“等等。”祝舒云在刚刚湛清欢给她输液的时候就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这个小护士虽然是第一次见，而且还用口罩遮住了大部分的脸，但是她那双眼睛祝舒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湛清欢转身看着祝舒云，眼里很明显有迷惑的光芒，像是在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祝舒云这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她诊断出来有癌症已经有了大约快半年左右，整个人看起来还不是特别憔悴的样子。
这时候湛清欢发现身体主人的意识完全回到了她自己身上，她可以控制这具身体了。
此时祝舒云挣扎着开口问：“你能把口罩摘下来吗？”
湛清欢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这个小护士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既然她是来消除裴今谣心里的执念，那告诉她自己到底是谁自然也很重要。
湛清欢缓缓抬手，但是祝舒云像是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大声道：“不用了，你不用摘下口罩了……”
她怕自己的希望又是一场空，痛苦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尝到教训吗？
有一个和她长得像的人那又怎样，她心里的那个人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但祝舒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明显已经晚了，湛清欢已经把口罩给摘了下来。
那张和殷桃一模一样的脸展现在祝舒云面前，她愣愣的看着，目不转睛。
湛清欢从祝舒云的表情之中大概就猜出来些什么了，但是她非常淡定，就那么看着祝舒云。
祝舒云脸上精彩的表情被她全部看在眼里，湛清欢却觉得现在暂时需要弄清楚现在她自己的身份，于是问：“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祝舒云感觉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样，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根本就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看见祝舒云摇了摇头之后湛清欢才把口罩又重新戴上，离开了病房，悄悄为她关上门。
此时808的声音蹦出来：“记忆传输成功！你不用担心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她是世界植入的一个复制人，本来就是为了你才创造哒。”
湛清欢在心里说了一声好，把药盘放回去，和刚刚的护士长说自己已经给高级病房的病人输完液之后就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是有镜子的，湛清欢把口罩拿下来，看见镜子里那张和殷桃没有任何区别的脸之后大概也知道了之前祝舒云为什么会这么震惊。
同时她也看见了自己的胸牌：殷桃，肿瘤科护士。
她是前段时间从别的医院调过来的一位很优秀的护士，刚刚是她第一次看见祝舒云，也是第一次被派过去给祝舒云输液。
三小时过后，湛清欢去给祝舒云拔针，祝舒云很显然想再看一次湛清欢的脸，湛清欢给她拔针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湛清欢那双眼睛，同时也看见了湛清欢的胸牌。
“原来你就叫殷桃。”
祝舒云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她没想到和殷桃长得这么像的一个人，名字也一模一样。
“是的。”湛清欢把祝舒云手上的针头取下来，抬眼对着祝舒云道：“您的癌症是可以治好的，为什么要用保守治疗？”
或许是因为这声音和殷桃实在是太像，祝舒云想听她多说说话，所以见她问自己的病为什么不治时也没有感到不适，认真回答道：“我不是很想活下去，我的爱人很多年前离开了我，可是她让我活下去。”
湛清欢想起自己离开之前请茜姨帮自己转交的那一封信，眸色微动。
“您没有听她的话。”祝舒云现在分明就是非常想死的一个状态。
“是的。”祝舒云凝视着湛清欢那张脸，笑道：“我想下去陪她一起。”
湛清欢觉得现在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让祝舒云知道她就是以前的那个殷桃，好在她机会比较多，祝舒云现在已经指定让自己每天过来给她输液，所以湛清欢在祝舒云输液的时候还会留下来陪她说说话。
两个人交谈的话语其实也不多，但却有在慢慢熟悉起来。
这天湛清欢搬了一把椅子在祝舒云身边，在医院的一处图书角里拿了一本《梦的解析》给她念，念完一个章节之后祝舒云却让湛清欢停下来。
湛清欢抬眼，只听见祝舒云问：“你有时候会不会梦到什么令你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湛清欢想了想，觉得现在也许是个说出以前事情的好机会，于是她点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梦到一个人带我去很多地方玩，她带我去了海岛游泳，带我去R国赏雪，还去了J国看樱花，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出过国，所以觉得那几场梦还是挺有意思的。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梦里的那个人给我放的一场烟花，不过我一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这算是匪夷所思吗？”
祝舒云在旁边越听越惊讶，她眼神颤动，一直盯着湛清欢的脸。
这些记忆分明就是自己和殷桃以前所经历过的，祝舒云从来都没有和别人说起过，所以她不相信这会是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