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生重要的第四课
中指。
那不是普通的中指。
那是一根奇迹的中指。
珍贵的中指。
沉睡了五年的植物人居然有了肢体反应，简直是医学界的狂欢，五年了，主治医师都换了，亲人，朋友，都放弃了，偏偏在五年后的今天有了奇迹般的转变，医生握着行行的手热泪盈眶：“我代清江区医院，代表明远东感谢你……”
“呃……”行行只能假笑，你确定你能代表明远东感谢我？
而不是砍了我？
一堆人围绕了行行，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这些年，人们也没少在他身上下功夫，可他始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行行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说他只是忍无可忍，气极坏败了吧。
“这个……”行行不动声色的装逼，“我就给他按摩了一下。”
见鬼的按摩啊。
植物人要是能说话，这时候早已经破口大骂了。
付小咸鱼见好就收，应付人们，赶紧揣了手机往外跑。
坐上了车，她打开了那机子，好在这些年护工一直在给它充电，还能用，只是，信息始终就被停在了五年前。
五年前的五月二十七号，时间被突兀的停下来
那是个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天气晴好，他们刚刚把隔壁H市的冠军打了个屁滚尿流，车上人一直在笑着，唱歌。
“什么破冠军啊，三局都没打完……”
“还不是我明神太厉害了。”
“要不是女单他上不了，他一个人可以包全场。”
“光明天下，所向披靡！”
“光明天下，所向披靡……”
年少轻狂，意气飞扬。
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征服全世界。
可突然之间，砰的一声巨响，所有鲜花，掌声，欢呼全部都消失了。
命运被停滞在了这残酷的一刻。
手里机最后一短信是明远东发给母亲的：今天赢了球，我们去庆祝一下。
然而接到这条短信的人，却永远等不到发出短信的人了。
罪孽深重。
无以为偿。
行行看不下去了，把手机揣在了怀里，像个炸药包，烫的，让人手疼。
文镜心给她的地址在市中心，T市租金最贵的写字楼之一，天宇大厦，行行都不用查询路线，坐着车就到了，然后，她就看见了文镜心所在那家公司。
“什么，精算师？”行行不敢置信，她是个学渣，可也知道一个精算师的收入是普通人的多少倍。
“五年，你收了付青云五年的钱，明明你又不缺钱，明明你也知道他多困难。”
“好啦，小师妹……”文镜心不以为然，“五年前，我还不到二十岁，做了多少次手术才把剩下来的那一只眼睛保住了。何况，我还要念书，还要吃饭……”
行行一下就哽住了。
他说得对，那时候他们才刚成年，命运被残忍的拐了弯。
付教练是罪有应得。
“可是……”这并不代表行行就能让他蒙住了，“付青云死了，你也知道了，又有这么高薪的一份职业，昨天，你为什么还要去找我要钱？”
“啊……这里的咖啡很好喝啊……”文镜心一转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就走向了吧台，点了一杯美式，一杯卡布奇诺端给了行行，“手机拿到了？”
“不是……”行行努力要把话题扯回来，“我们刚刚说的好像不是这个？”
文镜心似乎连听力都出了问题：“给我看看，应该在隐藏的文件夹里。”
行行一拍桌子：“父债女偿，没这种道理……”
“找到了……”文镜心一手接过了手机，把隐藏的文件夹调出来，真的是隐藏，名字竟然是作业，可页面打开第一张，迎面就是一个至少有一米八多的大帅哥，穿了蕾丝上衣，超短裙，带着假发，浓妆艳抹，一脸死相的站在了门前。
“哈哈哈哈哈……”行行瞬间就把恩怨情仇全抛到了脑后去，“这谁啊……”
“龙超，当年L大学的一号单打……”文镜心突然感觉这东西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他的想像，“现在已经是国家二队的人了……”
“你打住……”行行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眼儿，“东西是我偷来的，我的，你别想用它派其他什么用场……”
文镜心一脸的惋惜。
又翻往下翻，没过几页，就把姚茉莉的照片找到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简直不敢相信……
“这……”行行惊悚，“这不会死人吗……”
“明神……”文镜心感叹，“还真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啊。”
姚茉莉是个非常卡通的长相，可人长得再萌再好看，也禁不起两个鼻孔里插了两根鲜红的辣椒，她鼻涕眼泪全下来了，哭的整个人毫无形像可言。
“这……至于的嘛？”行行实在是不能理解了，“就为了跟明远东打一场球，把自己的命都拼上了？”
“体育精神，体育精神嘛……”文镜心摇头，“你不懂的……”
不懂就对了。
不懂才留不下这样奇葩的证据。
他们拿着手机往后翻了很多页，这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英染的照片。
他和行行想像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气质太好了，穿一身白色的练功服，清秀之极，翩翩年少，和那个冲着电话咆哮的疯狗根本就对不上号。
当然……形像再好那也只是上半身。
行行慢慢别过了头去。
“这种照片就不用给我看了。”
“我早就说过，他把裤子都输没了。”
“输的有点彻底。”行行完全是陈述句，“内裤都输没了。”
“要不是这样，他能放过明神？”
“呃……”都说不出来被纠缠的明远东和输掉了内裤的英染到底是谁更惨一点了。体育精神嘛，还真是可怕，行行叹了口气，想到这几次和明远东接触，他状态明显好多了，就把情况和文镜心说了一下。
“什么……”雷打不动的文镜心却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咖啡馆里静，人们望过来。
行行拽了他一把：“淡定。”
文镜心淡定不了：“他……他有意识了？”他不敢置信。
“话是这么说……”做为罪魁祸首，行行其实有一点心虚，“也许，是气坏了？”
“不，你不明白……”文镜心激动起来，“这些年，我们这些人不是没想过办法，陪伴他，激励他，刺激他，付教练更是，明哥是他最心爱的弟子，他在他身上倾注了他一辈子的心血，他倒下去，付教练最心痛的，他花了无数的钱，什么生物疗法，什么状态疗法，被人骗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谁都无能为力，这才慢慢的，认命了，放弃了，我们认输了，输给了老天爷，可我们不想这样的……”
“行行……”他去抓她的手，“是因为你，你来了，这一切才有了转机，付教练虽然过世了，可你继承了他的遗志，风云球馆终于是再次开业了，他做不完的事，你做下去了，他不敢说的话，你对明哥说出来了……”
这些都是触动了事情的关键。
行行……他一口气憋在了胸前，你明白吗？
你比你想像中要重要多了。
“呃……”行行搅拌了咖啡的手停了一下。
咸鱼其实不太习惯，突然被摆在了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有点慌啊。
再说了，明远东不是没有意识的嘛？
他能知道什么姓付的还是姓付的女儿啊？
“你想多了吧……”她迟疑着，“根本就是巧合也说不定？”
巧合，哪里来的这么巧的巧合，文镜心其实是理解明远东的，五年青春,就这么白浪费过去了，他能不恨付教练嘛？潜意识里就不想面对他，可付教练死了，他也未必毫无触动，他委屈，行行又不委屈吗？
二十多年来父亲杳无音信。把所有的热爱都扑在了他们这些人身上，于是，行行找到了明远东，一痛怒骂……
委屈对上了委屈。
衔恨又对上了衔恨。
阴差阳错。
五年困顿在那一瞬间冲出了胸膛……
奇迹似乎就这样降临了。
文镜心摘下眼镜儿一手掩住了脸：“这些事暂时先不要跟别人说……”
“呃……好……”行行应着。反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怎么说都好吧。
文镜心带上了眼镜，那一瞬间的动摇完全成了行行的错觉，他拿过了明远东的手机，调出了照片，就要给那几个人发过去。
“等等。”行行就知道，什么你最重要，说得好听，事到临头，还不是要推她下坑，“手机是我拿来的，你要拿明远东的手机发到了他们的手机上，后果还不是我一个人承担？”
姚茉莉也就算了。
英染听声音都觉得这人惹不起。
“怎么会呢，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嘛……”
呵呵，精算师。
是精心算计别人的师傅吧。
行行拽了手机另外一半不肯松开。
“行吧……”文镜心终于还是妥协了，“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用你的手机发。”行行毫不犹豫。
“这不好吧。”
“怕什么……”行行冷笑，“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嘛。”
“这样吧。”文镜心综合了一下，“你一半我一半。”
“你英染我茉莉。”行行立刻就做出了选择。
“你英染我茉莉。”文镜心讨价还价。
“你是男的，比较抗揍。”
“我是残疾人，有专用车位。”
呵呵，行行继续冷笑，有专用车位了不起啊。
“好了，好了……”这样争下去没完了，文镜心到底是拿出了一点绅士风度来，“我英染，你茉莉，这样总行了吧……”
“行……吧……”行行拖长了声音。
事情就是这样子，他要争了姚茉莉，她觉得不对。
他要不争了姚茉莉，她还是觉得不对。
反正，对上文镜心这种人，不管他选择什么，另外一个选择总让人觉得不对。
这是下午。
天高气爽。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了整个场馆。
过肩摔，干净，利落，行行只觉得全身一轻就直飞而起，跃过了三个球网，砰的一声直直的砸在了五米之外的另外一边场地去。
她全身抽搐，两眼翻白。
然而痛下杀手的萌妹子却捂住了脸哭出来了：“你……你……你……”她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来，脸却憋成了通红，一头的汗，一直在发抖，“怎……怎……怎么可以……这……这样……”
行了，行行躺在地上都要哭出来了，我也后悔死了好嘛。
按照约定，她用自己的手机把照片发到了姚茉莉的手机上，让她今天下午三点必须到风云球馆来见她，不然的话，呵呵，她就不知道她要拿这张照片去做什么了。
威胁别人，当然是卑鄙下流无耻的，可一个萌妹子嘛，又是那副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的脾气，没什么可怕的。行行根本就没往心上去，刷着墙壁，等着她，到了三点，门果然被推开了。
姚茉莉和照片上的样子相差无几，个头不太高，一米六多点吧，细腰长腿，大眼小嘴，完全可以直接放在了漫画里当主角，妹子对上妹子，有什么话都好说，行行刚要把前因后果给她解释一遍，话到嘴边，声音还没有出口，来人风速一般的冲到了她面前，抓住了她的肩膀，往上一抛。
“啊……”的一声惨叫就响彻了场馆。
行行全身抽搐，两眼翻白。
萌妹子果然是萌极了，依然嘤嘤嘤嘤嘤嘤嘤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明……明哥……说……这……这……照片……永远……不……不会……让……人……看见……呜呜呜呜呜呜……”
行行简直绝望……
姐姐，您这动手的速度要和说话的速度一样慢就好了。
这下好了，不用质疑，虽然荒废了五年时间，姚茉莉这力量，速度，绝对不减当年，行行已经用自己的生命验证过了。
这时候门哗啦一声响，又被推开了，却是那文镜心风度翩翩，潇洒如初的就走进了场馆：“哎呀……”他一脸的痛惜，“茉莉啊，你这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毛病怎么一点儿都不改呀……”
“嘤嘤嘤嘤嘤……她……她……欺负……人……”
你嘤嘤个屁啊！
行行想骂人了，明明是我躺在了地上起不来。
光照了场馆，忽然，所有人就觉得眼前都亮了一下，一个白衣少年紧跟了文镜心走进了屋里。这是英染？
照片根本就照不出他十分之一的气质来，简直是人美如玉，飘如谪仙，依然是穿了一身白色的练功服，脸色阴沉的可以挤出一盆水来。
然而无论如何，他也是和文镜心一前一后，走进来的。
站着，绝对没有让文镜心爬进来。
不，这不科学。
不可能。
不应该。
连萌妹子都气疯了，英染那疯狗一样的脾气，看见那种照片居然能忍得住？]
“他们练武的人，一动手就是杀招，普通人根本就受不了……”文镜心看着行行的目光叹了口气，“所以，他们有他们的规矩，只要普通人不动手，他们一般是不会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