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天撩
就如同苏十一的判断, 诸怀君看到箭矢时第一反应的逃离方位便是后退，然后司空墨白在他右边，他自然就下意识往左侧方躲, 箭矢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妖身，虽然苏绾没有能耐击中什么要害部位, 或许击中了要害部位也并不要害，但是他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司空墨白眼底闪过几分讶异，见状，烛龙剑的寒气便以最迅猛的速度蜿蜒而上。
诸怀君被制住了, 很快的，这结界便随之脱落了，地颠的最后一次, 苏绾瞬间感觉之前有些难受拥堵的灵力, 像是摇晃的可乐一般，喷涌而出，先前那股被压制的感觉消失了，就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而对比苏绾的状态，司空墨白可以说非常差。
结界破开的时候, 他就闪现过来了，一把将她稳住才不至于再次甩出去, 苏绾清晰地感受到现在的司空墨白大概只剩下司空白了，或者可以改名为司空冷白了，整个人煞白透明，唇色也不再嫣红, 眉眼都染白了，身上所凝结的霜露也并没有因为结界被破而得到好转。
最重要的是，手臂上的伤, 渗着极其浓重的妖毒，上面蔓延着黑青色的妖气，血也在隐隐地流淌，哪怕他自己给自己施法做了简单地治疗，却依旧疗效甚微。
“你的伤——”苏绾扔了弓箭，想也没想就抓着他的手臂探着脑袋去看，其实他的血流得少而慢，先前乍看之下并无大碍，可是如今细看，乃是因为他身体太过冰凉，烛龙剑的寒气差点就把他染成了一具移动冰箱，自然血的流速便变得缓慢了，血还有些凝固了，厚厚地结在伤口处。
司空墨白低眸细细地看着她，这姑娘真的对人没有丝毫分寸可言，先前情况紧急两人亲近点也是无奈之举，这会儿凑这么近，整个人都快半靠在自己身上了，竟然丝毫未觉，而且伤在他身上，她自己何故如此紧张。
“可会生火？”司空墨白淡淡地问道，声音有些生硬，苏绾能听出来他已经开始有些强撑的意思了。
“生……生在哪里？你想怎么生？躺着生还是坐着生？”苏绾错愕了一下，有些焦虑地问道。
焦虑从何而来呢，就是从她很想生、但又真的不会生、可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生而来。
“……”司空墨白薄唇紧闭，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这姑娘脑子是随机的吗？他开始怀疑刚刚射出去这支箭到底是不是她本人，“罢了，你就待着，这事还没完。”
“什么还没完？”苏绾疑惑地问道，听话地靠他更近了点。
“没什么，等会儿，你可要跟孙渚青走？”他重新问了一遍这个问题，神色冷淡，目光绵长，也不知道是想她走还是不想她走。
苏绾沉默了也没说话，舔了舔唇，目光有些飘，走肯定要走的，但是他不是说事情没结束吗……她缓缓摇了摇头，“不一起走吗？”
他扭头看过去，视线因为睫毛染上了霜雪，视野范围内都混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可苏绾离得极近，他反倒能把她细细打量了个遍，是一张很小的脸，杏眼，眸色偏浅，长得不太像中原地区的姑娘，朱唇艳红，有些棱角，嘴角微勾，不笑的时候也总有一种笑盈盈的感觉。
看她这般心焦，果然，还是自己先前温和的假象做得太好了，引了这姑娘爱慕。
他不自觉地又开始泛起了几分愉悦，他不是很懂这种感觉的来源，仅放肆地让这股愉悦充盈自己的胸口，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姑娘很安静地盯着她自己的手，司空墨白也不言语，盘腿合目调整自己的身体，伤口处在隐隐作痛，先前烛龙剑的寒气让他对痛觉有些麻木，可如今靠近苏绾，身上的寒意开始有些瓦解了，痛觉便开始越演越烈了。
司空墨白抬头看了看那个在地上躺着与其说被他冻晕的，还不如说是醉晕过去被他冻住的这副躯壳，在犹豫是否要硬撑着先去处理，还是等纪宁他们过来接手，毕竟，他真的只是顺路来的，完不成他也会以“温和有礼”的态度，回去向师傅复明，如果不是苏绾在这里，他估计不会生生要跟诸怀君过不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绾在这里，他就特别想干点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个诸怀君却似乎背后偷偷摸摸干了不少事，而从苏绾口中喊出了“扶墨”这两个字，则是占据了一大半司空墨白留下来继续干点什么的原因
正想着，一阵暖流霎时间从他身侧蔓延开来。
他有些诧异地扭头看过去，苏绾那张脸被火光照得通红，梨涡盈盈，笑起来时眼睛都是弯的，微露贝齿，火焰从她手上生出了不算大的火苗，然而她天生的灵力似乎格外充沛热烈，火焰尽管小，却足够让他身体的痛楚减弱了不少。
“怎么样？果然你一个人不行吧。”苏绾头发早就被先前江水卷起的漩涡而冲散了，如今有些凌乱的被她随意扎了起来，鬓间的发丝有些拂过她的唇，本来明艳的五官竟衬出几分媚态，笑得甜腻，弯着眉眼倒是没了刚刚司空墨白看到的那份心焦。
司空墨白有些好笑地侧目扫了一下这火焰，低头微微勾起唇道：“这么小，真对不起你这年岁。”
“什么年岁不年岁的，说得我年纪很大似的，你懂不懂礼貌——”苏绾话一顿，眼角便扫过一个黑影，孙渚青一身黑衣风尘仆仆地迈了进来。
“孙渚青，孙魔王，我在这里！”苏绾站起来欢快地唤道，全然忘记了她是被这小魔王扔下车的。
孙魔王二日多不见，面色倒是比之前惨白了不少，狼狈吧也有一丢丢，但依旧不忘自己那股霸气爷们儿风范，肩膀架着有刀一样宽的剑，手提着那个被司空墨白遗弃后奄奄一息的女妖，他其实不认识，也无所谓这谁，本是认出其身上是司空墨白的手笔才带过来的，进来看到这里结束得差不多了，也就随手一丢。
后面迎面而来的是状态都有些凌乱的纪宁和乔穆……以及脸色差到跟司空墨白有得一拼的秦瑶，她用着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苏绾，看了看苏绾跟司空墨白的距离，又迅速移开，根本没搭理苏绾，只垂着头默默地跟在乔穆身边。
“——哟，啧啧，还没死呢，爷还正想着是要给你弄个什么样子的墓碑呢，没想到还活着。”孙渚青踏进这座废墟一样的府邸后，脸色挺差的，话是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
他一脸嫌弃地看过来，丝毫没看司空墨白，倒是铁青着脸色扫到整个人往司空墨白贴上去的苏绾，舌头舔了下小尖牙，恶狠狠地道：“嗯？让你闹着要下车？这会儿知道好歹了吧？怎么这次没弄死你呢？嗯？”
苏绾：“……”
苏绾迎上去的动作突然顿住了，瞧瞧，叫他一声魔王，孙渚青就真把自己当魔王了，这颠倒是非黑白全然不用讲究事实依据的，本来看到他兴奋的表情瞬间噎了下去。
“你说的是人话吗，是我要下车的吗？”苏绾撇了一下嘴不满地说道，她对孙渚青可不像对司空墨白，司空墨白的冷漠胜在冷，不算十分漠，可孙渚青身上的阴冷气，却是十足十的阴，还冷。
“难道还能是我赶你下车不成？”孙渚青暴怒道，丝毫不承认当初发生过的事，他分明随口一句，当时只见这丫头真的扭头下去了，他气急败坏之下便驾车跑了。
“你怎么不承认啊，分明是我戳破了你对我——”师姐的爱慕之情……
“——你还敢说，给爷我住口。”孙渚青气急败坏地呵斥道。
苏绾被他一呵斥，便立马闭了嘴，火焰也因为注意力分散，就消了下去，孙渚青天生的狠戾劲配上凶神恶煞的表情，苏绾下意识地往旁边司空墨白那里躲了躲，临了，还补了一句，“分明就是你赶我下车的，戳中你心思还不认。”
“你还没完了，小白眼狼——”
“——你才没完了，好你个孙渚青，搞了半天是你赶她下车才会遇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能不能给老娘做个人啊，是不是上次从你家门口经过的粪便车让你给吃傻了？”嗯，这吼叫声非常苏十一风范。
“噗嗤。”苏绾听到这话一时没绷住，就笑了出来，然后立刻掩嘴顿住，等了等，发现苏十一果然在白冥珠里是十分安全的，除了她和孙渚青，别人都看不见听不着。
后面跟过来的几个长仙门人，尤其是纪宁，大概是气消了，看到苏绾被孙渚青责备本是想上前一步制止的，可谁知道苏绾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
孙渚青咬了咬牙，眯起眼睛：“你给爷住口，我看也就你爱吃这玩意儿，天天挂嘴边。”
苏绾：“……”
不，她不爱吃。
“你说老娘能不挂嘴边吗，你告诉我对着一个茅厕除了聊粪便还能聊什么？吟经颂道吗？你听得懂吗？”苏十一继续回道。
“老子听得懂了你就会念吗？我听你声音很神气啊，怎么，天天蹲茅厕蹲多了，格外提神？”
“算了算了，不要吵了……”苏绾扶额轻声道，觉得有些许尴尬，眼神微飘，僵硬得想摆出一个自然的神情。
什么茅厕不茅厕的，难不难听啊。
况且，旁边几位长仙门人已经在用满脸疑惑和惊奇的样子看着她和孙渚青，毕竟在旁人眼里他们真的很诡异，她没怎么开口，孙渚青却一脸怒意地对着苏绾的手腕说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她都觉得丢人。
丢人这事蓦然想起司空墨白说的那段疑似羞辱自己的话，突然觉得他有点道理的，说白了，只要自己脸皮够厚，那丢人就不是她了，是孙渚青！
“——是我要吵吗？你没听到是谁先骂人的吗？啊！”孙渚青怒吼道。
“用得着这么大声吗？”苏绾哭丧着脸抱怨道，那最后一声“啊”差点没把苏绾耳朵给震聋，她迅速捂着耳朵倒退了几步，并非分贝大，而是不知为何孙渚青这种仙修，每次生气的时候便会隐隐带着煞气，总是会让苏绾体内的灵气都产生一股跃跃欲试的震荡。
对，跃跃欲试想打架的那种震荡，大概是苏十一留给这身体的残念吧，苏十一虽然以前不出山门，但据说在教里就是差不多天天以打架折磨人为生存乐趣。
“孙渚青，有你这么跟姑娘说话的吗，天玑门就是这般做派的吗？”纪宁着实看不下去，他搞不懂苏绾一句骂人的话都没有，这怪异的孙渚青一个人对着苏绾在那儿自言自语什么，还态度这么恶劣。
“你谁啊你，与你有关吗？天玑门是不是这般做派你们不知道吗？爷就这般做派怎么着吧？”孙渚青冷冷地说道，剑握在手上微微转动着，稍带了点挑衅，又有点不屑，斜眼瞟过去嘲讽地笑了笑。
纪宁看着他这样子，便来了几分冲动，正准备拔出剑，就被司空墨白摁住了手，他瞬间一惊，本是以为师兄只是受到自己剑气寒冷，所以看着有些白煞，却没想到，手上碰到他那一下，竟然是这般刺骨寒冷，“师兄，你……”
孙渚青淡淡地与司空墨白对视了一眼，他低低地沉思了一下，并没有与他多说哪怕一句话。
司空墨白也没干什么，仅是把纪宁往旁边拉开，他往前一跨步，便站到了苏绾旁边，一言不发，男人温和的马甲好像掉了不打算捡起来，周身冷冽漠然，身体状态是苏绾心知肚明的差，可是腰却挺得笔直颀长，一双黑眸仿佛没有因为自己身上结的雪霜而有丝毫影响，宛若雪中的神祇降临，那些白的渗人的雪霜只是他的装饰。
气氛就这么突然地沉静下来，
孙渚青显然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对于司空墨白，可以说打心底里有着排斥和厌恶，当初提出和他同路，孙渚青不否认是有很大缘由是想找这人不痛快没错，从有司空墨白的名字传进天玑门的那一刻起，孙渚青就把他名讳牢牢地放置在他厌恶排行榜里的头一号。
他扫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看那个被冻住的诸怀君，对司空墨白轻轻地咧嘴笑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了然于心的感觉。
“苏绾，走。”他习惯性地舔了下自己的小尖牙，便转身往府邸门口而去。
苏绾怔了一下，张了张嘴，眼睛莫名地没敢往另一侧的人看过去，她跑上去抓着孙渚青轻声问道：“我们这就走了？”
“不然呢，他们长仙门的事关你什么事？”孙渚青挑着眉，一脸不耐地说道。
“可是，这事跟我师姐有那么点关系，我想留下来问个清楚。”苏绾咬着字句，慢慢地说道，话其实是实话，但不知道为何苏绾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什么意思？”苏十一问道。
苏绾摸摸了鼻子，又揉了下耳垂，“这事吧，说来复杂，反正等会儿听听估计就懂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苏十一继续问道，她丝毫不想知道什么仇人的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的秘辛我们听听也无碍嘛！”苏绾劝说道，也不好直接说扶墨当年可能和你有些许误会，他现在出事了，估计跟你也有点关系。
“嗤，别逗了，老娘用得着听他们的秘闻？等老娘回来就给杀上他们天虞山，管他们什么秘闻，全给我带到孟婆那儿去让他们自己慢慢唠嗑吧。”苏十一鄙夷道。
苏绾：“……”八卦之心难道不是人皆有之吗，何况说了与她有关的，怎么女魔头就没有那个心呢。
蓦然，孙渚青冷幽幽地凑了过来，眯起眼睛打量她几下，用着一股怎么听都像是要合谋干些什么违法犯罪的事的语气低声道：“诸怀君这事，你想知道？”
苏绾抬眸看着他那诡异的笑脸突然地靠近，不禁脖子往后逼了逼，迟疑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