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圣旨

　　云重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就是喜欢这么被他惦记着。

　　——《某恬恋爱日记》

　　宽敞明亮的大殿内， 几人相对而坐，角落里的香炉缓缓吐着檀香味的烟雾，为整个氛围加上了几分神秘朦胧。

　　宋国主脸上官方的笑容在避开了外人的视线之后尽数消失， 看向云重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抬眸向外面望去， 云重抬过来的聘礼就停在那里， 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绑上了大红绸花，看得人刺眼。

　　“云小将军千里迢迢带了聘礼过来……云将军和云夫人可知道？”

　　云重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便也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 听闻此言，也不再坐着，直接站到了宋国主面前，明显是已经准备接受暴风雨的击打。

　　“家父家母都知道，家母还专门为阿恬和微臣喝了八字， 慧源大师说，是天作之合， 千年修来的缘分。”

　　宋夫人是个信佛的，而慧源大师的名号又相当响亮，因此听说了这个名字之后，之前严肃的脸色变软了三分， 看向云重的目光也多了些打量， 倒真有些丈母娘审视女婿的意思。

　　然而宋国主却不信这些，视线紧锁着云重，缓缓释放出自己的威压。

　　云重尽管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但是像这样一个人面对如此强大对手， 还真是头一次， 额上渐渐渗出冷汗，腿却始终坚定地扎在原地， 知道自己此刻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退意，不然就是前功尽弃。

　　整理了一下头绪，云重继续面带笑意地拱手：“不止是慧源大师，外祖父前些时候观天象，也说微臣已经遇到了此生命中注定之人，而长公主……长公主也非常喜欢阿恬。”

　　这话并不是顺口提到，更不是毫无目的的彩虹屁，而是专门针对宋国主与夫人制定的作战方案。

　　长公主十八岁之前便是在宋国境内的灵山上习武，据说与国主的母亲有相当深厚的交情，这次听说云重要来提亲，生怕这小子出师不利，便专门跟他说了这一段往事，估摸着宋国主就算看不上云重，至少也会因为长辈之间的关系，对这小子客气点。

　　而宁老爷子的关系就更加直接，他前些年游历各地，在江城遇见了微服出游的宋国主，两人一起吟诗作对，都是追求纯粹的文人，从此便结下了深刻的友谊。虽然之后天各一方，互相表明身份之后，也碍于各种问题，无法进行书信往来，互相认同的感情，对于文人来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因此，在说出这两个人名之后，云重瞬间觉得那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威压突然减轻了许多，忍不住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有一说一，之前他一直都是不喜欢别人拿自己的家世做文章，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要靠自己的本是拼出一番成绩来。但是现在看来，必要的时候，家里有两个能与岳父搭上关系的长辈，好像……还挺有用的嗷？

　　毕竟云重已经将家中长辈搬了出来，也从侧面表现出了对方的诚意，况且双方毕竟还有交情摆在那里，宋国主也不好再继续刁难他，抬手请他落座，吩咐宫女给他添上茶水。

　　趁着云重喝茶的工夫，国主与夫人对视一眼，转而将矛头指向了宋恬，挤眉弄眼的，也不知道在暗示些什么。

　　“那阿恬觉得呢？”

　　宋恬莫名，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自己身上，但是看着她爹娘的眼神，隐约领悟到了他们的意图，大概就是觉得女孩子还是不能答应的太快，需要表现得高冷一些，让对方有求而不得的感觉，这样人家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尽管母胎solo了那么多年，宋恬就是一直挺不认同这种说法的，如果真的不懂珍惜，做再多经营都没有用，反而累人累己。

　　秉持着这样的态度，宋恬自动忽略了那两位的挤眉弄眼，喝了口茶之后，目光转向云重，眼中是遮掩不住满意。

　　“我觉得云重挺好的啊。”

　　一直沉默着当背景板的宋离被她这明晃晃的一句话呛到，抬起袖子擦嘴时，忍不住伸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当着父亲母亲的面就敢这么说话，阿恬，你可真是好样的。

　　宋国主被自己的亲闺女狠狠一噎，颇有种被自己亲手养大的白菜背叛的感觉。沉默良久，笑着摇了摇头，像是认了输，可是问出来的话却是丝毫不减杀伤力。

　　“我瞧着你这……又是聘礼又是婚书的，该准备的东西一个都不少，看来是拿定了我们会同意啊？那若是我们就是不愿意把阿恬嫁给你，云小将军又该怎么办？拿着这些东西打道回府吗？恐怕整个将军府都会沦为笑话吧？”

　　宋恬闻言，眉头一皱，暗道这老头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张口就想维护两句，却被宋离伸手拦住，示意她稍安勿躁，看看云重的反应再说。

　　而云重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一点慌乱都没有，淡淡勾了勾嘴角，接着就再次站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神情腰肃穆许多。

　　宋恬直觉他是要干什么大事，也跟着坐直了身体，等着他放大招。

　　“微臣当然担心，因此……因此，临行前，向陛下讨了样东西。”

　　说着，缓缓从衣袖里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卷轴，那明黄色一点一点展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颜色，好像是圣旨啊。

　　陛下手书，就如同天子驾临，宋国主就算心中再不满，也不敢在这种问题上做文章，当下便起身要跪拜，却又被云重出手拦住。

　　那圣旨还被他拿在手中，是明面上的威慑，出口的话却还是恭敬谦和：“国主快起，本身就不是正经的手谕，我也不是宣旨官，不必行礼的。就是陛下听闻我是过来提亲的之后，用这么个东西给我添些资本，上面也只写了我与阿恬的名字，若好事真的成了，婚期也是交给您与夫人来定。”

　　国主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但是毕竟没有那个男人愿意接受自己竟然要在闺女的婚事上被另一个男人支配的事实，接下来的情绪一直都不怎么高，连话都不太说，反倒是前半场一直沉默的宋夫人提起了兴致，拉着云重不断询问着各种杂七杂八的小事。而云重天生就是那种会哄长辈开心的小孩，偶尔装个傻卖个萌就将宋夫人哄得心花怒放，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对这个未来的女婿满意得不得了。

　　或许这就是丈母娘和女婿之间的磁场吧。

　　他们两个聊得热火朝天，亲昵得好像宋离和宋恬这两个亲生的就是来凑个数。好在宋恬也不在意，反倒还对这种被人忽略的情况挺自在，琢磨了一下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情况，依然是心有余悸，侧头悄悄冲宋离嘀咕：“我觉得吧，云重还是有点太着急了，这当着老爹的面直接把圣旨拿出来，哪个男人受得住啊，没揍他就算是好的了。”

　　宋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心中默默对自家父亲表达了精神上的慰问，但是作为兄弟，还是要适当地为他说两句话，稍稍整理了一下，试探着开了口。

　　“我觉得还行吧，云重这么做事也挺合理的……在他的处境下，挺合理的。”

　　宋恬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自从打云重出现之后，宋离已经很久没有在妹妹这里体验过被崇拜的感觉了，这下顿时起了范，坐得端端正正的，漂亮的眼睛眯起，做作得让人不忍直视。

　　“云重刚刚被调进云家军，他是云将军的公子，那些将士表面上对他尊敬，实际上大多心存不服，认为他就是借着父亲的恩荫进去的。原本像他这情况，在校场随便比个武就能镇住场子，但是还没来得及，就被派来送你回江城。在这儿耽搁的时间越久，他在云家军就越难站稳脚跟，这一点，无论是陛下还是云将军，还是云重自己，都不愿意看到，因此才会有那一份圣旨。要不是为了大局，陛下哪会管这等闲事。”

　　顿了顿，见宋恬的表情像是已经理解了这一段，宋离才继续为他兄弟说话。

　　“其实云重来之前就跟我说了，说他这回一定要把你娶走。那时候我还嘲笑他是哪里来的自信，现在看来，他这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并且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其实就算是没有陛下的圣旨，单靠云重自己的工夫，攻克父亲母亲也是早晚的事……但是他等不了了。”

　　“所以你也别怪他，他其实也没有强迫父亲的意思，无奈而已。”

　　宋恬跟着点头，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怎么会怪他呢，这种被一个人用全部精力惦记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半个时辰过去，云重俨然已经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宋夫人，将她哄得服服帖帖，一口一个“重儿”叫得慈祥无比。云重连声应着，一边还不忘继续暗中一点一点软化宋国主。

　　攻略岳父大业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接着一阵刺耳的嘶吼声便传入众人的耳朵——

　　“阿恬！我要见阿恬！”

　　作者有话要说：

　　阿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