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战诛心

　　比赛终于拉开了序幕, 明远东起先开球。白林，站在他对面的不是什么疯狗王栎，不是什么白蜘蛛赵形, 那是曾经王者天下，所向无敌的白林。明远东也是试着, 先走了一个低网小球。

　　低也有低的技术, 那球几乎是擦着网一路滚过去的。

　　增一分则多, 减一分则少。

　　就算用文镜心的游标卡尺来量，那也是最精确的标准。

　　然而白林全无停顿，竟然像是在网前等待许久, 等那球一过网, 他早已经俯身, 捞起，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 顺畅之极，逼得明远东不得不再次用短球过网, 这时候白林一步上网, 拍面顺手, 手腕一转, 就把那球沿了球网翻过去了。

　　救都没得可救。

　　1:0

　　这一分得太轻易, 连那些观众都惊呆了, 不会吧，连一个回合都没打过, T大光明神到了白林面前就这么不堪一击嘛。人们不敢信，这是巧合吧，是吧，不可能的, 一时之间全场呼吸都屏住了。

　　发球权落到了白林手里。他不紧不慢的拿了球，还往对面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看他有没有做好了准备，这才手一撩，也是小球过网。明远东抢身上网，手腕一转，忽然肩膀一阵剧痛，那球一下子就失去了准头。

　　没过，竟然没过。

　　这一球太让人惊讶。

　　全场一片嘘声。

　　搞什么呢？

　　还什么T大光明神呢，赶紧滚下去吧。

　　这种球都打不过去，是不是故意放水啊。

　　不应该的，也难怪观众会起哄，这是太基础的球路了，就算是初学者都不该犯的一种错误，何况，他不是什么初学者，他可是明远东啊。

　　明远东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人们的心越发掉到了底处。

　　可旁人看热闹，当事人心里却是一片雪亮，白林，也就是白林了，几年前，明远东在一场里受过伤，位置蹊跷，在肩胛骨的下方，因为治疗及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时过境迁，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曾经伤过此处了。

　　然而白林记得。

　　他每一场比赛他都研究，他每一个动作他都观摩，他对他的每一个伤处都了如指掌，他忘了的，他都没忘，他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干什么，什么都逃不过白林的眼睛。只用最简单的一个动作，便触发了他匿藏多年旧伤。

　　这远不是一场普通的比赛。

　　对上了白林，明远东整个人都变成了透明的。

　　他成了他的展览品。

　　战利品。

　　十年苦守，直到如今仿佛才要品尝到胜利的果实一般。

　　球往哪里去，要从哪里走，什么方向，什么路数，明远东打向了哪里，白林就站在了哪里，只要明远东一伸手，白林就已经上网，明远东脚步一动，白林就已经站向了后场。

　　这哪里像一场比赛。

　　简直成了魔术。

　　那些不知内情的人都惊呆了，这是做什么。串通好了来了戏弄观众的嘛。

　　明远东，想输就回家去输，跑场上来丢人现眼吗？

　　滚下去，谁要看这种比赛。

　　这是赛场，你当是你们家球馆的陪练场地了。

　　简直像是游戏一般，没有技术，没有含量，一切都尽在白林掌握之中。

　　可那些知道内情的人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

　　怎么办，这要是战术，还可以想办法，这要是技术，还可以去应对，可是，这不是阴谋，更不是诡计，这是十年以来，处处研究，死死盯紧，一朝报应，白林把他花在明远东身上的时间，全部都变成了今天这一场无法反驳的比赛。

　　无解，没有办法。

　　人们都不禁望向了文镜心，希望他能拿出些主意来。

　　可文镜心同样也是毫无办法，这不是算数 ，可以数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来。

　　这是人心。

　　不可琢磨，无处下手。

　　3:0

　　4:0

　　5:0

　　比分一路输下去，悬殊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观众都站起来了，无法忍受这种劣质的比赛，一边骂，一边叫着，什么光明神，什么玩意儿啊。

　　不看了，走。

　　太他妈的扯淡了。

　　明远东汗如雨下，脸色煞白。

　　上两场比赛已经消耗了他太多体力了，如今局面，却比体力上的消耗更可怕，心理上的攻击，对方全不用做什么，就已经把他逼到了退无可退的死路上，白林，白林，他往前看，隔了一道网，对方的笑容也是恍恍惚惚的，看吧，明神，这么多年了，你总算知道，我在你身上费了多少心血了吧。

　　他仿佛一道网，密密麻麻，无处不在。

　　便是最隐秘的角落也瞒不过他。

　　难怪人会说，最亲密的朋友就是你最可怕的敌人。

　　他太懂他，太了解他了。

　　这一局打的溃不成军，完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

　　下去吧，滚下去。

　　人们愤怒的叫着，声音响彻了整个场馆。

　　季夏站在了旁边，冷冷的看着场上无计可施的明远东，看看，看到了吧，季夏，明远东也不过如此。

　　21:6

　　第一局比赛以令人无法理解的悬殊比分结束了。

　　欢呼，唏嘘，嘲笑，甚至连咒骂都消失了，没有，什么都没有，人都惊呆了，不可能的吧，这算什么。开什么玩笑，两个名噪一时的大手，竟然就把比赛打成了这副样子，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了，观众感觉自己都变成了傻子。

　　明远东往下走，人们赶紧把他包围了在了当中。

　　“明哥，你没事吧……”

　　“出了这么多的汗。”

　　“喝口水……”

　　“这可怎么办啊……”

　　“这……这……这个白……白林太……太可……可……可怕了……”

　　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扰扰，心乱如麻。可谁也拿不出个像样的办法来了，队友之间朝夕相处，已经是彼此了解最深的人了，可要像白林那样事无巨细的去研究对方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十年，他用十年看紧了他，控制他，剖析他，他要让他知道，他在他身上费了多少心血，那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他把他紧紧握在了手里。

　　哪怕有一天，他们分崩析离，反目成仇。

　　他也永远摆脱不了他对他的影响。

　　中场休息，不过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就过去了。

　　第二局比赛，双方交换了场地，可情况依然没有随着场地的变化而有什么变化，他动他就动，他起他就拦。

　　台上的观众叫都叫不出声了，这也太离奇了，明远东就算缠绵病榻，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一个壳子，那也是轻易就干掉了疯狗王栎和白蜘蛛赵形的人啊，可事到如今，竟然毫无办法，束手束脚的，全身僵硬，伸展不开。

　　他成了一具人偶。

　　没有想法，没有战术。

　　只把明远东这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留在了战场上。

　　他全身都是汗，两眼却是空的，那一点战意支撑了他，让他不至于认输，倒下去，分数却一再的往下掉，往年掉，悬殊的让人不敢置信。

　　眼见那球迎面而来了，他反手，平抽，十拿九稳的一个角，传说中的死亡之角，无论是从技术角度力量任何方向都没有任何问题，可转眼之间，宛若魔术一般的，白林就早已经等在了网前等着他反手一球了。

　　球变成了游戏。

　　简直没有任何杀伤力。

　　他成了对方的陪练，让他往哪里打，他就往哪里打。

　　白林伸手一探，扣杀，明远东不得不被他逼着，扑身去救。

　　就连这些也早已经是在白林的意料之中了，隔了一道网，两个人忽然就近了一瞬间，不过一秒钟的功夫，他便看见白林向他笑了。

　　“布娃娃。”他从他口型里看出了这三个字。

　　那一口血气猛然涌上来了，明远东喉头一甜，瞬间手就是一软，球落下来了，他手扶住了网才站住了，硬生生是把鲜腥的血气给咽下去了。

　　白林。

　　白林！

　　当初他要他去找其他的布娃娃，如今他站在了他面前，一字不改的还给了他。

　　他原本就苍白的脸，如今竟然是连一点血色都看不见了。

　　7：0

　　从开场到现在，他被对方捏在了手里任意□□，全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他真的成了他手里的布娃娃。

　　“暂停。”风云球馆的人赶紧向裁判示意。

　　不能再打下去了。

　　“算了吧……”连英染都看不去了，“弃权吧，明哥，还有我们呢。”

　　放弃这一局吧，先前人们就劝过他 ，白林明显是有备而来的，针对他，故意的，要折磨他，让他彻底崩溃，可他就是不肯，不愿，不退，他从来都是这样一种，宁折不弯，宁死不屈。

　　白林越是步步紧逼。

　　他反而越是不肯退让。

　　便是咬断牙，吐尽了血，也绝不会说出认输那两个字来。

　　全场都是静的，死寂，呼吸都成了一种负担似的，谁也不再说话了，说什么呢，又该怎么说，不知道，这诡异的情形，简直让人无从应对。

　　行行蹲下了身来握紧了他的手，凉的，全是汗，可汗也是冷汗，他从里冷到了外，那么多的悉心陪伴，原来也不过就是化做了那最可怕的诛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