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阿瑞斯像松树一样笔直地立在门外， 这栋老旧的廉租公寓层高仅有两米五，他几乎伸手就能碰到天花板。

　　为了不惹人注目，阿瑞斯换上了人类的服饰。他身穿一件剪裁合身的风衣， 在祢鸠的审视下， 不自在地拽了拽衣领：“很奇怪？”

　　祢鸠回过神来， 连忙摇头：“不， 非常好看。”

　　说完，祢鸠伸手把阿瑞斯拽进房内， 将门关上了：“外面人多眼杂，有什么事进来再说——把鞋套穿上，不然会留下脚印。”

　　阿瑞斯乖乖穿上祢鸠准备的鞋套，依然没有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在确认祢鸠并未受伤后，阿瑞斯终于转开了目光， 扫视客厅。瑞安被他锐利的视线一扫而过，额头上不由得冒出冷汗， 后背也有些发凉。

　　他知趣地后退一步，想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二位慢慢聊，我不打扰了。”

　　瑞安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青晏和哈尔尼芬堵住了退路。

　　青晏早已注意到室外涌动的灵力， 他手背上浮现出暗绿色的图腾， 时刻准备攻击来者。哈尔尼芬沉着脸，满目敌意。

　　匪玉走在哈尔尼芬和青晏身后，他没有抑制自己的灵力，灵力四处溢散， 将整座房屋包裹在内。

　　看到阿瑞斯后， 匪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神族和魔族交恶多年，战神更是和魔族争执不断。阿瑞斯曾多次阻挠魔族的战争， 甚至令他们折损了几支军队。魔族士兵们对这个棘手的敌人风声鹤唳，匪玉也不胜其烦。

　　阿瑞斯也看见了魔君，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尽管匪玉和阿瑞斯积怨已久，但碍于祢鸠在场，他们只能默不作声地瞪着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阿瑞斯将目光转向祢鸠，先一步开口了：“这里安全吗？”

　　说这句话时，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匪玉一眼。

　　然而祢鸠没注意到他的暗示：“放心吧，这间公寓很安全，警卫队至今还没找到我。”

　　这间老公寓藏在闹市中央的居民区里，附近人数众多，帝星警卫队懒得挨家挨户地搜查，就没有找到藏身在此处的祢鸠等人。

　　想到这里，祢鸠有些疑惑，他问：“阿瑞斯，为什么你能找到这间公寓？”

　　“你的坐标没有暴露，”阿瑞斯顿了顿，“我是跟随牵魂玉的气息找过来的。”

　　祢鸠更加疑惑不解：“你怎么知道牵魂玉丢了？”

　　阿瑞斯回答：“你告诉我的。”

　　祢鸠一愣：“不可能，我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天前，当祢鸠被罗尔森软禁、用《召唤师》向匪玉求救时，曾不小心将求助信息发给雪原黑虎，并且收到了对方意义不明的回复。

　　祢鸠以为那条回复只是系统设定，并未上心。

　　祢鸠回忆着这件事，表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他打量着阿瑞斯，低声问：“你是……雪原黑虎？”

　　阿瑞斯点点头。

　　祢鸠嗓音艰涩：“《召唤师》里的那只灵兽？”

　　阿瑞斯：“对。”

　　祢鸠突然得知这个惊人的消息，有些缓不过来。

　　他的目光在匪玉等人脸上划过，低声说：“所以，雪原黑虎也不是NPC，而是被玩家操纵的游戏角色……”

　　客厅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

　　青晏的瞳孔骤然紧缩，变得又细又长。他环顾所有人，指了指自己：“我在游戏中的身份是‘雾影之蛇’，你们……也是灵兽吗？”

　　哈尔尼芬神情复杂地点头：“嗯，我是树冠独角兽。”

　　匪玉：“冥府白狼。”

　　祢鸠听着他们的谈话，总算明白了——不单是匪玉和阿瑞斯，他在《召唤师》中的每一只崽崽，其实都活生生地存在于现实中。

　　祢鸠：“……”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除了不明所以的瑞安，房屋中所有人都沉默了。匪玉等人神色各异，他们面面相觑，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半晌，几道视线凝聚在祢鸠身上，四人异口同声：“难道我不是你唯一的幼崽吗？”

　　面对大佬们的视线，祢鸠如芒在背，迅速地后退一步：“等等，你们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显然完全不相信祢鸠的鬼话，露出了质疑的表情。

　　祢鸠百口莫辩，他推开挡在自己身后的哈尔尼芬，走到沙发旁，坐下来沉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游戏里软萌可爱的毛绒绒全部变成真人了，纵使祢鸠再怎么心大，也有点遭不住。

　　祢鸠环视一圈，挑中了情绪较为平和的青晏，问：“青晏，你为什么会变成游戏里的角色？”

　　青晏的经历，和祢鸠大致相似。

　　几个月前，他意外得到了一副人类生产的全息游戏机。青晏觉得这东西挺有意思，就打开游戏机试用了。当他戴上VR眼镜后，《召唤师》界面自动弹出，开始加载游戏。

　　青晏说：“然后，我就在沼泽里看到了你。”

　　祢鸠问：“是[迷雾沼泽]吗？”

　　青晏：“对。”

　　依次询问所有人后，祢鸠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与自己一样，其他人也在几个月前莫名其妙地被卷入游戏中，成为了他的灵兽。他们并不知道其他灵兽也是真人玩家，以为他们都是NPC。

　　牵魂玉的灵力会使契约双方在现实中相遇，祢鸠推测《召唤师》就是牵魂玉的媒介，牵魂玉的灵力让他们在冥冥中接触到这款游戏，并在游戏中相遇了。

　　这时，屋外的走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几秒后，杰克打开锁，从门缝里探出头来：“怎么都聚在客厅里？我在外面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

　　他说着，把刚买回来的一大袋蔬菜放在餐桌上。不同于迟钝的瑞安，杰克察觉到了房屋内凝重的气氛，他脱下外套，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屋子里的诸位大佬。

　　杰克悄无声息地走到祢鸠身后：“你惹到他们了？”

　　-

　　当日中午。

　　时隔几天后，祢鸠终于收到了省长发来的短信。这条短信只有一行字：[请勿离开藏匿地点，下午有事相告。]

　　出于安全考虑，省长没有在短信中写明具体时间，只笼统地说了个“下午”。祢鸠在公寓里蹲守了三个小时，直到太阳西斜时，才终于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门外，是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塞缪尔与省长。

　　二人身后，还跟着几名穿便服的保镖。他们手持镭射枪，无声无息地走进房屋内，掀开窗帘查看外面的情况，又递给祢鸠一件防弹外套。

　　省长在公寓里看到了几张陌生的面孔，有些疑虑，但犹豫再三，还是走进了房屋里。

　　祢鸠穿上防弹外套，问：“您找我？”

　　省长走到祢鸠身旁，低声对他说：“这里人太多了，可以去其他地方谈吗？”

　　“没关系，”祢鸠回答，“您直接说吧，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不会将这场谈话透露给其他人。”

　　“好，我相信你。”省长摘下墨镜和口罩，开门见山，“国王关闭了‘帝国之墙’。”

　　祢鸠愣住了。

　　“帝国之墙”，又名“银河防护层”，是几十年前在银河系边缘竖起的单向防护屏障。它是帝国最强大的防卫手段，可以阻绝人工虫洞，将虫族拦在银河外。

　　由于“帝国之墙”覆盖面积极大，屏障被关闭后，需要72小时才能完全开启。

　　失去“帝国之墙”，银河系就彻底暴露在虫族的威胁之下了。虫族可以自由地在银河系内部开启虫洞，绕开军事要塞、直接攻入帝星。

　　祢鸠问：“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国王在多年前，就已经和虫族有私人往来了。”省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睛底下盘踞着两团黑眼圈，面露疲态，“他已经放弃抵抗，想投敌换取虫族信任，保全自己的财产和权力。”

　　祢鸠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您需要我们的帮助，请尽管提出来，我一定倾力而为。”

　　听见祢鸠的话，省长显然松了口气。

　　“祢鸠，议会今天将举办临时会议，我想邀请你参加。”省长在祢鸠面前坐下，眼神很诚恳，“这次会议将影响到帝国的未来，我们都盼望你出席。”

　　省长的语气十分严肃，祢鸠也不由自主地敛起笑颜，问：“议题是什么？”

　　“三天前，我和帝星军区取得联系，得到了他们的支持。”省长解释道，“军队在民间征集了志愿军，他们已经将王宫层层包围。我们计划明天攻入王宫，逼国王主动退位。”

　　祢鸠点点头：“嗯，然后呢？”

　　“推翻罗尔森王，拥护你成为帝国的新统治者。”

　　祢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