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选择
江亭远早晨醒来时, 嘴上还有灼热的温度与隐约的痛楚。他到浴室里洗漱，望着镜中的自己, 终于确认那不是一场梦。
江亭远开始上班之后，江母就起不来了。江亭远因为习惯早起慢跑，所以也会早早把早饭做好。
江父江母起来的时候，江亭远就离开家，但桌上有保温的早饭，这才是过去几年来这个家的正常状态。
只是可能因为昨天醉酒，江亭远出门晚了点，还和江父江母一起吃了早饭。
“头疼吗？”江母有些担忧。
“没事, 药很管用。”
江亭远拿起杯子把江父泡的绿茶喝了, 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老式时钟，就站起身来。
“那么我出门了。”
“今晚还有聚会吗？”江父问。
“不了，我今天开始, 想晚上八点就睡。”
江亭远朝父母点点头，就出了门。直到那台漂亮的白色机甲飞走后, 江父江母依然处于震撼中。
“晚上八点就睡, 他是小学生吗！”
“有这么多时间为什么不出去谈个恋爱啊！”
当然这话江父江母并不敢在江亭远面前说, 江亭远今天也准点到达护卫队大楼。他记性不差，昨晚一起喝过酒的同事全部都记得，他一一朝脸熟的人打招呼。
见识过江亭远醉后样子的同事们，当然没有再把他当做雪中昙般高不可攀的人，但又想起江亭远有个难以忘怀又不肯分手的男朋友，脸上扬起的笑一时阴一时晴, 让江亭远怪难解读的。
“队长。”
江亭远敲开了汉克斯办公室的大门，汉克斯抱着茶杯正在发呆，看到江亭远进来了就像被人用烙铁烫了一下屁股一样，猛地站了起来。他本来就高，足有两米二，这么一站实在很有压迫感。
不过再有压迫感的事，江亭远也已经见识过了，所以面不改色地看着汉克斯。
“昨晚谢谢你送我回家。”
“哈？啊，是机器人，不，我，就是顺路。”
汉克斯磕磕巴巴地解释，可惜今天副官迪诺塞车请假，不然还有人能在后边踢他的膝盖找补一下。
“还是谢谢您，本来我还很担心进入护卫队要是惹人不快就不好了。”
听着江亭远的话，汉克斯想这个年轻人是不是不知道“不快”的定义的是什么。
“那么，我今天的工作也是继续巡视吗？”
“对，三个月后可以跟随部队到太空巡逻，虽然你的实测成绩很不错，但还是要遵守规定。”
说到工作，汉克斯恢复了正常。
江亭远听完后，便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办公室。
“啊，对了，”江亭远的手放在光波门上，“今晚还有聚会吗？”
“嗯……没有，不过你要是想的话……”汉克斯不自觉地露出傻笑。
“不是的，”江亭远笑起来，眼睛都笑弯了，“没有的话，我今晚就正常上下班就可以了吧？”
“可以。”
汉克斯呆呆地看着江亭远的笑靥，忍不住问。
“今晚有约？”
“算吧，”江亭远沉吟一会，“大概只能在梦里见到。”
江亭远出去了，迪诺才匆匆赶来。看到上司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三两下就猜出了到底怎么回事。
“您还真是凭实力单身啊，您这个头脑简单的熊。”迪诺毫不客气地进行了人身攻击！
“昂？”汉克斯没有听懂！
“算了，以后有没情伤的您再试试吧，这种段位太高，您根本不行啦。”
迪诺随口安慰，就坐在办公室另一边看起汇报材料来，汉克斯则一脸忧伤地看着门外。
江亭远按照昨天的线路巡视，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午饭的时候他虽然不觉得还能再次在同样的地方遇到红，但江亭远还是去了昨天的凉皮店。
店主依然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并不管江亭远微辣的口味，照旧往上不要钱一样撒油泼辣子，直到一碗凉皮彻底变成地狱岩浆的赤红后，店主才算满意地放在江亭远面前。
江亭远闻着这刺激的气味不由深吸一口气，在一旁的冰柜里拿出了两瓶汽水。
这也许就是店主逼迫消费的阴谋吧。
江亭远坐在店里吃着凉皮，店主则打开光屏看着最近的新闻。无外乎是帝国联邦经过彼勒之战后，双方再次进入蜜月期。大明星筹备演唱会，还有某些种族追寻神明的足迹的狂热新闻。
江亭远边吃凉皮边看新闻，果然帝国已宣布了新任的王太子，名为约书亚。联邦的议长则只知道姓鹤，是中年男子的形貌。而那展开星际巡回演唱会的大明星，则是个棕发碧眼，笑容温和的青年。至于追寻神明的人类，据说前往了曾经的嘉兰神殿，但那里已经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江亭远吃完了饭，便毫不留恋地离开继续工作。
傍晚六点，江亭远准时回到护卫队大楼，工作报告他已经直接发到了汉克斯的通讯号上。在楼下打了个卡后，江亭远婉拒了几位邀约他再去嗨的同事们，便准备回家。
“我我我我，顺路，送你吧？”
汉克斯几步小跑追到江亭远面前，迪诺在后边一脸阻拦不及的绝望，最后决定蹲下来系鞋带。
“……不用了。”
昨夜送一次，今天江亭远没醉还是要送一次。江亭远看着汉克斯闪烁却炽热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我……”
“我正要接他回家。”
一只手轻轻按在江亭远肩上，江亭远徒然觉得被触碰到的地方都要烧起来了。即使没有回头，他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那么，再见。”
汉克斯就看着那长相俊美和普通人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青年，就这么把江亭远领走了。
“所以说，这种段位的不要挑战嘛。”
迪诺终于系好了鞋带，这才慢悠悠地走到汉克斯身边，却见他额冒冷汗，一脸恐惧的表情望着前方。
“您……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只是觉得对方气势挺足的。”
看着汉克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迪诺想了想，抬手拍拍他的背。
“好吧，我亲戚表妹最近要来埃尔比塔旅游，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吧。”
江亭远被人牵着手，走在埃尔比塔长长的林荫道上时，还觉得彷如梦中。
“我原本打算今晚早点睡，看看能不能……”
“在梦里见到我？”
轻笑声在江亭远耳边响起，他终于鼓起勇气再看身边这人一眼。
高大挺拔的身材，金发蓝眼的神明，穿着人类年轻人的T恤牛仔裤，正温柔地看着他。金色的夕阳下，面前这人有体温，有影子，有呼吸，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
江亭远膝盖徒然一软，埃尔立刻托住他，如融金般的长发落在江亭远的肩头，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披帛。
“我是真的。”
江亭远就看着埃尔将他像抱小孩一般，让他坐在手臂上，让江亭远居高临下地看着。
“你看。”
江亭远颤抖着把手放在埃尔脸上，从白净的额头到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然后一把掐住了埃尔的脸颊，狠狠一揪！
“你什么都没说，我还以为根本见不到你！你怎么又能来了呢！”
“我……我劝你冷静。”
埃尔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却看到江亭远渐渐松了手，只低下头把脸埋在埃尔温热的脖颈里。
“对不起，”埃尔把手轻轻覆在江亭远脑后，“我听到你说了再见。”
“可我不想和你道别。”
江亭远则紧紧抱住埃尔，他从未有哪一次这样心怀感谢。
感谢相遇，感谢重逢，感谢……神明垂怜。
路过的行人偶有好奇地望过去，便见那金发的高大男子立刻便转了个身，遮蔽了他人的视线。
行人只依稀听到劝哄认错的声音，不由轻声笑着离开说一声“恋爱真好啊”。
晚上八点，江父江母看到自己的儿子江亭远，领着一个如神明般俊美的人回了家。
“爸爸妈妈，这是埃尔。”
本来欢欢喜喜等儿子回家吃饭的江父江母，看着江亭远牵着一个俊美无俦的男人回了家，江父手上拿的筷子，江母手中拿的砂锅，全都同时掉到了地上。
埃尔在江家吃了顿便饭，说起来他和江父江母也生活了一段时间，但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肉眼看得到他。
“是的，我喜欢亭远，因为一些事暂时到别的星系去了，现在误会已经解除。”
埃尔毫不在意地说着谎话，江亭远则在一旁吨吨吨地喝着热汤，没一会就全身起了热汗。
“嗯，我不会再走了，我会留在这。”
埃尔收回放在江亭远身上的视线，又继续回答着江父江母的问话。
江亭远吃了饭，把筷子放到桌上，便站起身朝埃尔伸出手。
“还有一些话，你应该要和我单独谈谈吧？”
埃尔从善如流地站起身，与江父江母说了声抱歉，便跟着江亭远上了楼。
“哎，要不要给你们送点水果啊？”江母追到楼梯口问。
“不用了妈妈，”江亭远像是知道江母在担忧什么，“我是成年人，不会在你眼皮底下做什么的。”
房门关上，埃尔有些惊讶地看着江亭远难得强硬的姿态，不由笑起来。
“原来你还会这么说话。”
埃尔坐在江亭远的床上，纯白的T恤随着动作稍稍往上拉起，露出紧实白皙的腰。他单手支着下颚，安静地看着江亭远。
“你想问什么？”
再次见到埃尔的时候，江亭远只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喜悦中，就这么牵着埃尔，像是他们小时无数次牵手回家一样，往江亭远最安心的地方走去。
可吃饭的时候，江亭远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他一直看着埃尔，在埃尔身上……看到了违和的地方。
埃尔看着江亭远朝他走来，他正想着江亭远要说什么，却看到江亭远在他面前单膝下跪，牵起了他的一只手，放在唇边。
“你变成人类了，”江亭远感受着唇下跳动的脉搏，“你做了什么？”
埃尔则低头亲吻着江亭远的额头。
“这是我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埃尔：嗯……也不算是人类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