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天撩
寂静的夜色悄悄然地升了起来, 整个长仙门可谓天清气朗,辽阔的幕色挂着一轮银月,太微峰几个长仙门的弟子都在赌今晚掌门能不能走出虚清院。
“我猜还是不会, 都三天三夜,还关着呢!”子遇说道, “子约不是还送点心进去了,瞅着那魔女还能继续折腾。”
“掌门都受伤了,魔女可真行。”子务是平素专门打扫太微峰的掌事,年约七十八, 比子遇和子约都要大,模样却还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那个九凝上仙还在外面徘徊, 感觉都快气死了。”
“他之前不是还装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吗, 切,这会儿急了除了散播点谣言还会什么,连屏障都打不开——”
“——咳嗯!”子务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嗓门子都大了起来地道:“别瞎说,人是上仙, 自然是风度的!”
“上仙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跟我们掌门——”
“——跟你们掌门怎么样?嗯?”一阵柔媚又拿腔拿调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
子遇兀地一下背脊一僵, 嘴都没来得及合上,只见一道白色宽袖就这么“亲切”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九凝那张放大版和善的笑颜就出现在他旁边。
“额,上仙莫要误会, 子遇他年幼,什么都不懂。”子务立刻把他拉到了一边,“还请上仙莫要怪罪!”
“怎么会怪罪呢?”九凝笑眯眯地扭头看了看这个据说年幼的子遇, 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下,温柔可亲地问道:“你说说,我这是要跟你们掌门如何了?”
“我……”子遇今年才年仅四十二,凡人这个年纪估计是半只脚要踏入棺材了,可他在这里真的只能算个小孩,出了事,只想着上头的师兄帮忙顶着,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
这人可是连掌门都能伤啊,怎么看都比较吓人。
“送茶点的那位叫什么来着……子约?”九凝倒没有继续为难他,笑眼盈盈地又继续问道:“让他过来。”
事实上,不用九凝去寻,那个子约是唯一一个能出入虚清院的弟子,要找实在是太容易,九凝对付这些小屁孩素来是连法术都懒得施的,时隔三日,九凝也是着实等得心焦,这司空墨白拉着苏绾一困三日,一男一女困在房里还能干什么?
他不免就有些心浮气躁。
早年在泑山他就有留意到司空墨白,他动静其实真的可以说非常的大了,大肆地屠戮了泑山山底的凶兽,那会儿九凝就知道他的存在,心里也清楚势必是来寻苏绾的,尤其开头那两年,几乎是日日都在这泑山徘徊。
苏绾魂魄的伤差不多是睡了十年左右才下的床,而身体上的伤差不多又养了七八年,总的来说,苏绾是养了快二十年的伤,虽然说灵修不需要像凡人那样还要吃饭上厕所,除了躺着也没什么好照顾的,但是九凝还是忍不住要揽这个功劳。
一连二十年,无一日不是他在陪伴,给这身心俱损的小姑娘读书籍解闷,抱着她出去观看外面的日升月落,给她弄了无数个甜糕过嘴瘾,每一年的生辰都是他给过的。
实话说,司空墨白在他眼里真的屁都不算一个。
他干什么了?他什么都没做。
九凝当年就是故意的,让司空墨白每一次都失望而归,掩去苏绾的灵蕴和痕迹,这对于他来说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留下了一个自己看得十分顺眼的人,陪陪自己孤寂的人生,所以私心里不想要那么快被旁人打扰了去。
而后来……任谁对着这么一个小姑娘久了,多少还是有些东西从心底里生了出来。
何况还是个柔软的姑娘,笑起来甜腻腻的,总是礼貌乖巧的道着谢,藏不住什么小心思,分明做的菜难吃到了极点却还是为了不让自己尴尬而勉强吃了,因为自己救了她,能走动之后便主动拦下了泑山山顶的所有琐事……
甚至……知道自己孤寂,就连一百年之约过去了,还常常往泑山跑,一送就是一大堆凡人的话本子和小物件,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给他念,仿佛回到了苏绾重伤卧床的那会儿。
如果对方不是司空墨白,他一定也就笑眯眯地压下来心里的那些浮动,继续做着小绾儿心里那个云淡风轻的上仙,窝在自己的泑山上,旁观他们两个的来回撕扯,不发一语。
可是如果是司空墨白,那就不行。
没结果的事情,何必纠缠不清。
九凝趁着子约张开结界的时候,捧着茶点就溜进去,这个屏障确实厉害,没张开的时候,他确实对此毫无办法,可是既然张开了哪怕一丝小孔,九凝都能轻而易举地蒙蔽过去,顺利成章地直入虚清院。
这几日的虚清院大概是久违地见着了阳光,先前入内的婆娑玉柳以及那开得不成样子的火绒花都是蔫蔫的,这会儿都已经会在夜间发着若隐若现的光了,尤其是那婆娑玉柳,莹莹光点环绕着整个虚清院,而这仅是虚清院唯一的光点了。
九凝立刻就顿住了脚步,这虚清院……空掉了。
走了?
同一时间,发现事态严重的还有扶默,他是一颗心都炸出来地冲上了太微峰顶,刚好碰上了九凝。
一连三日,没人见过司空墨白和苏绾,总归是让扶默觉得心焦,可是就在今晚,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拿了白冥珠出来去看看苏十一,不拿还好,一拿他就一股子火从头顶开始烧了起来,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开始,他跑到元无忧的房内,一看,果然——
空寥寥的。
能干出这种事情的,除了自己那个为了心上人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师侄,还真没有人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做出来,甚至连白冥珠何时被换下来的都毫不知情。
而这会儿,虚清院人去楼空,十之八九就是自己那个好师侄为了心上人,把元无忧的魂魄和身体一同盗走了。
他瞥了一眼那个九凝,行吧,两个人都被摆了一道。
九凝是多一刻都没有停留,直接便朝幽州而去。
而此时的司空墨白,正搂着苏绾优哉游哉地躺在伽罗殿的玉床上观着月色,苏绾的卧房上方被剖开了一个圆弧状的大洞,用了透明的冰晶所填补了,苏绾称之为玻璃,每到夜色时分,刚好能在特定的时辰赏到月色。
可此时赏月的只有司空墨白,苏绾闭着眼睛养着神,完全没搭理他的意思,一晚上的折腾苏小姑娘早就累得撑不住了,司空墨白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垂眸盯着她,这种安宁的时刻是他两百来年,心情最放松的时候,就连剑灵都有着从未有过的愉悦。
把元无忧带走,甚至是偷摸换下扶默的白冥珠对于司空墨白来说,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尤其是扶默对他从来都是毫无戒备心,整件事情办下来可谓是快准狠。
换下白冥珠,摄走了元无忧的肉身,捞起床上的苏绾,直接便乘着烛龙走,只留下了一封书信给扶默和纪宁,走得十分利索。
多少还是为此生了几分愧疚,但是不管如何,既然苏绾愿意答允他只要带元无忧离开,她便和他一同回这九幽教,不管这愧疚心生多少,司空墨白也还是能做一百次同样的事。
总归他也是如了师叔所愿把元无忧的魂魄送返回了她自己的身体内,估摸着这两日便能醒过来,这之后说不准元无忧有了先前的回忆,就自己跑回去寻扶默也说不准。
他反正管不着也不想管。
“以后别穿红衣了。”司空墨白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为什么?”她闭着眼睛嘟囔地问道,这是她教主的象征,红衣上绣满了九幽教的图腾。
“不好看。”太妖娆了,这么多人看着。
苏绾:“……”
披霜公子会不会说话?到嘴的肉现在嫌弃她不好看?
“而且,并没有穿出教主的气势。”他又继续淡淡地补了一句以示劝慰,毕竟穿起来不像一个教主,倒像后宫里的妖妃,换做在凡界,可能是要被人拖出去烧掉的。
她一阵心梗,只恨自己不会像苏十一那样劈头盖脸地骂人,她睁开眼睛瞥了瞥嘴努力装出最嫌弃的样子,“我穿出来的气势才叫教主的气势,我就要穿,我还要天天穿。”
啧,想起以前挺乖巧一姑娘,现在越来越叛逆了。
“……”司空墨白皱了皱眉,反手将她一拖,把她摁在枕头上,一把拢过她白玉的小手指轻轻摩挲,“那你就天天在房里穿得了,别出这门了。”
苏绾房顶的月色早已下去了,从司空墨白来的那天起,床顶青色的纱帐便没有过一刻的停歇,香涩的汗珠夹杂着女子家甜蜜的气息,苏绾仿若再度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冰池里,司空墨白一阵阵地把她体内的火蕴给点燃,寒气再一下下地将她破开,让她吞噬,帮她扑灭,周而复始。
她沉入那冰池里,寒冷又让人愉悦的冰凉撞击着她,让她越沉越深,再一把捞出水面,刚喘上一口气,又更用力地将她撞入冰池最深处,在自己身上每一处都冻出了星星点点绯红色的梅花印,从脖颈一直往下蜿蜒到了起伏美好的山岭,周遭全是司空墨白的气息,每一次的卷席都充满了侵略性。
苏小姑娘换了个位置,依旧没能如愿以遂地踏出房门,这伤势是总是疗不完的。
整个九幽教都挺好,比之长仙门多了不少人气和魔幻,装潢华丽,精雕细琢,历代教主一看就是十分挑剔之人,看那些到处悬挂山腰的房子和高塔扶梯,司空墨白觉得苏绾那剖开的房顶真的不算什么
就是比长仙门要吵闹不少,苏绾也不管,以至于司空墨白几乎每日都只窝在寂静的伽罗殿,自此真正的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除了偶尔碰上孙渚青过来针锋相对一下,九凝上来冷嘲热讽一番,试图找一堆理由把苏绾骗去泑山,以至于十分惹司空墨白烦恼以外,大多数时候日子便还是很平静的,就连苏十一变回了元无忧都沉静了不少,司空墨白基本没怎么接触这个元师叔,对于她先前诱导苏绾把身体还给她这一行径依旧耿耿于怀,在他看来,就是欺负苏绾性子软罢了。
扶默偶尔也会过来一趟,说是为了看司空墨白,更多的是上来找元无忧,司空墨白没在意,依旧每日窝在该窝着的地方,等苏绾一整天在外面浪够了,自然也会爬回这床,以往从来没有睡眠习惯的司空墨白,冲着把苏绾折腾一遍的修炼,久而久之,他也习惯要睡觉了。
多亏了九凝动不动上来给他找茬,他时不时受点小伤,苏绾就不得不给他疗伤,这算是司空墨白唯一没有偷偷在九阴山腰间架起冰墙最大的原因。
日子清闲幽静一晃就是三十年。
长仙门掌门常年蜗居在九幽教里这种消息几乎在东洲大陆的修行圈里传遍了,八卦可谓花样繁多,光是教里就传了无数种样式的,苏绾是毫不在意这些的,司空墨白更是不搭理,二人继续该怎么窝怎么窝。
这会儿司空墨白要走她都还要闹上一闹,虽然仅仅是因为晚上睡觉想要吹寒气这种怎么听都不太愉悦的理由。
但是,司空墨白作为长仙门掌门,该料理的事情自然一样不少,虽然几乎都是乔穆跑腿给送上来的,但是司空墨白却总是会一年消失个个把月,苏绾一开始还是会过问的,可是后来发现,每次他消失,就伴着一个仙门归纳于长仙门这种消息,她后来就干脆不问了,还省得他解释。
大概这就是所谓全国男人统一发放的征服欲?把世界征服了他们就顺心了。
“——你说,你是不是哪里怪怪的。”苏绾那张小巧的脑门突然从司空墨白后面钻了出来,满脸严肃地问道。
司空墨白扭头看过去,小姑娘今天一身月白红纹的荷裙,娇俏可人,清丽柔媚,额间垂着一枚赤红宝石,是几年前司空墨白从外面带回来的,自此好不容易劝姑娘换下那套妖媚的红衣之后,很快的她又能给自己按照妖妃那一套标准,给自己装扮了起来。
他瞥了眼那红宝石,再垂眸看了看她明亮澄净的杏眸,“我怎么怪怪的?”
“你有没有藏了什么东西不让我看的?”她继续满脸严肃地问道。
司空墨白微蹙了下眉,看着她这幅认真的模样,遂地也不自觉认真地想了起来,如果说他有什么东西藏起来那是真没有,但是如果说他有什么东西的话,那就仅此一箱——
“你是说,床头下面的那一箱子东西?”他轻声回道。
哼,果然,藏着掖着!
苏绾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继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男人扫了眼她的表情就懂了,有些好笑地道:“我没有藏,你要是想看,可以直接去翻,我也没有锁。”
“我没有随便翻看别人东西的习惯。”苏绾一脸肃穆地娇声说道,一字一句仿佛在教小童念字。
空气沉静了片刻,突然爆出了司空墨白那清润的笑声,他一把将小姑娘搂了进来,胸膛一阵笑意震动,这会儿倒是懂了小姑娘的意思——
原来是他有这个习惯,被小姑娘含沙射影地指责了一番。
这几年司空墨白偷摸地藏了她不少孙渚青和九凝送上门的东西,还有一些妖里妖气、低胸露背的衣服都被他藏得差不多了,本来还想直接扔的,但碍于苏绾可能会发飙,司空墨白也没真敢这么干。
别说,还真的挺多的,他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大堆,反正该藏的也都藏了。
“那我有,我错了。”他低沉地笑道。
“哼。”
苏绾微嘟了一下唇,靠在他胸口处静静地听着他模棱两可的歉意,眼睛在他胸口处把水雾蹭了蹭,一连三十年,真的是她演过的戏里面最好看的三十年,有真有假,愉悦是真的,心酸也是真的。
如果没有九凝对她说的那番话,她估计现在真的是被司空墨白捧上了天际的小姑娘了。
不需要长大,不需要谁对谁满意,更不需要看着他偷偷摸摸地在背后给她铺路似的,仿佛他一朝不在了,就会有哪个不要脸的对九幽教下手。
这狗男人,果然一直都是个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你想说的大概不是“别穿红衣”,你大概是想说“别穿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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