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无言篇

　　婚宴结束后， 赵大总管和几位伴娘尽职尽责的在门口欢送宾客。

　　“您是要直接回国吗？车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送您去机场，有专机在那里等着。”

　　“您是打算留下来游玩几天吗？集团旗下的各大酒店已经提前预留好了房间， 您想住几天就住几天。”

　　伴娘之一的吴曼霓陪着赵珊珊将宾客一一送走之后， 赵珊珊先是松了口气， 然后以熟人的口吻， 随意的问道，“你怎么打算？回国还是多留几天？”

　　吴曼霓回说， “我还有些事需要在这边处理。”

　　赵珊珊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嘱说，“不用我多说了吧，酒店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定好回国时间了， 提前说一声。”

　　晚上，卸完妆洗完澡的吴曼霓换了身简单的休闲打扮， 去酒店附近的小镇找了间清酒吧。

　　酒吧不大，人也不多，整体装修很有欧洲小镇的特色，温馨又浪漫， 搭配悠扬舒缓的背景音乐， 给人一种愉悦的享受。

　　吴曼霓点了杯鸡尾酒，靠窗坐了下来。她单手托腮，一瞬不瞬的望着窗外，目光沉静悠远。在这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 吴曼霓任由思绪漫无目的的飘远。

　　不知怎的， 吴曼霓莫名回想起江寻瑶点名道姓的将捧花送给她时，讲得那番话。

　　她承认她是蹭过他几次车， 也意外蹭过他家一间空闲的客房。

　　她承认在她遇到危险强装坚强的时候，他的突然出现，让她莫名感觉安心。

　　她承认自己有心动过......

　　但，她和他的交集，也仅限于此。

　　何况，她很清楚，他的心底装着一个人。

　　“这里有人吗？我可以坐这里吗？”

　　吴曼霓信马由缰的思绪被熟悉的中文强行唤了回来，她下意识回了句“请便”，话都出口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熟悉的不仅仅是语言，还有此人如大提琴般温润低沉的嗓音。

　　吴曼霓倏地抬眸看了过去，只见面上自带三分笑意的言礼冲她微微一偏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径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想曹操曹操到。

　　吴曼霓脸颊隐隐有些发烫，就好像那些在她脑海里无声翻腾的念头，全都被当事人瞧了去。

　　言礼先开了口，“见到我很吃惊？我可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吴曼霓：“......”

　　这话真没法接。

　　一个大喘气过后，言礼不紧不慢的补充说道，“因为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言礼话里的意思可深可浅，往浅了好说，深了可能就会自作多情，因此，吴曼霓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吴曼霓表情有些不自在，言礼轻叹一声，主动解释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吴曼霓的大脑嗡得一下，连带着呼吸都绷紧了，记忆中，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她听见自己紧梆梆的问道，“我、什么意思？”

　　言礼收敛了一贯对外的温和笑容，整个人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答非所问道，“我和苏锦的性格很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回事，但骨子里我们是一类人。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我和她互相扶持才走到了今天。”

　　“在很多事情上，我们甚至都不用开口，便知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和有默契的人待在一起，会让你感觉全身心放松。同时，也免不了会让人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我相信她也是这么想的。”

　　言礼专门等在这里，就为了给她解释他和苏锦的过往，吴曼霓心里莫名升腾起几分激动几分欢喜。

　　预感到言礼接下来可能要说到的话，吴曼霓不免更加紧张，她下意识交握起双手，十指不自觉地用了力，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浅浅的青色印记。

　　言礼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她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然后重新直视着她的眼眸，继续说道，“你和苏锦在某些方面的确很像，尤其是接触不深的时候，很容易迷惑人。”

　　吴曼霓心底刚燃起的小激动和小欢喜，瞬间被言礼那句“很像”浇了个透心凉。她是以苏锦为人生偶像，没有错，如果有人说她在某些方面和苏锦很像，她一定会在心里偷着乐，因为这意味着她多年的努力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她顺利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然而，这个人一旦是让她心动的那个人，这一切可就不太妙了。

　　吴曼霓骨子里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她就算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卑微到成为别人的替代品。

　　吴曼霓倏地站起身来，无情的打断了言礼，“抱歉，我还有事，失陪了。”

　　她扔下话，拿起包包，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然而，她的脚步才刚迈出去，手腕就被人紧紧握住了。

　　吴曼霓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她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言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言礼重重叹了声气，“所以，我这算是还没表白，就被拒绝了？”

　　没料到言礼直接将话挑明了，吴曼霓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抱歉，我没兴趣当谁的替代品。”

　　“替代品？”听了她的话，言礼忽然轻笑了下，“你只学到了她冷脸的皮毛，没学到她冷心的精髓。”

　　吴曼霓纵然有再好的脾气和教养，这会儿气得只想转身走人。她正要甩开言礼的手，只听言礼又道，“你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不是谁的替代品，更不是谁的影子。如果，你真的成为了第二个她，我想我不会喜欢上你，因为仿冒品做的再逼真，也永远成不了正品。”

　　吴曼霓不清楚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索性直接问了出来，“既然她是你心里永远的白月光，你又何必拉着我不放？”

　　言礼认真解释说，“苏锦于我而言，是最好的朋友，是最势均力敌的盟友，未来，不管我和谁在一起，这都是不会改变的事实。但，我不是那种会在一个树上吊死的傻子，你说我精明也行，说我花心也可以。至少，在同一时间里，我的心里是没办法容纳两个人的。虽然，我自己很清楚我已经放下她了，但这件事，你未必清楚。从我发觉自己喜欢上你，到决定向你表白的这一刻起，有些话就一定得说在前头，否则，无论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这对你来说，都不公平。”

　　吴曼霓被他弯弯绕绕的逻辑搞得有些懵，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向她认真解释他和苏锦的关系，以免她误会。

　　想到这儿，吴曼霓白皙的小脸上无端浮起了两抹红晕，她不自在的垂下了眼帘，有些不敢直视言礼坦然的目光，略带娇羞的模样与她平日里冷冰冰的形象相去甚远。

　　“你这哪里是觉得对我不公平，”吴曼霓支支吾吾的轻哼了两声，才傲娇的说道，“你就实话说吧，你是不是担心我会拒绝你，所以，才着急撇清关系。”

　　言礼宠溺的勾了勾嘴角，“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他拉着吴曼霓重新坐了下来，”说实话，给人表白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很紧张的。”

　　关系的转换起初让吴曼霓还有些不自在，这会儿眼见言礼又恢复成往日那个嬉皮笑脸的小白脸公子哥，她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甚至还能回怼上一句，“是，言公子一向都是被人表白。”

　　言礼在她手心轻轻挠了两下，不依不饶道，“所以，这位美丽的小仙女，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吴曼霓抿唇忍着笑，“看你的表现！”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气氛悄悄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等吴曼霓好不容易平复了如坐过山车般起伏不定的心绪，她咬牙犹豫了两秒钟，然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向我表白？”

　　言礼一本正经的回道，“苏锦和寻瑶可都是重色轻友的最佳损友，现在过上自己的小日子了，哪里还能顾得上我们。我要是再不努把力，等回国了，整日里上哪儿找那么多现成的借口去见你？”

　　吴曼霓现在可算明白了，言礼和苏锦骨子里还真是一类人，不管别的手段如何，嘴上总能用花里胡哨的言语将人哄得心花怒放。

　　见吴曼霓轻抿着唇角，只是笑，不说话，言礼又笑着补充说，“不过，你的好姐们寻瑶还算是比她家那位稍稍有那么点良心，知道顾及自己的好朋友。她在婚礼上对你说的那番话，实际上，是说给我听的，我说的对吧。”

　　吴曼霓倒是没想这么多，听他提起，仔细一想，还觉得怪有道理的。她举起酒杯，和言礼轻轻碰了一下，娇笑道，“新娘子的手捧花可是有魔力的。”

　　第二日，吴曼霓一大早就起来了，想起昨晚如梦似幻的经历，脸颊上悄悄爬上了一抹异常的绯红。

　　等她到达餐厅的时候，言礼已经在等着她了，共进早餐之后，言礼开车载着吴曼霓驶去了几百里外的另外一座小镇。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吴曼霓心底越发变得忐忑起来。或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的缘故，这个时候，她竟还能分出心思去欣赏一路的美景。

　　三个多小时后，吴曼霓如约到达约定好的餐厅。吴曼霓看着眼前这位容光焕发的中年女人，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心思细腻的言礼很快便感受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自然而然的伸手轻轻握住了吴曼霓垂在一侧的手。吴曼霓偏头看向他，递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然后再次看向眼前的中年女人，不自在的唤了声，“妈妈。”

　　吴妈妈很久没见到女儿了，因为她和吴爸爸的事，女儿本就和她生分的很，突然得知女儿要来看她，吴妈妈可是从上午一直忐忑到现在。这会儿，乍一见到吴曼霓身边的言礼，什么陌生感距离感统统抛诸脑后。

　　吴妈妈年轻时候，就在外企工作，出了国，也一直在做和金融相关的工作，因此，一眼就认出了近几年财经版面的风云人物——言礼。

　　吴妈妈到底是没忍住，“这位是？男朋友？”

　　吴曼霓轻轻点了下头。

　　吴妈妈忽然咧嘴笑了起来，连带着身上的女强人气质都柔和了下来。

　　言礼礼貌的颔首问好，“阿姨好。”

　　吴妈妈笑得更开心了，“快请坐。”

　　上菜的功夫，吴妈妈仔细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青年才俊，言礼倒是没什么，气定神闲的，吴曼霓却先不好意思起来，用眼神提醒了吴妈妈好几次，吴妈妈才缓缓收回视线。

　　作为父母，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吴妈妈这才放下心来。她收回心思，看向吴曼霓，问道，“你爸爸最近怎么样了？”

　　吴曼霓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只一五一十的回道，“还是老样子，整日浑浑噩噩的。前几年，因为酒喝多了伤了身体，做过一次大手术，自那以后，就住进了疗养院。疗养院有专业的护工二十四小时陪护，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

　　吴曼霓说的这些，吴妈妈是第一次听说。她和吴爸爸刚离婚的那几年，吴曼霓还小，她一年还会回去个两三次看看自己的女儿。后来，她重新组建了家庭，吴曼霓也慢慢长大了，她和女儿之间的交流就剩下偶尔通电话和定期给抚养费。

　　乍一听闻此事，吴妈妈显得有些着急，“你爸爸做手术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几年前，你还是个高中生，怎么付得起高昂的手术费？”

　　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提起这些，吴曼霓早就没什么情绪了，她平静的说道，“兼职平面模特赚了些钱。”

　　事实上，那些只够维持她和爸爸的正常生活，手术费其实是她卖了家里的房子凑出来的。那时，她正好高三毕业，卖了房子可以住学生宿舍。而付完手术费剩下的钱，不仅够支付好几年的疗养院费用，还够她继续上学。

　　吴妈妈没多想，转头又问起了她工作上的事。

　　吴曼霓全程都表现的很淡然，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然而，一向极具幽默感的多话总裁——言礼今个一句话都没多说，只默默的陪在她身边，为她夹菜、倒水......

　　只是，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从他握住吴曼霓手的那一刻起，他的掌心就一直在慢慢收紧，那感觉像是要将她牢牢护在手心，捧在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