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彩蛋 江逸小朋友98

　　苏晚不懂肖茂的逻辑，在她看来肖茂就是不愿意演自己男朋友找的借口。

　　三十岁的肖茂依然风华正茂，看上去和二十五岁的他并没什么区别。

　　而苏晚却明显长大了很多，那个时候的她根本不觉得年龄差是什么问题，在她看来只要肖茂愿意等，她一定会追上他的。

　　而肖茂只是不愿意等罢了。

　　【3】

　　苏晚十五岁那年，肖茂三十五岁。

　　三十五岁的肖茂看上去添了几分男人味，更稳重了。他不再穿白衬衫，更多的时候穿的是休闲的针织衫，眼尾有些微微垂塌下来，看上去已经没有第一次见面那么意气风发了。

　　十五岁的苏晚发育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她来了初潮，涨了胸围，已经完全不是小女孩的模样了。

　　班级里有很多男生给她写过情书，她有时候还会跟肖茂炫耀，然而肖茂每次都反应平平，好像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苏晚早就考过了业余钢琴所有的级别，已经没什么能再深造的地方了，家里人也不希望她以后以钢琴为生，还是希望她做其他想做的事情，因此在中考前，她决定把钢琴课停了。

　　那天是肖茂来上的最后一节钢琴课。

　　和初次相遇的那天一样，阳光正好，只是那个少年失去了少年感，那个少女失去了天真。

　　那天苏晚故意穿了一件很薄的衣服，抬手的时候可以透过袖口看到她里面的内衣，若隐若现的仿佛一种暗示。

　　父母外出，家里只有他们两人，由于是最后一节课，苏晚本想把这么多年来对肖茂的真实感情表达出来，然而一直到课程结束，她都没勇气开口。

　　表白了又能怎么样，她还没到可以恋爱的年纪，他也已经过了应该恋爱的年纪。

　　苏晚从懂事以来每周第一眼关注的都是肖茂的左手无名指。

　　而他的无名指一直空空如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戒指，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戴过戒指的痕迹。

　　有些真相不需要深入探究，可以在蛛丝马迹中找到答案。

　　肖茂未娶，苏晚也从来没问过原因。

　　最后钢琴课结束以后，肖茂满意地说：“晚晚，你真的弹得很好，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老师感到很自豪。”

　　“肖老师，”苏晚侧头看着肖茂徐徐开口，“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再见面了？”

　　肖茂一愣，对于一个教了十年的孩子，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肖茂对苏晚一直以来都是老师对学生的感情，没有其他半分杂念。

　　“你以后有任何问题，还是可以来找肖老师呀。”肖茂迎着光笑了，嘴角又露出了那标志性的浅浅的酒窝。

　　还是一样迷人，有些东西终究不会被时间洗掉。

　　一个短暂的沉默之后，苏晚给自己打了打气，问道：“那肖老师，你以后会想我吗？”

　　苏晚满怀期待地看着肖茂，她决定了，只要肖茂说“想”，她就去抱住他。

　　“所有肖老师教过的学生，肖老师都会记得的。”肖茂的语调平平，没有任何温度。

　　说完拍了拍她的脑袋，起身准备走。

　　似乎没有一点留恋，似乎没有一点以后两人再也不会见面的不舍。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这个男人的背影已经没有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么高大挺直了，他走路的时候开始微微弓着身，似乎是逐渐衰老的标志。

　　苏晚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时间真的会往前走，原来他们两个之间相差的二十年，真的无法逾越。

　　她没有表白，也没有抱住肖茂，或许在肖茂心里，她和任何一个其他的学生并没有什么不同。

　　肖茂离开的那一刻，她的青春结束了，因为在她青春里那个最重要的人离开了。

　　【4】

　　苏晚二十岁那年，肖茂四十岁。

　　苏晚考上了一本大学的法学专业，目标是成为一名精英律师。她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还弹了一手好钢琴，是所有男生梦中的女神。

　　她的追求者络绎不绝，有校草、有总裁、甚至还有些小有名气的明星，但是没有一个人像肖茂一样，有着与世无争的气质和世界上最好看的侧脸。

　　她有肖茂的微信，但除了逢年过节以外不会给他发消息。

　　已经四十岁的肖茂和年轻人不同，他的朋友圈只会分享一些钢琴曲，不会有自拍或者是任何其他私人的内容。

　　苏晚有时候会突然想念肖茂，会想问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怕听到他说好，又怕听到他说不好。

　　可能暗恋一个人最远的距离就是，我知道你在那里，我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因为无论过得好不好，都与我无关。

　　你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住在我的心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想念肖茂的心声，她居然又遇到他了。

　　那天晚上苏晚正好路过一个琴行想进去选一台放到新家的钢琴，琴行里面有一个小房间，里面躺着一架YAMAHA的三角钢琴，型号和她以前家里那个一样。

　　苏晚进去试了试，弹了一首肖茂最喜欢的李斯特的《爱之梦》。

　　一曲弹完之后，背后想起了掌声。

　　苏晚回头，意料之外地看到了那张脸。

　　那张朝思暮想却又逐渐模糊的脸。

　　苏晚看着肖茂有些惊讶：“肖老师，你……”

　　“我朋友开的这个琴行，我今天正好帮忙看店。”肖茂站到钢琴旁边打量着她，“晚晚长大了，这么漂亮呀。”

　　苏晚有些想哭，因为肖茂已经老了。

　　四十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其实并不算老，但他确实比记忆里二十五岁的样子老了太多了。

　　他身上那种干净的气质还在，但语态和神情，都和当初不一样了。

　　并且一去不复返了。

　　犹记得当年初见，他的眼睛里繁星如沸，像是有着整个银河系，而现在从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奕奕的神采了。

　　苏晚就这么一直看着肖茂，扯了扯嘴角：“老师，一起弹一首曲子么？”

　　肖茂愣了一下，随即在她身边坐下，莞尔道：“好啊，来个四手联弹吧。”

　　在弹钢琴里四手联弹的姿势很暧昧，肖茂坐在苏晚的右边，左边的手臂和她右边的手臂交叉，似乎是怕碰到苏晚的身体，他还故意收了收手。

　　两个人一起演奏了一曲，结束手两人的手都停留在钢琴上没有收回。

　　苏晚的右手慢慢往左边移，直到触碰到了肖茂的左手小指。

　　看肖茂没有收回，苏晚突然握住了他的左手，“老师，谈情么？”

　　肖茂的手微微颤了颤：“不是刚刚弹完一首么？”

　　“不是，”苏晚做了个十指紧扣的动作说，“我是说谈个恋爱么？”

　　肖茂突然把手伸了回去，有些紧张地说：“晚晚，别跟老师开玩笑。”

　　“我才不是开玩笑的，”苏晚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几乎氤氲着哭腔，“我从五岁那年就一直喜欢肖老师你了。”

　　肖茂站起身，捏了捏喉结清了清嗓：“你那是对老师的尊重。”

　　苏晚极力辩解：“不是的，我是把老师想象成男朋友的那种喜欢。”

　　肖茂的动作僵在空气中看着她。

　　“我从懂事开始，看爱情电影，只要是想象和别人的做那种亲密镜头，我的脑子里都是肖老师的脸，”苏晚的声线像是春天里的一阵风铃声，细密而绵长。

　　像是最终妥协，不再跟她争辩这到底是不是喜欢，肖茂淡淡地说：“可是老师一直把你当学生看。”

　　“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了，肖茂。”苏晚站起来，站到他的面前，郑重地开口，“而且从很早以前就不是了。”

　　肖茂的眼睛低垂，浓密的睫毛在他的下眼睑印出一个扇形的阴影。

　　苏晚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感觉他眨眼的频率很快，仿佛是心里波动的映照。

　　“我真的喜欢你。”苏晚伸手准备抓住他的衣服。

　　“不可以，”肖茂打断她，把手往后抽了抽，让苏晚抓了个空，“老师比你大二十岁，你知道吗？在你很小的时候老师就跟你说过，等你风华正茂的时候，我可能已经风烛残年了，这二十年的差距是不可能消失的。”

　　“我不在乎。”苏晚着急地说。

　　“可是我在乎！”肖茂再一次打断她，又往后退了退，“我不能对你的人生不负责，这是在害了你。”

　　苏晚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肖茂，说话这么大声，离她这么远，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她。

　　苏晚想起来有一句诗叫做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时间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我们都会往前走，而苏晚和肖茂相差的那整整二十年，是无法视而不见的。

　　就算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不出几年也会发现很多现实的问题。

　　爱不能打败所有，爱不能克服所有，爱不是一时兴起。

　　爱是永恒。

　　苏晚有些意兴阑珊，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因子，她叹了口气说：“肖茂，如果二十岁的我遇到二十五岁的你，我们会在一起么？”

　　“没有这种如果。”肖茂淡淡地回答。

　　苏晚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没有这种如果，没有意义。”

　　“晚晚，现在是你最好的年纪，不要浪费在老师身上，你应该做的是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可能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你对老师可能只是一种师生之间的情谊而已。”肖茂再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还用着老师跟学生说话时的那种教育口气。

　　苏晚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像是溺水一样，沉入到海底深处，吸一口气都困难。

　　肖茂这么想也是自然的，毕竟这么多年她从来只把喜欢肖茂的事情埋在心底深处，从来没有展现出来，所以自然没人相信她的感情其实那么深。

　　她对肖茂的爱，其实比海还要深。

　　但是他不会相信，他也不会理解，而偏偏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去印证。

　　就像是一道没有答案的难题，没有解开的意义，

　　苏晚看着肖茂，心里想着：算了，放弃吧，也许日后的某一天恍然大悟，会发现自己对肖茂的感情，可能真的，并不是爱。

　　至少这样每天每天的催眠自己，就会当真的。

　　苏晚没有想再说什么，她知道她没办法说服肖茂，只是有很多时候，她会不受控制的很想念肖茂，而她在想念肖茂的时候发现，居然没有一个物件可以去寄托。

　　“老师，能留个东西给我么？”苏晚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看着肖茂，“如果以后我想你了怎么办？”

　　肖茂愣了愣神，说了句“那你等等我”之后就走出房间了。

　　过了一会儿，他手里拿了一张琴谱回来：“以后想老师的时候，就弹奏这首曲子。”

　　苏晚低头，看到这首曲子的名字叫做《我在时间尽头等你》，她小心地收好点了点头。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肖茂。

　　在走出琴行的时候，她低声说了一句：“真是白瞎了我喜欢你十五年。”

　　她不确定肖茂有没有听到。

　　应该没有吧。

　　希望没有。

　　因为那并不是她的真心话。

　　【4】

　　肖茂从琴行回来之后一直失魂落魄的。

　　他之前虽然确实把苏晚当学生看，但是五年前那个离别，他看到了苏晚有一点大人的模样，五年后的重逢，他看到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悸动。

　　但是她太年轻了，他们也相差太多岁，这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没想到时隔五年她会主动对自己表白，还告诉他从看到自己第一眼开始就喜欢自己到现在。

　　肖茂真的没有想过。

　　他一直没有结婚谈恋爱，是因为没有遇到过心动的，又或许自从看到苏晚的第一天起，就隐隐有一种想等她长大的直觉。

　　然而真的等到她长大了，自己却退缩了。

　　这段时间肖茂想了很多，他反复回忆着苏晚的每句话每个表情，他觉得自己还是放不下她。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结果，人生那么短暂，为什么要留有遗憾。

　　他第一次发了一条除音乐以外的朋友圈，是他去商店买的一条手链，盒子上写着TO MY LOVE，本来打算将手链送给苏晚并表白，却突然晕厥在马路上被送往医院。

　　醒来以后医生告诉他是血癌晚期，可能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可能这就是上天给他的答案，也好，断了他的念想。

　　本来就不应该去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的，就像肖茂之前说的，这么做是会害了苏晚一辈子的。

　　她的人生还长，她不应该比自己这样的人耽误。

　　从那以后，那个写着TO MY LOVE的盒子被锁了起来，再也没有打开。

　　【6】

　　肖茂去世以后的某一个节日，苏晚发了条群发的节日祝福。

　　以前肖茂都会回复，但这次他没有。

　　苏晚以为他是因为之前表白之后他的故意逃避，一气之下给肖茂发了条信息：你不回我我就把你拉黑了。

　　没想到不出几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我是肖茂的姐姐，肖茂已经去世了。”

　　【7】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晚并不相信，直到来到他的墓地，苏晚才不得不相信。

　　苏晚和肖茂的姐姐一起来看肖茂，姐姐看着墓碑流着泪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年轻就走了。”

　　一个人到四十岁还活着，别人都会说他不再年轻了，但他的生命终止于四十岁，又会显得太短暂了。

　　苏晚看着照片上的肖茂，依然英俊迷人，却再也不生动了。

　　想起当年对自己说的话。

　　“等你长大了老师可能就不在了”。

　　现在想起来真是，一语成谶。

　　没想到上次琴行是最后一次见面，如果那时候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

　　至少要抱抱她最亲爱的肖老师，从五年前，哦不，第一次见面，就很想抱一抱。

　　“姐姐，”苏晚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肖茂姐姐问道，“你知道肖老师朋友圈发过的那个写着To My Love的盒子里面是什么么？”

　　肖茂姐姐想了想：“我整理遗物的时候看到，是一条手链。”

　　“那……”苏晚有些胆怯又有些期待地问，“你知道是送给谁的么？”

　　姐姐想了想摇了摇头：“整理遗物的时候我有看到是被锁在抽屉里的，也没有贺卡，没有遗书，我不知道是给谁的。”

　　“哦。”苏晚叹了口气，心里暗自腹诽。

　　——反正不可能是给我的。

　　【8】

　　9月1日

　　知道肖茂死了之后，苏晚整个人的性格都变了，她变得内向、深沉、脾气差，经常和人闹矛盾，也不喜欢去学校。

　　9月1日一早，还是苏晚妈妈把正赖床的苏晚拖起来说：“起来了，新学期第一天，今天要去学校上课。”

　　苏晚不情愿地来到学校，下课的时候一个追了她很久的男生跟在她身后，一直不依不饶地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女朋友。

　　苏晚实在受不了，回过头对着他说：“你别跟着我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男生饶有兴致地问：“从来没见你和其他男人有接触啊，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要你管啊。”苏晚瞪了他一眼。

　　“多大啊，做什么的啊？他也喜欢你么？”男生接连发射了很多问题。

　　男生恼人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苏晚耳边，烦躁得不行，捂着耳朵快步离开了。

　　其实在很多个瞬间都很容易想起肖茂，只是很多时候被迫自己不要去想他。

　　而苏晚发现在和别人说“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心里想着的还是肖茂。

　　苏晚回到家，打开手机看着肖茂的朋友圈，从头翻到底都没有任何一张他的照片，苏晚也从来没有拍过他的照片。

　　她甚至已经有些忘记肖茂长什么样子了。

　　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

　　突然想起了什么，苏晚把压在琴凳最底下的那张肖茂送的琴谱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