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54

  “跑不了就别跑了!”老三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回去老实呆着,这可不是我逼你的啊……”

  是,他没逼她,他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而已。

  还是看起来不太难的那种,不过就是小半天的训练,别人都坚持得下来,怎么偏偏她就不行?

  呵呵。

  真是面子都做到,事情都做绝啊。

  她怎么会对这些有人所寄望,人家要整她,那还不是举手之劳嘛。

  然而他们越是立沟壑,她越是暗中咬了牙,妈的,我就不信了,不就才四百米嘛,别人都跑得下来她就跑不下来嘛,何况之前还跑了那十公里,半途而废,这罪可就全白受了,这就是投入太多了,割肉也舍不得的道理,算了,死,就死吧,她也认了:“我跑!”

  老三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还是挥了一下手。

  滚滚滚,看着就心烦。

  那些人日夜滚在了操场上,对这些障碍早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悉了,前一百米冲刺,理所当然,行行就落在了最后面。

  五步桩,眼看着旁人一跃而过,行行却成了一只半瘸的兔子,一步,一跃,好不容易才算踩过了那桩子。

  下了深坑,挣扎着,爬出来。

  矮墙是真的矮,不过半人高,那个飞字也是名不虚传,那些人简直是飞身而起,一步就跨过去了。

  行行可没人家那本事,老老实实高抬了腿,把自己从这边挪到了那边去。

  可等到了那高墙前,行行喘着气,彻底傻眼了,比她人还高一些的墙,这要怎么过,下意识地往老三那边看,他也正盯紧了她,完了吧,这次,没辙了吧,他冷冷带了一些笑。

  行行深吸了一口气,要看她笑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想她付行行过五关,斩六将,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跨不过去,飞不过去,哈,难道她付行行爬还爬不过去这四百米的障碍吗?

  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汗却一直在流,她喘息着,双手伸了一下,还好她个子不算矮,往上跃居然能攀到了那台子上,只是,别人手一撑就跳上了去的事,到她,却是人都吊在了半空中,双脚一直荡,上不去,下不来的,要是有人能拉她一把就好了,她仰起了头往上看,可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她落在了最后面,孤军奋战。

  全身力气都用尽了,她往上纵,终于,竟然是把一条腿勾上了墙面,那姿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这时候没有人笑,笑不出来了。

  这几乎有成年人高的墙台,连没受过训练的男性都难攀爬,更何况她一个身小力薄的小姑娘。

  老三是难为她,可谁也没想到,她就这么连滚带爬的坚持下来了。

  什么力量支撑了她。

  不知道。

  是这二十年来母亲挡在她身前遮风避雨。

  还是那个死不肯回头的父亲一往无前的执着。

  是球馆办不下去的恐惧。

  还是对于处处下绊子的季夏的仇恨。

  总之,种种,纠结到了一处,化成了一线孤勇,撑起了她心里那一线微火。

  我能行,我能行的,旁人做得到的,为什么我就做不么。汗把眼前都打成了一片黑,她凭着本能,硬是把另外一条腿也拽上去了。

  人家是飞身跃高台,她却真是的爬,爬也要把自己爬过去。站到墙壁上一看,往下去的那个高台也有半米多远,她一头看,抹了一把,看清楚了,这才迈开了腿。

  “小心啊……”底下人忍不住叫了一声。

  老三脸是越发黑了。

  “算了吧,三哥,要出事儿的……”刚才那人的声音在说话。

  老三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他妈的,这个该死的丫头怎么就这么拧,她说一句软话不就完了嘛,反而让他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堪又担心,刚要张嘴,忽然,身后却传来了一片笑。

  “这就是你们的训练场吗?”说着话的人声音磕磕绊绊的,华语不太流利的样子,坏了,这是那群德国佬来了,老三心头一震,这么快比赛就完了,以前都要小半天的时间,这次……他低下头去看,也就三四个小时的样子,输了?还是赢了?一连串的疑问涌上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是啊……”他听见老大的声音一如既往,也听不出来喜怒。

  老三回过身去,正立,敬礼。

  却见迎面走过一群人,当头一人,却是细高个子,和老三这种行伍出身的人不是一个路数,相貌极其华美,神色倨傲,薄唇微抿,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个善茬,欧阳茗紧紧跟在了他身后,眼观六路,一副十分警惕的样子,倒是他们嘴里那个年年都来“友好交流”的德国佬一脸笑容。

  老三心里面顿时就是一沉,完了,输了?援兵白请了,他往明远东身上看,却见他们这位援兵脸色苍折,风采俨然,和这一群人站在了一处毫不落下风,咦,老三不禁无声的问了欧阳茗:“输了?”

  欧阳茗眼不看他,只用口形应了一声:“赢了。”

  要是输了老大早疯了,还能带着德国佬参观什么操场,你也太不了解咱们老大了吧。

  也是哈,老三这才松了口气。

  赢了就好,赢了就好,每次这个德国佬一走,他们老大就发疯,今年总算不用再受这个气了,他庆幸着忽然想起来,那个付行行还在操场上呢,急忙转身,想让人把她带下去,却听那个德国佬的声音已经迟疑着问出来了:“那个……也是你们同事……”

  妈的。这个死德国佬。

  老三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不多嘴会死啊。

  人们这才往远处看,明远东也抬起了头来。

  目光渐渐都落在了那个蝺蝺前行的人影上。

  那一瞬间,明远东终于知道她要跟着来,却又不去看比赛是为了什么了。

  目光,行行已经感觉不到人们的目光了,看她,不看她,那些人在不在的对她来说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她都这样狼狈了,空气不够用,要和别人抢似的,憋在了喉咙里泛起了阵阵痛楚,看不清,听不到,说什么,谁在那里,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恍惚的,那云梯就横在了前面,一座山似的,爬过去,一定要爬过去,可为什么呢。

  她都记不得了。

  空白。

  只有一点点不可磨灭的念头横在了心里。

  爬过去。

  她要爬去去。

  上了那梯子,摇晃着,腿是软的,不是怕,害怕是什么,她都感觉不到了,她是累,累的随时都要让自己停下来了,可脑海里却又什么声音反复叫嚣着,不,不能,不能停下来。

  一步一晃。

  “啊……”那德国佬叫出来了,“这也太危险了吧。”

  老大冷冷瞪向了欧阳茗。

  欧阳茗一脸冷汗的看向了老三。

  老三无言以对,妈的,这下全完了。

  明远东目光冷冷的扫过了他们,高高在上的,看似诚恳的,比行行整个人都大过了两圈的那些男人们,曾经行伍,对敌无数。

  可却这样对待一个从来都没有受过训练的小姑娘。

  怎么做得出来。

  他往前走,老三急忙哎了一声:“是她自己一口答应下来的啊,这事儿,也不能全赖我呀?”

  明远东一把推开了他。

  他比明远东壮了两圈,人却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行行不知道,你一个行伍多年的人还能不知道吗?

  四百米障碍对一个从未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云梯其实并不是特别的高,可就是晃,一直晃,站不住了,行行觉得自己仿佛是在踩在了棉花上,一步,两步,三步的往前挪动,似乎有人往她这边走过来了,她心头一乱,脚步也乱了,那人往前赶了几步站到了云梯下面想要接住了她。

  行行头一侧,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谴责,愤怒,压抑,那一瞬间她仿佛冷水泼面,全身都是一阵发寒,为什么,她仿佛感觉到了他的质问,为什么不跟他说。

  为什么总要擅自决定些什么。

  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吗?

  明明……

  明明他已经……

  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了。

  他走过去,想要把她拉下来。

  “不……”她叫了一声,别过来。

  他却不管,还在往前走。

  “我说了,别过来。”她提高了声音,命令他,“不许动……”他不是什么都听她的吗,不是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嘛,“我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

  “笨蛋!”他声音压到了极低,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怒火一直往上蹿,“你一个女孩子完全不懂,他们行伍中的人能不懂吗,跑什么四百米障碍,他们就是故意为难你。”

  他说着还在往前走,往前走。

  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她眼睛瞪大了,黑的出奇,里面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惊讶到了极点的问号,违心play的效果呢,不是一向都有求必应的吗?

  不是只要她开口,他就不能违抗吗?

  他在她震惊的视线里一直往前走。

  “不……”她声音都变了,“不许动,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没那么容易的,可是……”

  他已经近到了身前,她对他的命令完全失效了。

  “别过来!”她要掉下去了。

  他看不下去了,终于是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她眼泪涌上来了,在眼眶里一直打着转,“没那么容易的,可他提出来的条件,已经是不容易里的很容易了,没受过训练又怎么样,我不是也走过高墙,爬过了深坑,走到云梯上了吗?我做到了啊,我知道,我姿势很难看,我走得很狼狈,可那又怎么样呢……我是一个人走过来的,没有依靠你们任何一个人……”

  不,没有。

  明远东想说,你不狼狈,你不难看。你就算站在那上面摇摇晃晃哭成了鬼,你依然是这世上最勇敢的女孩子。

  没有人会比你做得好了。

  他终于是不再往前走了,转过身去了,顺着那障碍往前走,到了终点,就站在了那里。

  等她。

  她原本含着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他等她。

  走过了这一切人为的障碍。

  他站在那里的,看着她哭,一边走一边哭着,太丢人了,明明知道人们都在看,可却控制不住的。

  要是他不来,摸爬滚打,泥里来去,她原本也没有这么多的委屈。

  可是,他来了,看着她。

  她却觉得自己受尽了这世上的委屈。

  走过了云梯,踩过了独木桥,爬过了高墙,那低网低的一直低到了尘埃里。她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形像可言了,爬吧,趴下去了,从土里往外滚,简直把自己变成了一只泥里的猴子。

  她成了个泥人儿,泥做的,实心的,里面充满了水,里外都一塌糊涂了,她看不清方向,只一味的爬着,爬着,爬的都不知道爬了多久。

  仿佛终于是从那铁丝网下爬出来了。

  她记不清了,不知道,没有任何时间上的感念,只有一个念头竖在了她心里,有人站在了前面,有人在等她。

  站,也站不起来了,滚了一身的泥,踉跄着,连走,带爬。

  那最后一百米的冲刺如同入了地狱,心,肝,脾,肺全部都造了反,在身体里扭曲着叫嚣着仿佛要冲出去了,她要死死闭紧了嘴,才不至于让自己整个人都爆开来。

  可是,即便如此,她都没有停下来。

  哪怕是爬,她也能爬过去的。

  终于,一双手伸出来,一把捞住了她,就把她抱起来了。

  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居然还有力气,去捶他,骂他:“骗子,骗人……”

  这个大骗子,这比什么都让她难堪,哪怕滚过了泥地成了一只虫子,也好过始终他都是在她面前演戏。

  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违心play是不是。

  骗子,这个骗子。

  “为什么……”她控诉着他,眼泪和了泥,看不清楚,他用双手往抹开了她的眼泪,一层又一层的,水做的女孩子们,怎么有这么多的眼泪。

  “为什么啊……”骗她,就这么好玩嘛。

  看她一个人自说自话,想入非非的。

  “你们……”德国佬在远处,看得一脸疑惑,“这是在排演戏剧吗……”

  那老大脸都黑了,半天,才从喉咙里勉强嗯出了一声。

  “就是你们那个……著名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那老大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转身就走。

  老三吓坏了,求援似的望向了欧阳茗,她比他更气:“不是已经告诉你,不要为难人家了吗?”

  老三也是一脸无奈:“我没有啊,只说了一句让她跟小半天的训练,她都没还价,一口就答应了,再说了,就是个日常训练嘛,哪想到他们会搞成生离死别一样啊……”

  “让没受过训练的人跑四百米障碍,还敢说呢,出了事怎么办……”欧阳茗一脚踹了他一个踉跄。

  “一堆人看着呢,哪就这么好出事的……”老三不服气的嘟囔着。

  “人家明神在前面替咱们老大出气,你可倒好,在后面欺负人家女朋友。”

  欧阳茗这么一说,老三也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人,主要是老大脸一黑,这回他们谁都别想好受了,唉,都怪他,心眼太小了,非得把自己场子找回来不可,他走过去,想给行行道个谦,明远东却没理会他,抱起了行行往外走……

  欧阳茗急忙跟上去:“明神,你看这事儿办的,是我不周到……”

  明远东嗤笑一声:“所以,现在,她按说的都做到了,十公里,四百米障碍,事情是可以通融了吗?”

  “当然了……”老三尴尬的笑,“唉,其实,我也没那么……都是误会……”

  “不,我相信,你的原则很最重,一码归一码,半点不能含糊,可惜,这套原则全部都用在了别人身上,可对你们自己,你们可一点儿都不在乎,就为了表面上好看,跑到了风云球馆大闹一场,偷梁换柱,暗渡陈仓,劳民伤财,什么把戏都搞出来了!”明远东冰冷里透了轻蔑,看得欧阳茗和老三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唉,上司是个神经病,下属又这么不省心。

  欧阳茗看他们要走,急忙叫车,想让人送他们。

  明远东却连理都不想理他们了,根本没等车到,就走到了门外,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坐到了车上。

  行行一身泥,明远东也被她糊了个狼狈不堪,她还一直在哭,没完没了的,引得司机直往后面看,明远东不得不把她按在了怀里,衣服都透了,隐隐透着一种湿意,全是她看的眼泪,他听见她哽咽的声音,喘不过来气似的。

  “骗子……”她依旧在控诉着他。

  老三是捉弄她,那是她答应了人家的事情,你情我愿的,怪不得别人,可他不一样,他骗她。一直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夹进了她饭盒里的病号饭,还是别人都没有办法的时候,她一推他就倒下,她指着他,让他给她拿烤串,还为此,沾沾自喜,做了整整一夜的美梦……

  都是假的,虚的,骗人的。

  他装出了一副什么都听她的样子,让以为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他眼里的别人都是大白菜,只有她……只有她……

  其实还不过是一根在白菜。

  这个骗子。

  “不是的……”

  不是,什么白菜,怎么可能。

  她那么肆无忌惮的闯进了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的,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就是什么,想什么就做什么,居然还想让他像对别人一样无视她,就算他想,也做不到的。

  他抹去了她的眼泪,和着泥,一层又一层的,这才能看清她面孔。眼睛都哭肿了,鼻子是红的,嘴里始终念念不停嘟囔着什么,为什么啊,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不是的,他什么都听她的,按她所说的去做。

  其实……其实……只是……

  她还在嘟哝,哭得人心烦,嘴一张一张的,没完没了。

  不是,别哭了,他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口,她声音在耳边一直嘤嘤嘤个不停,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低下了头去,突然就堵住了她的嘴。

  她嘤嘤的声音持续了几声,渐渐消失了……

  许久,她一把推开了他,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坐直了,一脸呆滞的望着前方。

  前方没什么可看的,除了那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

  烟火人烟,遍布了街巷。

  她两眼放空,嘴是微微张开的,好像在无声的质问着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上面是空的,脚下高悬着。身体微屈,脚是那个问号上的点儿,勾勒出了一个完全无理解的世界……

  我是谁?

  我在哪儿?

  为什么?

  出了什么事?

第52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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