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天撩
既然是上古龙神早早布下的天罗地网, 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能避过去呢，九凝思索的那些无尽地走动似乎并不能成真，很快地, 这海水便开始越发地高涨，九凝用仙力悬浮的高度再也无法躲避, 苏绾惊异地看着已经过了九凝膝盖的海水，不难想象，不久之后，这水很快就能没过他们脖子。
“究竟……是我们在下沉了, 还是水涨上来了？”苏绾狐疑地瞥了眼水晶宫一般的天棚，高而圆，没有对比物, 甚至无从判断出水位。
“自然是水变高了。”九凝神色沉重地说道, “看来，这烛阴龙神的死门，是避无可避了。”
“那怎么办？”苏绾愣愣地说道，低头看了看这水，她被九凝打横抱着, 垂下去的斗篷和衣裙早已沾湿，没一会儿, 连脚都开始触到水面了。
“——这水好冷。”她惊呼道，把脚缩了缩，抬头看了看九凝，眼神有些复杂, “你……你怎么不说，你一直这么冷的水下泡着吗？”
九凝眼眸突然软了一下，将她托了托起来, 让她脚离水面远一点，“那是你觉得冷，我是上仙，哪能像你一般。”
可是尽管九凝话说得乐观，事情却不仅不像他说的乐观，甚至于还要比苏绾所想的那般水涨得更快，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九凝从横抱着苏绾到变成单手将她托举到肩上……
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挡住这水要冲上来的意思，就连浪也变得越大了，一波比一波高的打到他们身上，眼看着九凝汇聚撑着二人的仙力就要被打散了，苏绾能清楚地感觉到死亡离得那么近。
“——行吧，这会儿划船真的不用靠浆了，全靠浪就行了！”苏绾被冻得直哆嗦，这会儿痛恨自己的腿为什么不生得短一点，沾湿了的脚，寒意直嗖嗖地从骨子里窜上来。
“你手可抓紧了，下一波就能没过我们头顶，一旦我们冲散了，你就等着灵气归天地吧。”九凝声音沉重，一把摁住苏绾，下一刻，还未等到苏绾的回应，这灌注了神力的海水便将他们卷席起来。
水没过他们两个只有一瞬的时间，巨大的冲击下让苏绾短暂地觉得自己全身的灵脉都停止了，寒冷渗骨的水让她全身刺痛且僵硬，那股冰冷的窒息如坠深渊地狱，比之当年泑山坠落的那一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神魂又要分离了。
九凝吃力地拽紧了她，苏绾身子轻，差点就脱手被冲出去了，他凝聚仙力给二人硬是撑起了一道仙障，仙君的白玉脸庞此刻在水里散发着淡淡的祥光，身上波动的清气让苏绾回了回神。
“——点个火试试。”九凝声音依旧沉稳而安宁。
虽然暂时隔绝了屏障，可是那股寒冷依旧透过屏障渗了进来，苏绾忍着疼痛在听了九凝的话后，勉强抬起手哆嗦地强行点了把火，灵力本是在这等低温下难以聚拢，可借了九凝的清气，倒是堪堪点着了火焰。
这就仿佛是雪中送炭，二人身上瞬间感到了几分舒缓，九凝轻吐了口气地说道：“快，把你那天鹤石毁了。”
苏绾听后有些错愕，“为何？”
“把天鹤石毁了，司空墨白应该就在附近，天鹤石是你俩之间的桥梁，捏碎后了或许还能引起司空墨白注意，否则，咱俩要不还是想个法子自尽得了，还能少受点磨难。”九凝低声地劝慰道，这话说出来自己其实都觉得不太中听，真是该死，竟然到最后还是得向司空墨白求救。
他以为自己可以随机应变，神力就算能奈何得了苏绾，却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他，可却不曾想，上古龙神遗留下来的神力，威力竟然如此汹涌渗人，哪怕他修为高深也无力反抗。
九凝本以为对于苏绾还要费些口舌来劝慰一二，可谁知道上一刻还把天鹤石仅仅攥在手心里当宝贝的苏绾，下一刻便十分听话地直接把天鹤石捏碎了，动作利落，眨巴着眼睛很无辜，仿佛捏碎的只是地上随意捡到的石头，并不值得九凝劝说。
九凝：“……”
呀！这感情看起来也没有他刚刚以为的那么牢固嘛，那定情信物说捏碎就捏碎了。
看二人如今离那么近，九凝不禁心念一动，忍不住便开口问道：“如果没有司空墨白，你当时可会就留在泑山？”如果只留在这泑山，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苏绾杏眸微闪，有些不明就里地看了看他，寻思着九凝大概只是特意扯开话题来舒缓这种危机氛围，便想也没想地就说道：“如果没有司空墨白，留泑山也是蛮好的，但我觉得还是九幽教那种奢靡点的生活适合我，要啥啥都有。”最重要的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话音刚落，这话说出来就有点惭愧了，不得不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光是每年新年大搞流水宴席这一点，就足够让苏绾惦记了。
苏绾话里意思单纯，可到了九凝耳里，又莫名变了味，他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变相拒绝我吗？”
“拒绝……什么？你有在向我提要求吗？”苏绾眨巴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满脸迷茫地抬眸看他。
九凝喟然：“……”
真不知道是她太聪明太能遮掩了，还是真的这么笨，丝毫不懂。
他觉得是后者，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被司空墨白坑蒙拐骗走，还骗得这么干净。
天鹤石毁了也只是寄予那么一丝丝希望罢了，假如司空墨白状况极差，或许也不能发现天鹤石碎了，又或许，苏绾的天鹤石碎了，司空墨白那边也不会出现任何状况，顶多就是他的天鹤石再也不会亮起来罢了。
希望依旧渺茫而难以捉摸。
九凝苦撑着结界基本是心寂了，他低头看看苏绾，有种很变态的想法，竟然觉得这样子似乎也不错，死一起也蛮好的，他孤寂多年了，倒不曾想死了还有人陪，只是二人苦撑了不到一盏茶时间，苏绾的情况就变得十分糟糕了，这大概是要先他一步的节奏了啊——
“——我死了，老天算是惩罚我了吗？他会放过司空墨白吗？”苏绾其实有些神似涣散了，靠在九凝身上已然有些语无伦次了，自己借着九凝清气所点燃的烈火在这一刻一点都不够用，全身寒冷的剧痛让她多一丝动弹都显得那么困难。
九凝蹙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提他了。”
苏绾沉默地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提他”还是“不能不提他”，她没有太多力气讲话了，身上的灵气开始有些不同程度地冲散开，她能感觉到自己血液开始越走越缓慢，说不准在某一刻里，灵脉也便跟着停了，那基本就是尽头了。
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回忆起很多以前的事情了，现世里的家人，大学时的生活，穿越前坐车回家的心情，然后就是司空墨白，初遇时那装模作样的温和，住客栈时每日早晨的等候，诸怀江下不撒手的保护，那好多次酸溜溜地给她点汤喝，还有赤水……
对哦，她才做梦梦到赤水跟他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日子呢，怎么着吧，这会儿是人要死了，老天爷给她弄个好看点的梦吗？
汹涌的浪潮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甚至让他们措手不及，本以为水淹没他们这事也算是能短暂地消停一会儿，结果又是一盏茶时间不到，下一阵水波夹杂着神力的冲击又再度袭来。
而这一次是直接将九凝的仙障给撞穿了……
还有，把苏绾给撞了出去。
这瞬间，苏绾认为自己这一刻大概真的要挂了，连悬念都没有了，这一撞跟当年在诸怀江时不同，再大的水波，当年的司空墨白依旧能自始至终地抱紧苏绾，可这会儿换做钟山，九凝再努力抓着也还是抓不住。
苏绾跟个没有生命力的水草一般被漩涡推得极远，墨发散开，身体纤细柔软，绾色的裙摆摇曳如深海水妖，随着水的撞击来回沉浮，九凝欲追逐那一抹嫣红，可那身影依旧很快地淹没在暗沉的海水里，刺骨的冷仿佛让她多一丝挣扎都没有。
她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手中变成齑粉的天鹤石从指缝中溢出，细碎的黛青色星星点点地荡漾于水中。
她缓缓凝聚灵力，把火蕴流变全身，闭着眼睛强行进入置灵箱，她不知道自己肉身如今是要飘去哪里，可是一直这么冷下去也不是办法，置灵箱有许多苏十一当年留下的法宝，啥都多，就是没有能抵挡寒冷的，因着自己这身体性属火木，火性炽热灼灼，从来不知寒冷为何物，但这会儿她也管不着那么多了，能翻到什么是什么。
至少有帮自己聚集灵气的法器也好，苏绾用灵识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突然就被人打断了。
“——你这个女人，到底在找什么，我不就在这里吗？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老子存在感有这么低吗？啊？”声音稚嫩且不辩男女，还在细细碎碎地唠叨着，是苏绾熟悉的声音，此刻在置灵箱某个角落发了出来。
苏绾不禁微微错愕，蓦然有几分恍然，她扭头看过去，正是非常随意地放在某个看起来很明显，但是她忽略得也很明显的角落里。
苏绾手指收拢又张开，活动着僵硬掉的筋脉，她如今碰烛龙剑多少有些困难，烛龙剑的寒气在这会儿无疑是雪上加霜。
“快点，将我拉出来，海水只是一道法障，只要切开，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剑灵急迫地说道。
“原来的地方？”苏绾忍着寒冷伸手就将他捂了捂。
这是上古龙神的武器，也可以说是上古龙神最亲近的事物了，司空墨白是他现在的主人，而她，她能用吗……
“别犹豫了，有什么都给老子忍着，老子要去找那司空墨白算账，竟然把老子就那么甩虚清院里，还留给你，当老子是什么啊？东西吗？”
苏绾抿了抿嘴，一言难尽。
可不就是东西吗？
“我以为你不能说话呢……”她软声说道，低头看了看它，灵气汇聚，忍着寒意将他从置灵箱里取出来，此刻这水越发汹涌了，苏绾觉得这残留下来的神力这会儿不弄死她是不会罢休的。
“快，把老子弄出来！”剑灵再一次催促道。
苏绾叹了口气，她这人素来慢性子，这会儿其实也心急到不行，她倒也想拉它啊，可是烛龙剑此刻如千斤重的铁石一般，别说她此刻灵力涣散，状态极差，先前在外面时，自己也试了好多法子都没能弄出来。
烛龙剑……她好生回忆了一遍当初司空墨白是如何和烛龙剑二合一的……
“老子告诉你，你要是不把我弄出来，你就等着司空墨白和那青阳氏后代一块抱团死吧！”剑灵唠唠叨叨地从催促变到了诅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老子就不该指望你，反正你平时也只会缩在司空墨白旁边叽叽歪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有事没事就窝在他怀里跟个没骨头一样……咦？？噢？哎哎……”
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便突然戛然而止，只见苏绾此刻正咬着牙，掏出其中一块冰雕，她身体冰冷且动作有些僵硬，狠厉地朝自己胸口划开一刀，心头血是汇聚她灵力最多的地方，四周顿时飘散着又腥又涩的味道，鲜血在水面蔓延开来，同时，也沿着她的手流向烛龙剑柄。
而烛龙剑身仿佛对她的血有吸附力一般，把周遭因为水流而冲散开的血重新聚拢于剑身，交织缠绕，丝丝缕缕地朝白玉晶透的剑身缠绕而上，血气里也夹杂着她浓浓的灵蕴。
“喂，你等等，你这个白痴——”
剑灵蓦然地顿住了声音，一条冰晶的龙身便在烛龙剑身上一涌而出，刚伸出一个脑袋，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苏绾，可是他既然出来了，自然没有多加停留的道理，下一刻便飞身跃出了海面，张开硕大的嘴，开始释放强大无上的神力。
“别忘了，帮我……把九凝找到。”她忍着疼痛说道。
他本是缺少了司空墨白的仙力，此刻支撑着龙身的，仅只有苏绾身上的灵气和清气，情况紧急，他用起了是丝毫不心疼的，尽情地吸食了苏绾身上的灵气，张开的龙嘴不住地吞噬着海面，海水如飓风一般不断地被烛龙所吸入，海面也开始不住地下沉，直到苏绾的身子能成功地浮上来……
而下一秒，一道金光便把这一切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你们经历告诉堵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