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番外1 老东西
“江导, 这个镜头可以了吧？演员情绪到位，动作也流畅，我们拍下一镜？”
江桥看了一眼旁边的导演助理，这人手上拿着今天的分镜表，一脸焦急。今天上午原定要拍四条，可现在眼看着到了十一点，还卡在第一条上。
江桥拿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了口茶, 慢腾腾道：“演员确实算是到位了，但是镜头不大行。我刚才突然想到可以斜切着进去，做后期的时候把光作暗, 伽马值往下调一度，增添神秘感。”
“……”助理无语了，两片嘴唇在一起抿了抿，说道：“那我和摄像组说一下, 对角线机位也跟上，走滑轨, 是这意思吧？”
江桥嗯了一声，慢悠悠道：“顺便和演员说，这遍状态还不错，保持住。”
“得嘞。”
过了一会, 江桥抬起头，果不其然收获远处唐修一个有些愤怒的眼神。
江桥挑了挑唇，颇正经地拿起喇叭，一如既往地板起脸, 声音严肃——“各部门准备就绪，我们再来一遍啊。要是这遍还不行，你们就各回各家吧，一上午了一条都没拍过，剧组不就是休整了几天吗，一个个都不想干活了是吧？”
几个新演员闻言大气都不敢喘，当演员面对导演非常怂的时候，就连导演特意挑茬都感受不出来，全当是自己表现太差。
唐修一回头，看见张中中也缩着肩膀，忍不住皱眉道：“你怕什么？”
张中中小小声道：“前辈，我是不是拖累你了啊，感觉这条快要拍烂了……主要是……”他顿了下，贼眉鼠眼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江桥，声音又压低两分，“主要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不对啊，急的我。”
“你没有不对。”唐修闻言冷淡地笑了声，“是我的拍摄状态不好。”
“啊？您拍摄状态不好？”张中中心道，没觉得啊。但他又一想，唐修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不会故意谦虚，估计确实是哪里没做到位，毕竟江导对自己人要求应该格外高。
想到这，张中中有点同情前辈了，还有那么点操心。他挠挠脑袋说道：“哎，那您得加油啊，别惹导演发火。惹了江导的演员，以后难混。”
唐修闻言直接哼出了声，“我已经退圈了，退圈，你懂吗？”
“啊。”张中中吓了一跳，也不敢说不懂。
“之所以还站在这拍，是你们这个不讲理的导演拿着合同要挟我非要我履行完最后一个剧本的义务。”唐修说到这里就有些心烦，戏服太热了，他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轻轻沾了沾脖子上的汗，回头看一眼大伞下面凉快着的江桥，黑眸深处不满的情绪愈深。
《丛林深》剧组今天一直拍到晚上十点多才收工。不仅演员，工作人员一个个也彻底累废了。好在江桥虽然用人狠，出手却阔气，让助理买了几千块钱的小龙虾来，在剧组外面空地支了张桌子，啤酒小龙虾一打开，一群年轻的大小伙子顿时又恢复了元气。
唐修没留下跟大家一起吃夜宵，他下了戏之后说了句累了，就直接头也不回地回宿舍了。——就连本来要去和他说话的江桥，都只吃了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江桥侧身接过助理递上来的小龙虾，小心翼翼地倒进桌子上的大铁盆里，一边听旁边的人用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音量窃窃私语。
“我怎么觉得这次剧组恢复开工，唐修开始耍大牌了。”
“你笨啊，那不是耍大牌，那明显是心不在剧组啊。”
“啊？”
“他不是要退圈么，估计是被江导强行逼回来拍完这部戏的吧。”
“啧——”那个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桥，把本来要评价的话咽了回去。
江桥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乐乐呵呵给大家分完了宵夜，然后端着自己那份说道：“你们不要太晚，我不在这扫兴了。”
大家嘴上一边说着怎么可能扫兴，一边高高兴兴地目送着导演进了宿舍楼。
宿舍楼是空的，江桥直接坐电梯上楼，走廊尽头面对面两扇门，他没有犹豫直接去扭开左边那扇门的把手。
“吃宵夜啊宝，晚饭都没吃，能撑住吗？”
唐修正站在床前，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集魂幡，皱眉沉思。
江桥心里一沉，反手推上门，长叹一口气，一边把小龙虾放在桌上一边低声道：“折腾你一天，心里这点事还是放不下吗？别想了啊，回来吃点宵夜直接睡觉，想那么多干什么？”
唐修闻言不作反应，明显思绪根本就不在江桥这。他看着集魂幡半天后，伸手碰了碰集魂幡。
幡一动不动，犹如一面死幡。
老祖宗万年平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力交瘁，还有那么一丝丝绝望。
“都过去半个月了啊，这老东西还是不理我。”他一边说着一边颓然地坐在床上，挫败感爬上心头，“如果不是还有你在，我真的怀疑这老东西已经死了。”
江桥闻言尬笑一声，走过去很不客气地用还没拆封的一次性筷子捅了捅集魂幡。
“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了，我的小幡都生出来了，你要是再不讨好你的主人，你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就彻底没了，懂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
集魂幡闻言忽地一下就起来了，在空中绷紧，直接就朝江桥的脸扇过来，江桥也不慌，敏捷地一弯腰躲过，往后退两步到集魂幡够不到的地方，哼一声道：“又用这招偷袭，有没有点意思了？这都多少天了啊，你不腻我都替你腻。”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抽屉旁边，拉开最底下那一格，属于他的新幡就像一件被随手叠叠收起来的T恤一样摆在里面。
江桥把集魂幡拿出来，抖开，轻轻摸了摸上面已经填充好的几个魂格。
集魂幡很亲昵地在他手指肚上蹭了蹭。
“看到没，这才是集魂幡和主人正确的相处模式。你这家伙闹脾气也要有个度，老祖宗哪天真的懒得哄你了，我看你怎么办。”江桥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浴室，嘿嘿一笑，“正好拖地的抹布快烂了，到时候把你续上，完美。”
集魂幡在墙上气得嗡嗡作响，唐修看了它一会，站起来走过去伸出手——
那老东西又开始装死了。
唐修彻底崩溃，“到底要我怎么样？这都多久了啊，每天给你擦灰整理边角，你到底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集魂幡宛如死幡。
“一万年的老东西了，就任性到这种地步吗？”唐修的声音拔高，老祖宗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
集魂幡虽然仍旧没有声响，可江桥却脑补出了那个老东西哼一声扭过头去的样子。眼看着自家祖宗真的要爆炸了，他连忙陪着笑脸走过去一把抱住唐修，把人搂到床的另一边，让他坐下。
“哎，你让它顺顺气吧，过一阵就好了。最近你就什么都不要想，你都活了一万年了，静心还做不到吗？”
唐修不说话，那个憋气的样子哪有老祖宗的风范。
“其实我也能理解啊，换位思考，假如我是集魂幡，我陪了你一万年，你就为了一个认识没几天的男人一把火把我烧了，我也生气啊。”
唐修闻言看着江桥，“你想表达什么？”
江桥呃了一声，眼珠一转，喜笑颜开，“这说明你真的好爱我。”
“……”
唐修实在是气的说不出话来，一个江桥，一个墙上的这老东西，日日夜夜就知道让他生气、让他操劳，实在是心力不济。
半个月前在椒图山，他无心之中开启了唤醒传承者的法阵，以自己功德圆满的集魂幡献祭，顺利使得第八十一缕传承之魂归位，江桥成为拥有不死之身的集魂者，得到新幡，他自己的老幡也得以复见天日。
一切本应该很圆满，可这老东西从回来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一场漫长的、持续到今时今日的，耍脾气。
没错，万年的老东西了，耍起脾气来真的让人吃不消。
功德圆满的老集魂幡发生了一些变化。
比如上面有三十六魂格莫名其妙就空了，唐修翻了不少典籍，后来才想明白，作为集魂幡复苏的代价，他又要每生每世开启疯狂任务模式了。而且由于这三十六魂格是由集魂幡主动空出来的，唐修没得选，有如命题作文，哪里缺就要补哪里。
这老东西最可气的是，前两天唐修集到一缕空缺之魂，可直到现在，那缕魂丝都没能入幡，这老东西像是要和他死磕到底了，拒不配合的样子实在是可恶。
江桥看唐修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叹气，走过去揉揉老祖宗的手又抱抱捏捏，低声温柔道：“上次那缕是什么来着？”
“伪善之魂。”
“哎，伪善的人还不多嘛，没事，等这家伙脾气消了，我们再找一个便是。”
唐修闻言仍然不说话，其实也不全为了集魂，他也说不出自己的烦闷是从何来。他气集魂幡跟他生气，却也气自己当时确实做了不好的事，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这位老祖宗数千年没有因为“人际”关系而犯愁了，最近却和自己的老伙计纠缠不清。
正愁着，外面的走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过了一会，李子平砰砰砰地敲响了门。
江桥正要走过去开门，李子平自己扭开门锁进来了，探进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脑门上还有汗珠。
“怎么了？”江桥看他那架势，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导演！那个小龙虾好像不太对劲啊，好几个人都开始拉肚了，您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