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虽然就这样说出来似乎不太好……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是不是直接说出来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栖川白歌】自然是知道自己在这个时间点之中依旧瞒着所有人自己的身体状况，除了达芬奇亲之外，只有有着千里眼的几位猜出了她现在的状况——但是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几位也不会刻意把这件事情宣扬的整个迦勒底都知道。

　　即便他们都很不开心, 但是说到底也不会做出把这种事情宣扬的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倒是酒吞童子似乎对她如今的状况了解的意外的清楚, 这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毕竟非要说的话……她和酒吞童子的关系并没有来的这么亲昵无间, 酒吞童子会知道这件事情着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我没有多久可以活了。”【栖川白歌】说的非常冷静温和, 就好像在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只是一段与她无关的回忆。

　　但事实上，她也曾经因此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形容枯槁, 所以才会在最后让黑泥有了可乘之机将她吞噬, 从而重新受肉, 最后一点点滑入深渊。

　　而她现在正站在自己过去的节点之上, 旁观着这一切不可抵挡的发生。

　　“我的身体在时间神殿中遭受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虽然侥幸活了下来, 依旧能够维持现在这副模样, 但我已经没有多久可以活了。”

　　栖川白歌想了想, 与其让另一个自己说出这件事情火上浇油，倒不如自己坦然承认来得好。

　　至少自己承认, 珍妮和杰克说不定不会这么难过了……才怪。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看见黑贞原本就苍白的肤色因为恼怒泛起了一点红晕, 盯着自己的样子像是恨不得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一样, 看的栖川白歌不由得就有些心虚起来了。

　　“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嘛……”她心虚气短地安抚着黑贞：“毕竟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而且这种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那也就只能这样了。”

　　说到这里她有一瞬间的沉默, 接着心平气和地说：“不管是谁都治疗不了, 因为这不是病，是‘死’，是治不了的。所以我才选择离开迦勒底, 一方面是不想让你们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但是无法改变什么，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确实是想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看看。”

　　但是说到底……

　　“其实我也并不是在横滨出生的吧？”

　　栖川白歌轻轻叹息了一声，脸上露出一种似乎是已经释然了的表情：“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哪个地方吧？我从出生到死亡，都是在迦勒底之中度过的吧？”

　　人造人。

　　这个概念她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只剩下她一个还在迦勒底之中，但是毫无疑问，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她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拥有成年人的体态，大脑之中被灌输进安排好的记忆，按照设置好的程序在迦勒底之中进行生活——直到那一场意外发生。

　　记忆在冲击之下被重置，被格式化，被归于空白。那个时候，属于她的人生和记忆才真正的开始，而不是作为录像在她的脑海之中播放。

　　“但是人造人到底还是有点缺陷的，如果说之前见过的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接近完美，那么天生魔力回路过于狭窄没有魔术师资质的我，就毫无疑问是残次品中的残次品。毕竟我这个款式，应该是作为魔术师的备选被大批量量产出来的。”

　　相比起仅仅只触碰到了一点点真相的青涩自己，自然是在黑泥的作用下又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栖川白歌】对自己的身世更加清楚。

　　其实说起来到也显得有些过与悲哀了，她不仅没有家人，甚至作为“人”的本身也是不完整的。

　　她都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但是偏偏是她这样的残次品最后拯救了世界，拯救了人类史，想起来倒是有些阴差阳错的好笑，但就算是这样，她也并不后悔，更加不在意自己空白的只有虚假的过去。

　　毕竟她之后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也一直感激并且铭记着。

　　“如果是真正的人类的话，我可以支撑的时间倒是更长一点。但即便如此，在离开时间神殿之后，我也活不了几年，更别说我仅仅只是个人造人了。”

　　【栖川白歌】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冷漠的就像是个旁观者。

　　“很快我就会衰弱，就会死去，在我死亡的时候，黑泥趁机吞没了我的灵魂，于是我死而复生再次受肉，甚至都来不及和阿赖识签订契约，就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但那也只是重新受肉而已，至于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栖川白歌】无意说出来，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况且她更改自己过去的时间线，就是为了让过去的自己不用走上和自己相同的这条道路。

　　黑贞一瞬间抽紧了下颚咬住了腮肉，表情变得异常可怕，但是逐渐却变成了一种让人恐惧的冷酷。

　　“仅仅是因为这样？”

　　她像是觉得荒谬，但是栖川白歌却温柔的看着她，似乎已经理解了如今在她胸前之中翻涌的怒火。

　　“不仅仅是因为这样，珍妮，”栖川白歌眉眼含笑，语气柔软的呼唤她的名字，“因为我爱你们啊。”

　　因此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告诉你们这个事实。

　　“所以才说您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小狐丸的叹息也在身边响起，重新变回了自己付丧神姿态的太刀垂眸望着自己的审神者，就像是一条已经被驯服了的巨大白犬一样垂下了自己的脑袋：“即便只剩下一点点时间了，我们也依旧希望您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总是什么事情都喜欢去冒险，什么事情都习惯自己去做。这样仿佛我们这些陪伴在您身边的人显得格外无能似的。”

　　在一开始来到自己这位审神者身边的时候，小狐丸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情，因此在栖川白歌将这件事情彻底袒露出来的时候，他心中却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实在抱歉，让你们成为了我的刀剑付丧神。”栖川白歌露出了抱歉地神色。

　　审神者退役之后，尚且保存完好的刀剑付丧神也会别时之政府回收，优先派发到新入职的审神者们手中。但其实大部分审神者都不喜欢自己的刀剑付丧神还有过前任主人，他们更多地希望自己能够持有一阵全新的，满心眼满都是自己的刀剑付丧神。

　　因此时之政府之中每年都有大量回收的刀剑被封存积压在仓库之中，作为她这样短命的审神者的刀剑付丧神，可想而知以后她所持有的刀剑付丧神们要想再就业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因此对于这件事情，栖川白歌还是相当抱歉的。

　　“不管之后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能够与您走过这样一段路途，都是我们的荣幸。”

　　小狐丸到底是存在已久的刀剑付丧神，对于生离死别亦或者是更加漫长的撕心裂肺的分离，都早已经习惯了。

　　因此他也是真心实意认为这一段时间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完美了。

　　“所以最后的战斗，可要认真应对啊，殿下，”石切丸也在她的身边显现出了身影，将自己腰间的本体解下递到栖川白歌手中，包裹着她的手掌收拢手指，让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大太刀，“不管如何，我们都很荣幸能够与您相处这段岁月。即便之后被时之政府回收，这也是一段相当值的让人回味怀念的时光。”

　　“挥舞起来吧，”小狐丸也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动作，紧紧握住了栖川白歌的手，“挥舞起我们吧，栖川殿下。能够在您的手中绽放出属于刀剑的锋芒，是我们的荣幸。”

　　黑色的鹤倒是笑道：“这样倒显得我格格不入似的——不过我也会和你一起战斗到最后的，审神者大人。”

　　【栖川白歌】在融化，全身都变成了黑泥滴滴答答的流淌而下。而她手中的鹤丸也被黑泥一并吞噬，一瞬间根本找不到她的踪迹。

　　“珍妮！”

　　黑贞瞪了她一眼召唤出漆黑的魔龙，杰克再次藏匿到她的影子之中，栖川白歌和自己的黑色鹤丸一跃而上乘着魔龙飞上高空，就看见那片黑色的泥沼覆盖了整个空间，势不可挡地吞噬了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这样的场景看得她一瞬间熟悉的眼睛都在疼了，就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在提亚马特的侵蚀之下摇摇欲坠的巴比伦尼亚，铺天盖地的黑潮几乎吞噬了那个世界——现在的规模虽然稍微小了一点，但是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和那个时候也别无二一。

　　赤/裸的人体重新在黑泥的中心汇聚，这个时候栖川白歌终于看清楚了在那一团人体之中作为魔力熔炉驱动她行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圣杯。

　　不出她意料，倒不如说，果然如此。

　　不然就算被黑泥改造了身体，也没有道理自己拥有这么庞大的魔力储存，想来肯定是有什么魔力核心在支撑。

　　漆黑的龙在高空中盘旋，【栖川白歌】之前恢复理智似乎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在抬头朝天空望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之前失去理性的模样，只是立足在黑泥之中幽灵一般无意识的徘徊徘徊，就好像完全看不到天空中的几人。

　　“说起来，鹤先生，你之前说的是那个我把你分离出来的，是什么意思？”

　　她这个时候才有空询问身边的鹤丸自己心中的疑问。

　　鹤丸摸了摸脑袋，想了下还是解释了一下：“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是最近刚有印象的，大概是因为那个你手中持有的本体的我已经快不行了，所以我才逐渐恢复那段时间的记忆……总的来说，我是被那个你从本体的我身上剥离下来的第二个‘鹤丸国永’。非要说起来，和时之政府分配给所有审神者的分/身刀剑男士也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我继承的本体的部分占比更多吧，可以把我看成二分之一的本体。”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手段，如果“鹤丸国永”真的被侵蚀到已经无法逆转的程度，也就只有这样的做法勉强能够保证下来时之政府不会真正的失去“鹤丸国永”的本体刀，至少他的存在不会在人类史之中被消除了。

　　但是说实话风险也很大，时之政府提炼所有所有事件之中的本体刀剑这件事情用的也是秘术，就算是【栖川白歌】也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手法，这样分割鹤丸的举动风险相当之大。但是大概是因为她身为救世主的好运在这个时候起到了点作用，倒还真让她成功了。

　　只是分离的结果也并不能算是非常好，黑色的鹤丸大概也是因为鹤丸本体已经被此世之恶污染了的缘故，分离出来的时候就是黑色的，再加“恶”作祟，即便是分离出来了两个喝完，但是也仅仅还是减缓了“鹤丸国永”死亡的时间，并没有改变这个结局。

　　因此【栖川白歌】封印了黑色的这一阵鹤丸的记忆，将他以暗堕刀剑男士的身份送到了帮她完成这个术式的恶神手中，最后在运作之下让他出现在栖川白歌身边。

　　也不知道到底是其中哪一环节的问题，至少到现在，黑色的这振鹤丸倒是保留下来了自己的理智，出人意料的没有被侵吞，看情况似乎连暗堕的状态都好了不少，也让【栖川白歌】终于看到了点希望。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会堵上自己的一切去拼这一点希望。

　　这就是她作为为了实现愿望而存在的beast“善兽”而存在的意义。

　　她对她自己许了愿，这是她的第一个愿望，也是她的驱动机制，在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之前，她所接受的所有愿望都是为了这个愿望而运转，但是当这个愿望实现之后……

　　说实话，她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也已经失去了能够思考这点的理性了。

　　黑泥侵吞了整个本丸，并且开始冲击这个并不能算多么稳固坚定的小空间，守在通道之外的人也同样按收到了这一点，奥兹曼迪亚斯无动于衷，而狮子王却知道已经到了自己应该出手的时候了。

　　手中的圣枪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辉，虚幻的圣城似乎在灼目的圣光之中露出轮廓的一角，虽然曾经在特异点之中互为对手，但是看到狮子王解放宝具，奥兹曼迪亚斯还是忍不住露出了赞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