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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件事暂且先搁下,若再有线索,我们再议。”

  陆温瑜点了点头,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四年前……这背后之人,会不会和三年前的战乱有关?

  给沈大人送信的又是何人?

  第一卷 旧人成了新(11)

  陆温瑜一团乱麻地走出了隔间。

  刚走到街上,就看见孔飞白表情无奈地说着什么,萧煜双手抱胸,一副看热闹的姿态,旁边已围了好些人。

  陆温瑜走过去扒开人群,发现沈伊也在,正气鼓鼓地指着孔飞白。

  陆温瑜招呼一声:“飞白大哥?沈丫头?”

  三人皆转头看着他。

  沈伊忙道:“阿凌哥哥!你可要帮我啊!”

  孔飞白惊讶:“你们认识?”

  萧煜没作声,只眼睛含笑地看着他。

  陆温瑜问:“这……飞白大哥,怎么回事?”

  孔飞白两手一摊,无奈地说:“温瑜,你来的正好,这小丫头非说我骑马撞着她了,要我赔礼道歉。”

  沈伊指着破了一块儿的裙角:“阿凌哥哥,你看,他都给我裙子踩破了。”

  孔飞白:“小丫头,要不是你忽然冲出来,我能踩到你的裙角吗?”

  “我……我……”沈伊词穷,她是看见萧煜打马过来,一时被迷住,才没挪开脚。

  她悄悄看了眼萧煜,萧煜发觉,冲她微微一笑,她顿时脸一红,用手帕挡住半边脸,娇羞的像朵未开的花儿。

  陆温瑜看这情形,当即明白了。萧狐狸魅惑人心,沈花痴色令智昏,孔飞白就是个炮灰。

  孔炮灰说:“我……什么我,小结巴吗?看你年纪尚小,又是女子,我不跟你计较,以后出门当点心吧。”

  沈伊瞬即没了娇羞,帕子快要挥到孔飞白脸上:“你说结巴呢?你才结巴,你全家都结巴。”

  孔飞白气笑了:“是是是,我全家都结巴。大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吗?”

  沈伊双手叉腰,嘟囔道:“哼,你走呗。”

  孔飞白上了马,萧煜也侧身上马,作势要离开。

  沈伊见萧煜要走,忙说:“等等……这位公子……小女名叫沈伊,不知公子贵姓?”

  萧煜看了看陆温瑜,陆温瑜瞪了他一眼,他一笑,使了个坏,说:“那你记好了,我叫孔飞白。”

  接着伸手用力一提,把陆温瑜拉到马背上,带着他跑了。

  孔飞白茫然地看着他俩,又回头看了看沈伊,迷糊地离开了。

  沈伊心想,孔飞白……没想到他也这么好看,传闻中的萧煜怕也就如此了,既然见不到萧煜,那孔飞白也是不错的,回去让爹爹打听打听此人。

  陆温瑜没成想被拉上马,不慎呛了一口冷风,躲在萧煜后背咳嗽了几声,咳得眼睛红红。

  缓了片刻,他问:“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何处?”

  萧煜回道:“带你去个好地方,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陆温瑜心道,要卖也是卖你,你要去柳湖边卖个笑,保准能赚个盆钵体满。

  萧煜又转过头,说:“抱紧我,我要加速了。”

  陆温瑜心道,他又不没骑过马,能有多快,便意意思思地抓住了萧煜的衣袖。

  萧煜轻笑一声,一挥鞭子,马立即如离弦的箭般奔了出去,风呼呼刮过耳边,陆温瑜被刮的差点飞出去,他吓了一跳,赶紧拽住了萧煜的腰带。

  萧煜含笑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这样,不怕把我腰带拽散了?到时候可会有谣言说,萧将军和陆侍郎大庭广众之下衣冠不整,举止暧昧,还是在马上,哎哟,真会玩儿。”

  陆温瑜立即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严严实实地埋在他背上,闷声道:“少废话。”

  萧煜目的达成,满意地笑了。他带着陆温瑜穿过歌舞升平的花柳巷,沿着柳湖直下,大约过了两刻钟,最终停在了柳湖的下游处。

  柳湖下游是个深水潭,青绿的水面上漂浮了许许多多的河灯,莹莹的烛光在朦胧的夜色下,显得无比浪漫温柔。

  陆温瑜看着满满的河灯,愣住了。他的记忆深处,好像也有一副相似的画面。

  萧煜看他呆呆的,不禁觉得好笑,心情无比惬意。两人就这样,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花灯。

  过了片刻,陆温瑜回过神,问:“你怎么发现这儿的?”

  萧煜说:“我今日当值巡逻柳湖时,有百姓在湖边放河灯,正愁不知该去何处寻你,没想到我俩这么有缘,你说,这算不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陆温瑜:“可惜呀,你约错了人,我又不是女子,你应该带沈伊大小姐来,必定得她欢心。”

  萧煜假装惆怅:“那可怎么办呢,我只想讨你欢心。”

  陆温瑜脸一热,心跳有点快,顾左而言他:“那可是沈尚书之女,看样子还很喜欢你,你要跟她搭上,前途无量啊。”

  萧煜自动忽略他的后半句,眉一挑,问:“她就是跟你有过婚约的沈家千金?”

  第一卷 旧人成了新(12)

  陆温瑜顿时一惊,眯起双眼,狐疑地看了他几眼。

  他道:“事关女儿名节,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人知晓,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煜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口道:“自然是飞白兄告诉我的。”

  陆温瑜:“我记得我没告诉过飞白大哥。”

  萧煜继续胡诌:“那我就不知了,说不定是喝醉酒的时候说的呢?”

  陆温瑜黑线,竟无法辩驳,他一喝醉话就多,不小心透露出去也很有可能。

  他小声嘀咕:“飞白大哥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萧煜笑了:“可能是......因为我人见人爱?”

  陆温瑜:“呵,少自恋了。”

  萧煜追问:“你还没说她是不是那位千金呢?”

  陆温瑜无语,道:“是又如何,都好几年前的事了,况且我当时就拒了。”

  萧煜:“为何拒了?”

  陆温瑜想了想,道:“当时年少,不想被此束缚,而且......”

  而且,他那时不知什么是喜欢,待到明时,早已物是人非。

  “而且?”

  “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陆温瑜白了他一眼,便下了马。

  他走到潭水边,低头仔细看着河灯,借着夜色,努力压制那露出点苗头的悲伤。

  萧煜也下了马,慢慢走到河边,也低头看灯。

  陆温瑜捞起一盏灯,看了看,发现是一盏祈福灯,上面还写有“愿吾阿郎士魂安息,夜入梦来,妻甚念”,想必是心爱之人死在战场只盼梦中相见的女子所刻。

  陆温瑜算算日子,原来,清明将至了……

  他心里也念着一人,日夜企盼别后重逢,魂梦与共,可……

  念想终成了空,化了灰。想来经过战殇的人心里都有这么一层薄薄的灰吧,他如此,萧煜……

  他看着萧煜,忽然想起孔飞白曾经说过萧煜的事,三年前,还是少年的他,那么执着迫切,那么孤注一掷的想参军,他的亲人会不会已不在人世了?

  他今日会不会不是巡逻恰巧经过,而是专程来的?

  思量片刻,陆温瑜拿起一盏空灯,说:“你要……放一盏吗?我可以背过身,绝不会偷听你说话的。”

  萧煜看了眼灯,沉声说:“不必,我阿娘……她大约只想我忘了过去,忘了她,我就不去惹她烦了。”

  陆温瑜暗道,果真如他所想。他怎么那么嘴欠,哪壶不开提哪壶。唉,他们也算是朋友,应该安慰安慰的。可他向来粗枝大叶,只会闯祸,不会柔声细语。

  他纠结了片刻,打算拿自己开涮:“我小时调皮,被我爹教训的很惨,可是总也不长记性,挨完训继续闯祸。我爹便请了三个教书先生来管教我,有次我乘他们午睡,在他们脸上画了几个王八,我爹气得忍不住动手,拿着鸡毛掸子满院子打我……”

  萧煜低低笑了起来,嗓音低沉动听,刚刚那些郁结于心的悲愁,仿佛如潮水般渐渐退了下去。

  陆温瑜被他笑得丢面儿:“舒心了?笑一下就够了啊,别太过分。”

  萧煜忍住笑,说:“抱歉……哈哈……原来你从小就这样皮,我还以为……”

  陆温瑜听他停住,追问一句:“以为什么?”

  萧煜摆摆手,说:“没什么,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身娇肉贵掌心里长大的公子,不会挨揍呢。”

  陆温瑜白了他一眼:“那你可看走眼了,小时我爹为了管教我,还把我送到……”

  萧煜很是期待,问:“嗯?送到哪了?”

  送到楚州乡里,遇见了阿云……他还跟你有一样的鼻尖痣,可是他不见了。

  陆温瑜不想细说,敷衍道:“送到学堂去了,派了好几个家将跟着,只要我逃学,就把我抓回去。”

  萧煜敛下眼眸,淡淡“哦”了一声。

  两人都不出声了,在河岸待了片刻,吹够了风就原路返回。经过食天居时,陆温瑜拍拍萧煜的肩,连声说:“停停停,你在这儿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萧煜应声,顿足等在原地。

  大约过了一刻钟,陆温瑜提着红木食盒走了出来。

  他把盒子递给萧煜,示意他拿着。

  萧煜难得愣了愣,惊讶:“给我的吗?”

  陆温瑜点点头,说:“嗯,算是谢礼,谢你带我看河灯。”也算是安慰吧……

  萧煜打开盒子,盒里摆着几个白白圆圆的白玉团,散发出清甜的香气。

  他看着白玉团,明了陆温瑜的用意,默然片刻后,伸出食指抬起陆温瑜下巴,调笑说:“阿瑜,你待我这般好,我怕是要以身相许了。”

  “你又胡说什么,”陆温瑜捉开他的手,翻身上了马,说:“以前我挨完训,我娘亲总会给我做甜饼,她说吃的甜,人便也甜了。我只是恰恰经过食天居,顺手而已,你别当真。”

  萧煜漫不经心地说:“怎么,怕我心悦你?”

  陆温瑜不在意,说:“呵,喜欢本小爷都排到柳河尽头了,我会怕?”

  萧煜把头后仰,稍稍靠近陆温瑜的肩,说:“是啊,阿瑜哪会怕?阿瑜什么都不怕。”

  陆温瑜把手放在他腰侧,说:“咳,走了,送我回府。”

  第一卷 旧人成了新(13)

  大齐三十五年春末,天子下诏:敕胡求和心诚,为固国安邦,使民休养生息,故授议和之事。

  此诏一出,天下文人墨客纷纷聚在客栈,口沫横飞,褒贬时政,说到政见分歧处,还能激动得动手打上一架,可见让他们当文客是屈才了。

  今日,敕胡使者便要入金都,陆文瀚作为太傅,率领礼部官员早已候在城门口,等着他们进城。

  礼部尚书卓建章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待人处世颇为圆滑,却没有随大流投入李宏忠帐下,政事上不是推诿周转打太极就是模棱两可,让人摸不清。

  他堆着笑,说:“陆太傅,这使者还未来,您要不先去轿里休息片刻?”

  陆文瀚摆摆手:“不必,时辰尚早,候着吧。”

  卓建章连声说是,挥退其余人,又意味不明地说:“这次议和可谓一波三折啊,听说前些日子,李太师时常去凤梧宫看望皇后。”

  陆文瀚看了他一眼,说:“当爹的看望女儿,此乃纲理伦常。”

  卓建章:“这……虽说是人伦,可太过频繁,未免让人说闲话。”

  陆文瀚:“闲话?”

  卓建章笑道:“陆太傅有所不知,私下有人传言说这次议和正是皇后撮成的,原本圣上是偏向孔将军的。”

  陆文瀚皱起眉头,他虽知李家声威势大,为之出头者众多,但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迫切求和,连皇后出动了,这次议和到底对他们有何好处?

  卓建章见他反应,又说:“唉,可怜了孔将军的一片赤诚之心啊,在圣上殿前苦苦跪了一天一夜,也没能让圣上收回成命。”

  陆文瀚撩了撩眼皮,说:“卓大人,此言何意?是在暗指圣上昏庸,亲美人远忠臣吗?”

  卓建章吓得连忙摇头:“不不不,陆太傅误会了,下官岂敢。圣上秉性如何,您是最清楚的,下官只是以为此次求和来之不易罢了。”

  陆文瀚:“国事如何,圣上自有定夺。我等做好份内的事就足矣。”

  卓建章连声说是,站在一旁,悄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陆文瀚暗自思忖,圣上还是太子时,勤勉仁厚,节俭养德,政见也算开明,可这几年却有了偏听偏信的势头,还为皇后专门修了凤梧宫,他曾进言劝诫过一二,圣上念在往日情面,没做得太出格,可若是长此以往,怕是会寒了忠臣的心哪。

  “陆太傅,萧将军到了。”一侍卫来报。

  为保证议和不出差错,圣上派萧煜带兵在城门随行保护。羽林军皆全副武装,披甲执锐,连萧煜都戴着头盔,只露出一双深邃多情的瑞凤眼。

  萧煜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恭敬地抱拳行礼:“参见陆大人。”

  陆文瀚伸手微抬:“萧将军,不必多礼,有劳了。”

  萧煜回道:“卑职职责所在而已。”

  陆文瀚与萧煜共事并不多,也只匆匆见过几面。这次打眼细看,发现他眉目甚是端正清秀,让人心生好感。

  陆文瀚清了清嗓音,犹豫片刻,问:“萧将军可曾婚配?”

  萧煜一愣,不明白陆文瀚为何会有此问,谨慎回道:“未曾。”

  陆文瀚又问:“可有中意之人?”

  萧煜更加谨慎回道:“暂时没有。”

  陆文瀚拍拍他的肩,欣慰地说:“如此甚好,甚好啊。”

  陆文瀚心道:哼,就知道肯定是沈明那碎嘴子胡说八道想咒他绝孙,居然神秘兮兮地跟他说:“我听闻令郎好男风,而且还中意萧将军,我看你这辈子抱孙无望喽。”陆文瀚当场撅了回去:“我看令媛也未必就能生孙子,孙女也不一定。”话毕就衣袖一翻,扬长而去。

  话说回来,陆温瑜这臭小子,长这么大,身边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该不会真……

  陆文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敢再细想,只囫囵一团,总而言之:该为他择择良妻了。

  萧煜心中疑惑,正要出言询问,就听侍卫来报:“陆大人,萧将军,敕胡使者已到城门口。”

  陆文瀚:“开城门,迎使者。”

  “是。”侍卫应下,接着便扬声道:“开城门,迎使者。”

  厚重的城门应声而动,两侧的士兵吹起号角,悠扬醇厚的号角声响在金都每一个角落,似在宣告太平盛世即将来临。

  敕胡使者大约六七人,都骑着马,为首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并没有穿戴胡人的突骑帽和吉莫靴,反而穿着一身白衣。脸部轮廓深邃,一双眼睛如水般温柔,右眼眼角皮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身形并不似敕胡人那般高大威猛,估计是多半肖母。

  在他身后跟着几个人,大都穿着胡服,唯有一名老者穿着麻布长衫,抱着一只猫,看起来像是来游玩的。

  为首那人走到陆文瀚跟前,下了马,双手握成拳,竟行了一个大齐礼,说:“敕胡二皇子纥骨月离,见过诸位。”

  话毕,就抬起头,挨个儿大臣看了过去,萧煜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将头盔压了压,不自在的低了低头。

  纥骨月离的目光淡淡扫过他,没过多停留,脸上也看不出丝毫别样的情绪。

  萧煜松了口气,看来是没认出他来,想来也是,他这几年容貌性情变化颇大,谁还会记得一个从狼窝逃出来的小屁孩。

  陆文瀚仔细打量了下,说:“原来是月离二皇子,我等已恭候多时,圣上也等着面见诸位,时辰不早了,出发吧。”

  听闻敕胡可汗纥骨格尔泰最是疼爱三皇子纥骨尔木,所以他一被抓就发了求和书,这个二皇子倒是没怎么听说过,似乎连封地都没有,想必并不受宠罢,只是……陆文瀚有悄悄看了一眼纥骨月离,没想到草原上也能长出这样的柔弱的草。

  队伍缓缓向前驶去,羽林军随行左右,百姓都站在路边,时不时抬头望一眼,连旁边客栈文人们的争论声都消失殆尽,眼光都瞄向敕胡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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