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天撩
九幽教素来就和旁的教派画风不同, 每到年关更是一群人发疯的理由，教里不缺钱，还没开始过年, 流水宴席便已经开始了，从山门口第十个台阶开始, 苏九灵力所设的曲水流觞便一路绕过每一座山峰，再绕到悬挂如孔明灯一般的房子，最后蔓延回苏绾所住的伽罗殿。
上面一共设有一百零八道菜品，每一百零八道菜便会重复一遍, 不少挑嘴的为了能吃上同一道菜，追着那曲水流觞从山门绕到了最西边的修罗殿，再跟着一路追回来。
曲水流觞每年差不多都会维持十日上下, 教派里那群疯子有时候还会偷偷地把苏十四给灌醉然后背着苏九和苏绾, 继续偷偷摸摸地开下去，总归是一群无聊的人，好不容易以找个理由凑在一起孤独地狂欢。
对于吃的，苏绾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苏绾此刻一袭红衣红唇，装扮美艳动人地坐立于正中央, 已经随着教里的人坐了好几天了，拿着筷子默默地盯着流过的九阴合欢糕, 白日隐灵糕，无上碧藕糕，还有乌金凤汤，以及龙血脆酥, 别看名字那么抽象，连好吃的程度也绝对超过人的想象，苏绾几乎把能逮住的这几盘甜糕都逮了个精光。
反观旁边坐着的左右护法二人, 却在那里为了一盘普普通通、苏绾看都懒得看一眼的醉虾而开始吵了起来。
孙渚青母亲的身体早已经有陨落的趋势，早前天玑门被司空墨白搅得一团乱的时候，他趁乱便把母亲救了出来，他自父亲早年消逝后，天玑门便开始利用他母亲威胁他已有数百年，这数百年里，足够让曾经娇贵明丽的鬼王之女，变成了一个琉璃易碎的快要枯萎的昨日黄花。
他母亲在早年还短暂地放置在苏绾这里疗养过一段时日，为了防止长仙门的追捕，九幽教特意架上了屏障隐蔽山中，直到前几年才送回他外祖父那里。
不过，年关之际，他却依旧选择留在这里，因为苏绾的生辰便是这年后的第一日，他母亲不过这种节日，他自然毫无压力地出现在这里，连续几年也是如此，之前那个还大喊着吃过九凝的饭后，她一辈子都不吃饭的人，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恨不得整个人都跟着那曲水流觞一路游遍整个九幽教。
况且生辰礼物都准备好了，他要送的自然是要比那个泑山的老白脸那堆吃的要体面得多了。
所以在曲水流觞宴席开了差不多第五日的时候，孙渚青舔了下小尖牙，算准了时间便跑去寻苏绾，理论来讲，她多半是非常合群地窝在席上，因为每天的食物都会变，苏绾没有吃腻的道理，可是——
“——你们教主呢？”孙渚青皱着眉头阴郁地问道。
右护法娜迦瞥了一眼孙渚青，抿着嘴，傲慢地说道：“教主去哪里还用得着跟你报备吗？我看教主这是去找小白脸去了呗——”
话音刚落孙渚青阴沉的脸一阵风地跑了。
“咦，你前不久不是还说要爬上他床的吗？我记得你都开始研究地盾入他房内了，怎么？没成？”左护法夜叉眼睛发光地盯着她问道，瞅着那孙渚青怎么看都喜欢教主，若是跟娜迦有什么，那教里就热闹了！
“去你的，老娘会想爬他的床？老娘就算爬你的床也不会爬他的床。我呸！”娜迦像是被他这话扎到了一般，赶忙反驳道，可又不得不承认，这话还是真的……
这是她活这么多年头一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男人，她人都脱光了爬了上去，竟然还能被一脚踹了出去，还直接把教主给惊动了，多丢人的事，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而至于孙渚青抱着他的生辰礼物能不能找到苏绾这个问题，答案是应该不能的，就如娜迦所言，她确实跑去找小白脸，严格的来说是老白脸。
想起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竟然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以前在自己的世界里时，十年便是一个很长的单位，这会儿竟然直接过去了两百年，当时从幽州直下到临安镇还耗费好多天的时间，可现在，她已经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地从幽州横跨北荒的连绵山脉，直入桑山，越过极寒之地到达泑山，前后过程一天都不用。
苏绾身上有九凝的法器，入泑山毫无障碍，加上泑山的景物都是她幻化出来的，她在这里一待百年，连神兽都认得她的气息。
平素年关她都留在教中，可是今年她有些控制不住心神，前几天她甚至发现她短暂地幻化出来瑞雪兆丰年的九幽教，竟有几分要刮暴雪的征兆，这证明她心神极其乱，她随意交代了一下苏九关于长仙门的帖子，便立马地离开了，没跟孙渚青说，只是觉得他势必要留下自己。
一封帖子，就把她平静了许多年的心搅得一团乱。
当年因为那假盒子她意外离魂失败而坠下泑山，在这泑山许多年，竟从未遇见过他，要说自己没有那么点埋怨那肯定是假的，如果只是在她头几年重伤卧床时没寻到，那这狗男人也是放弃得够快的。
如果不是他那么作死地非要给她来这么一封帖子，她如今估计早就心平气静地把他和他有关的事情当成过去了，毕竟他要的也有了，想做的也做了，成为了长仙门的掌门后吞并了各大仙门，天玑门也被收掉了，该杀的也杀了，还有什么呢？
可这会儿非要给她发这么一封帖子是几个意思？知道她没死？知道没死还拿元无忧刺激她？还是又旧戏重演，自私地觉得他认为好就可以继续耍着她玩？
心情非常躁动，连带着灵力也有些浮躁，所以在她还没有让这九幽教的新年，在这暴风雪中度过之前，她当机立断决定跑出来，而除了泑山，她甚至想不出这世间还有哪里她能去、又能欢迎她进去的。
泑山还是她去年布下的那片景，丝毫变化都没有，以往都是年后过来布的景，连着两百年她都是规规矩矩地遵照着九凝说的，要保留这三季应有的模样，可这会儿，她寻思着没有什么比白雪与新年更搭调的景色了。
她刚入了仙障，便直接从赤水处借了雪，动静颇有几分大的，因着她是火属性的，降雪对她来说就跟司空墨白要生火一样难，既然有的借，她就直接拿来用了，一瞬间，整个泑山便再没有三季，只有这如赤水一样白雪皑皑，不同的事，这里的雪堆积而成的却是各种树木花丛的样子，参差不齐，与赤水一望无尽的雪原比起来，要多了几分灵气。
就连带着幻化出来的山水都结上了冰，瀑布也不在动了。
苏绾非常满意，持续腾风而上，带着雪直入山顶的屏障，破了他的仙门，雪一下子就淹了他的屋顶。
“——你这小丫头在干什么呢？”
那个衣服白得仿佛要跟雪融进去的男人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他不敢相信这小屁孩竟然过来就把他这泑山给用雪埋了。
九凝虽然爱美，但是却爱的非常局限，衣服永远只穿白，没有例外，可是衣服上的绣纹、晕色、花样以及边领，从来都不要穿一样的，明明就他一个人在这里，整个泑山就只有这山顶处的水帘境，偏生他能自己一个人就站在那里欣赏个老半天，以前拖着苏绾吃东西的时候都非要坐那里——
经常吃着吃着，就能盯着自己这脸发呆……
唉，有病真的要治啊！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总归是要打扮打扮这儿的。”苏绾现在跟他混熟了，早就没有什么恩人不恩人的阶级关系，对于九凝，她除了想翻白眼还是想翻白眼。
“一片白花花的有什么好打扮的，哪里好看了？你的眼睛是被九幽教给戳瞎了吗？我看你还是别回去了。”九凝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说罢就要上去把那雪给收回来。
开什么玩笑，在他想出来要变幻这泑山无尽的冬雪时，他可是看了这泑山雪景上万年，早就看吐了，多一眼都不想看。
“白花花怎么就不好看了？你不也只穿白色的吗？泑山三季了多少年了，每年这个时刻像凡人一样转为冬天有什么不好的？”苏绾把他拉住软声道。
“我只穿白的是因为我穿白的好看，不是因为白的好看！”他非常不满意地纠正了她。
这是重点吗？
“……”苏绾听后一阵语塞，顿了一下赶忙给换了个思路，对付他有更好使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凡人有句话叫做‘瑞雪兆丰年’意指新年时候下的雪，来年必定是个丰收之年，所以啊，在这年还没过完之前，这里就要下雪！”
九凝顿了一下，蹙着眉有些狐疑地看着她，试探地又问了一句：“瑞雪……什么？”
“瑞雪兆丰年！”苏绾一字一句缓慢地说道，笑盈盈地手一挥，把他刚刚收起来的雪尽数又放了回去，“况且，今天是我生辰，我寻思着你一个人过年寂寞，特地过来找你的。”
笑起来时小梨涡要多晃眼有多晃眼。
九凝瞥了她嘴角一眼，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是觉得我特别好骗？”
苏绾：“……”
“随便吧，反正你本人也很好骗，我就假装我也很好骗得了。”九凝看着她有些飘忽的眼神，状态也有些奇怪，灵力比之过往多了点细微的紊乱，想来是心情有些不安。
“罢了，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做条鱼吃，你可知道那鱼是我不久前在谷底里捡回来的绯鱼，长的吧……”他眼珠子了一溜转，似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山顶屏障的台阶处，然后又转回了苏绾的脸上，“就长着一副等你来吃的模样，你等着！”
“不久前是多久前？”苏绾僵了一下嘴角，有些犹豫地问道。
九凝眨巴了下眼睛，回想了一下，无辜地说道：“大概是……几个月前？我忘记了，你知道我也没有时间概念，你来一次我知道大概过了一年。”
几个月前能吃？
苏绾听后一慌，赶忙扯着他：“——诶，不，不用了，我不吃，我吃过了！”
“小馋猫，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收拾一下等着我吧。”九凝笑眯眯地说完转眼便消影无踪了。
苏绾：“……”
这算是自投罗网吗？
她自顾自地回了自己的小木屋，那里依旧还保留着她原先居住的模样，实话说，对比九幽教，她其实真的更习惯住在泑山上，总归那一百年里，什么都能忘记，什么也都会习惯。
这小木屋原先是没有的，九凝凭空劈出来的，布置上十分别致，女子该有的都有了，弄成这样孙渚青每每看到都能念叨上几句，可苏绾寻思着没啥好念叨的，九凝横看竖看就是容不得长得不好看的东西出现在这里罢了，房子也一样，丑了他看着碍眼。
苏绾如今的修为远远高于七百年该有的，她跟司空墨白双修过后的灵气便早已远远高于自己的年龄，加上她长达百年受这泑山灵蕴滋养，泑山上那一点点细微的动静她还是能立刻发现的。
事实上，刚刚说话的时候便留意到了——有人上来了，可是无从判断来人是何人。
但她并不在意，最早前就曾有所感有人时不时会踏上这泑山，但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又不是只有她和司空墨白能进来，能破开幻境上这泑山的人虽然少之又少，但总归有那么几个厉害的。
可当今世上，还有谁有这般能耐？
苏绾摆弄着水帘境前血玉果的手突然一顿，一阵靴子轻微与积雪产生摩擦力的声音一阵阵地传入她耳里——此人破了屏障，正在迈上通往山顶的台阶。
她有了短暂地一丝慌乱，复又平静，主要是，她确实没在这泑山见过人，总归是有那么点紧张的，可是来人只要不是孙渚青，就一定瞧不见她就是了。
——可是她！能！瞧！见！啊！！！
她果盘刚一放置，随意地扭头看了过去不远处覆上白雪的台阶，动作直接就僵在那里了，她发现自己似乎完全不知道九凝这一结界究竟能不能挡住声音，又或者可以，但却不一定能对眼前这个男人有效果。
人果然是不能念叨旁人的，念叨得多了，就自然地跑了出来，今日心里让她烦乱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会儿，这人就直接跑了出来，不是在心里，而是在眼前。
额……还有在九凝面前，苏绾扭头看过去，九凝正好端了一盘死亡料理标签的绯鱼走了过来，火红色的绯鱼如今黑乎乎地躺在盘子上，可怕的还有那上面竟然还覆盖着一些看不懂的绿色植物。
九凝没有葱，所以是跑去不知道哪里摘了点植被随意撒上去的。
苏绾张了张嘴，看了看菜又顿住了，她虽然是灵修，但也可能会吃坏的呀！
“哟，这里来客人啦，刚好，一块儿尝尝？”九凝端着盘子第一件事就是站在原地，似是丝毫不惊讶这里多了个人一般，笑眯眯地和同是一身白衣的司空墨白打了个招呼。
今天的司空墨白不再是往日那一身白衣淡蓝色的道袍了，头顶长仙门掌门的头衔后的司空墨白显然也开始苟富贵了，白衣上的长仙门绣纹已换成了黛蓝色的，银边也绣着图腾，十分庄重有气魄，芝兰玉树，不染尘埃。
而且平时身上都没有点晶亮东西的男人，这会儿那盘起一半头发的玉冠，上面竟镶着一颗苏绾目测应该要个好几万墨石才能换到的青金石。
果然堕落了啊。
“——晚辈，司空墨白，有礼了。”
久违的人，久违的打招呼方式，久违清冷淡然的嗓音。
苏绾还是一动不敢动，全身僵住一般定定地望着他的脸，还是往昔般精致得仿佛是上帝捏出来的，每一分一寸都把握得刚刚好，脸色总是没有什么大表情，眉眼浓郁，眼眸垂下时睫毛能挡住大半个眼睛，面色如瓷，看着倒是比以往那仙里仙气的模样更添了几分凛冽之意。
只见男人睫毛沾上了几分霜雪，轻微发颤地把目光往苏绾那处挪了一下，他并未聚焦到苏绾身上，神色有了几分幽深，似是带了几分试探性地看了过来，等待着什么。
嗯，幸好，看不见。
苏绾偷偷松了口气，要是看见了得多尴尬。
“——啊，公子看不见吧，小绾，还不快把术法给破了。”
小……小绾？
苏绾一言难尽地看着九凝，这花仙子似是故意一般地直戳着苏绾的心头，满脸笑盈盈地看着她，也没再多说什么，把鱼端到了她面前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这种恶趣味的习性是批发的吗？多少钱一斤？
还是说这种习性只要是爱穿白衣服的男人，系统都会自动分配？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以为两个男人能凑出一场修罗场吗？
不，我要三个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