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姝儿，你在学校里，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跟霖儿说，霖儿……”沈如秋夹了一口菜送到茶茶碗里，发现茶茶脸上起了红疹子，她痒的正在饶。
“姝儿！”被她的样子吓到，沈如秋手一抖，筷子上的菜掉在了桌上。
沈如秋扒开她的领子一看，发现里面也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红疹子，“姝儿，你是不是很痒啊？”
茶茶感觉自己呼吸开始有些困难，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眼前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浑身血液都朝头顶涌去，眼前一黑，晕了。
“姝儿！”
235
窗外响亮的雷声打破紧张的气氛，一条蜿蜒的雷划破天际，唐满杜看着茶茶昏迷，想也没想到将茶茶抱起，开了车一头扎进雨里。
沈如秋怀里抱着茶茶，小心翼翼的摸着起满红疹的脸，“满杜，你开快点！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姝儿，一定不能有事！”
唐满杜紧绷着下颚，车子缓缓停下来，手用力的砸向方向盘，低低咒骂了句。
沈如秋抬头透过雨幕往前看去，发现前面出了车祸，将路堵住了。
“满杜！怎么办啊？姝儿她……”沈如秋看着怀里的茶茶，几预要掉下泪来。
唐满杜捏了捏拳头，从沈如秋怀中接过茶茶，将后座的伞扔给沈如秋。
唐满杜抱着茶茶冲出雨幕，沈如秋在一旁撑着伞。
天空还在打着雷，怀里的茶茶难受的皱着眉嘤咛了一声，睁开沉重的眼皮。
看到唐满杜紧绷的下颚线，觉得死亡离她好近，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恐惧。
茶茶蠕动了下唇，艰难的开口：“爸爸，我会死吗？”
爸爸，我会死吗？
这句话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的心里咯噔一声，心口处像似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口子，隐隐作痛。
这些年作为一个父亲的愧疚在顷刻间涌上来，这本来应该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啊，为什么能在这么小的年纪里，往死想去？
唐满杜声音有些颤，“姝儿不会死，爸爸在这呢。”
话里带着害怕，似是自我安慰一般，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轻轻吻了吻，“爸爸不会让你有事的！”
茶茶窝在温暖宽大的怀抱里，缓缓闭上眼睛，从未有过的安心。
这样温暖的怀抱她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对于她来说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原来被人爱着，是这样的感觉啊。
茶茶的小脑袋靠在唐满杜的胸膛上，嘴里的声音虚无缥缈：“姝儿不能死的，姝儿……姝儿还要……还要等……”还要等煦呢。
还没说完她早已意识，昏迷过去了。
她心里还有牵挂，她还有人需要等，她不能就这么轻易死掉。
要是煦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她了，会怎么办？爷爷拼死护住的命，绝不是想让她就这么糟蹋掉的。
茶茶到医院进行了小型手术，她的情况连医生都捏了一把汗，“是重度的海鲜过敏引起的休克，索性送来的及时，现在已经没事了。还有你们做父母的，应该多花点心思在孩子身上，连她海鲜过敏都不知道吗？”
医生的一席话，让沈如秋和唐满杜都吓了一跳。作为父母的愧疚感又徒然渐升。
他们这辈子，对于这个女儿，实在亏欠得太多了。
她过去发生什么，经历过什么，他们浑然不知。
他们只知道，在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她都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那样大的火场里逃出来的，但他们心底清楚，在她醒后眼底的绝望和死寂绝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该有的。
沈如秋忍不住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天啊，你到底是让我的姝儿经历了什么啊，才会让她变成这样？
236
“茶茶。”
“茶茶。”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光，茶茶眯起眼睛，发现爷爷背对着满片的光冲着她慈爱的笑着。
“爷爷！”
茶茶猛的起身，冲着光跑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爷爷……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接茶茶？茶茶在这里一点都不快乐。爷爷，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对吧？爷爷，带茶茶走吧！”
她扑在爷爷的怀里哭泣着，爷爷像从前一样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头。
“茶茶，你要相信，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要去遇见另外一个人。上帝是吝啬的，也是公平的，再你遇见一个人之前，你就必须要用另外一个人的离开来交换。”
“茶茶，向前跑吧，满片的山茶都在前面等你呢。”
“爷爷，如果只是为了遇见那一个人，就要用你来交换，那我们最后的结局也一定以悲剧收尾的。用一个人的不得善终来换另外一个人的遇见，注定是要以悲剧收尾的。”
“茶茶，重要的永远不是结局，而是遇见的过程。”
“爷爷……”
茶茶猛的睁开眼睛，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几个同学在小声交谈着，茶茶缓缓抬起手，擦掉眼睛溢出来的泪。
茶茶扯着唇轻轻地笑了出来，连你也叫我接受现在吗？
放在桌边的电话突然响了，是沈如秋。
“喂？”
“姝儿啊，晚上妈妈和爸爸出去参加一个饭局，家里就只有你和哥哥吃饭，你和哥哥好好吃饭哦！”
“知道了，妈妈。”茶茶柔柔的回答。
自从上次的雨夜，她开始逐渐接受自己是唐姝妮的事实，自那以后，茶茶仿佛从未存在一般，无人再提起。
其实对于她来说，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是海鲜过敏。
而她，也在努力的做好唐姝妮，他们是除却她曾经人生中的一部分，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对她好，她自然没有道理不识趣。
更何况，他们是缺席她整个童年的亲生父母。她不希望，她的青春他们还缺席。
茶茶扭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如果他们的离开都只是为了让她遇见另外一个人，那么——
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带着对山茶的炽热，遇见你。
“哥哥。”
“干嘛！”
茶茶正在挨桌贴着人员名单，一边打电话给唐西霖，“高年级的明天要用我们教室，在帮忙布置教室，要晚点，你和司机不用等我了。反正也不远，等会我自己走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被没好气的丢了句“随你的便。”后就将电话挂了。
茶茶没意外的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撇了撇嘴，将电话塞到口袋里。
一旁几个名媛靠在门口对视了一眼，微微扯了下唇。
茶茶弄好后，便背着书包走了。
那几个名媛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
“砰！”
茶茶被人狠狠的推在地上，看到几个名媛来者不善的向她靠近，她不住的挪动屁股往后退，看了一下周围。
这是一条小巷子，平常人根本不会有人来，茶茶捡起一旁的书包，起身往外跑，却被人揪住领子往墙上摔去。
背后一阵闷响，老旧的墙壁上掉下一阵阵漆皮，落在她头上、肩上。
茶茶被围住，她认出其中一个名媛是上次被她用皇冠砸破脑袋的人，好像叫廖绿。
廖绿手揪住她额前的头发上将她头望上昂，感觉头皮要被揪下来了，“唐姝妮，你也有轮到我手里的一天！”
“你想做什么？”
霍蓉看着眼底倔强的茶茶，笑了，“也没做什么……”
她朝身旁的女生伸出了手，那女生就立马将一把剪刀放到她手里，“就是看你头发不太爽……”
廖绿阴沉一笑，身旁的几个女生纷纷拿出了一把剪刀，冲着她剪来。
“不要啊——”
茶茶缩成团，像是蜗牛躲进自己的保护壳一样。
冰冷的剪刀在她皮肤上划过，留下一条条印记，布料撕碎的刺耳声犹在耳边，头发根根掉落在身旁。
谁来救救我……
来救救我吧，我的光——
“哒——”
是你听见了我的呼救吗？
“哒——”
我的光——
“哒——”
懒散沉稳的脚步一下，一下的在朝她靠近。
是你来了吗？
我的光——
“喂！让一下。”
237
‘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要去遇见另外一个人。’
‘在你遇见一个人之前，你就必须要用另外一个人的离开来交换。’
我用了前半生的幸福，只是为了遇见一个你。那让我看看吧，你到底值不值得我这一切换来的遇见。
哪怕——结局注定是以悲剧收场。
‘如果他们的离开都只是为了让她遇见另外一个人，那么——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带着对山茶的炽热，’
‘遇见你。’
“喂！让一下。”
校服穿得歪歪扭扭的少年可能不知道，他头顶落承载了整个夕阳的光，携着她的满片山茶，遇见她。
茶茶猛的抬起头来，眼底还含着泪，看向他。
没有山茶亦没有那一片炽热，但这样的遇见，也足够了。
“是你吗？”
茶茶看着面前的少年，就是你，对不对？
少年脾气似乎不好，将一旁的垃圾桶狠狠踹倒，“喂！听不懂人话啊？叫你们让一下啊！在这挡爷的路，很光荣是吗？”
那几个女生早已在他出现的时候就吓到了，此时更是手忙脚乱的乱作一团的逃跑。
“宋、宋哥，我们马上走，马上走……”
看都没再看唐姝妮一眼，逃也似的跑了。
楞是缩在地上的茶茶也惊呆了。
那位叫宋哥的，微微偏了头，轻蔑的笑了下，淡淡收回目光，赶走了挡路的，抬起脚就走。
许是茶茶的目光太过炽热不容忽视，宋哥在经过她的时候侧头看了她眼，发现她正直直的盯着他看，明明是狼狈的不堪的样子，可那一双水眸实在明亮的刺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看屁看啊！”被那目光直勾勾的盯得不自在，凶巴巴的扔了句。
小姑娘似是被他吓到了，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可那双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真是要命！
那位宋哥不耐烦的将校服脱下来，扔过去将她小小的一团全部害羞。
遮住了她满身的狼狈以及那双要命的眸子。
校服闷在头上，有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不重，仔细闻还是闻得出来。
茶茶抬手校服拉下来一点，露出一个小脑袋，发现少年已经走远。
待茶茶反应过来再追出去的时候，早已没了人影。
宋哥。
这是她对他唯一知道的信息。
茶茶看向他消失的方向，轻轻的笑了下，转身走了。
来日方长。
既然选择遇见，不怕你会消失。
-
“宋满目，如果给我再一次选择遇不遇见你的选择，那我一定选择不要遇见你。”唐姝妮看着面前的宋满目，轻轻道。
“当年那个女孩是你？”许是被突如其来的真相震惊到，那些被深埋在记忆深刻的回忆被开启，穿着干净校服的小女孩跟在他背后跑着，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本以为当年离开，就是永别，他没放在心上的人儿，她却记了这么多年。
“是我。”唐姝妮垂眸看着咖啡里倒映出来自己的脸，“这种注定悲剧的遇见，我以后不会再选择相遇了。你是最后一个。”
“我不相信我们之间的结局是悲剧，如果注定是悲剧的话，为什么你当初还要选择遇见？”
唐姝妮扭头，看着桌上放着的白玫瑰。
‘茶茶，重要的永远不是结局，而是遇见的过程。’
唐姝妮轻轻笑了笑，“当初选择遇见的时候，我心底想是——”
“如果我们之间的结果注定是悲剧，那么我希望过程能够甜一点。可以分开，但求不遗憾。”
238
“……”
唐姝妮抬起头看着宋满目，眼底掺杂着无数爱恋与悲伤，“所以，你懂了吗？”
宋满目抬头看着她，许久许久，似是自嘲般的嗤笑一下，才低低的开口：“我和你的区别就在这。”
“……”
“如果是我的话，这种一开始就注定结局的遇见，我不会就只是为了遇见而遇见。”
唐姝妮抬头看他，漆黑的眸很深很沉，掺杂着无数情绪，“我会让这场遇见，逆转结局。”
“……”
唐姝妮感觉鼻子有些发酸，垂着眸不看他，“可是宋满目，你觉得在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还能心无旁骛的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和我在一起吗？”
“……”
“宋满目，”唐姝妮抬头，眼里蓄满了泪和无尽的悲伤，“我至始至终，想要遇见的，都只是那个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我适时的温暖的谢满颂啊。”
宋满目感觉心脏的某一块地方，空了一块，有不断的冷风吹进来，隐隐作痛。
“在你一开始的满心算计时，那个干净的谢满颂，就已经死了。”唐姝妮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你知道他赢在你什么地方吗？”
“……”
“他赢就赢在，他对我的好，是干净得不含任何阴谋利益，只是纯粹的，想对我好。”唐姝妮抬眸冷冷的看他，“单是这一点，就是你宋满目怎么也比不了的。”
宋满目想从她眼底看出一丝别的情绪，可那汪秋水里，只有一片死寂与冷漠，再无其他。
见他不说话，似是无奈崩溃的般的，唐姝妮眼底的绝望倾涌而出，“宋满目，我不想再做唐姝妮了！我想做回当年那个在满片山茶花下和爷爷过着最朴实的生活的茶茶。那座开满山茶的地方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地方，它没有这里的脏污狼藉和昏暗苟且。而那个茶茶，也是最无忧无虑的茶茶……她可以在满片满片的山茶花里奔跑着，不用随时担心着身后会有穷追不舍的狼。”
唐姝妮身子微微前倾，几近恳求的看着他，“宋满目，放我走吧。”
心脏深处，那一处缺失的地方，是有一双的大手，将它撕扯开，鲜血淋漓，溃烂不堪。无数冷风涌进去，带走所有生机与温柔，留下无尽绝望与寒冷。
宋满目望着她，深深的，似是要将这一眼看进她心底去。许久许久，宋满目才淡淡的垂下眸，放在桌上交握的手指因为用力指尖微微发白。低低的、深深的，似是从嗓音深处发出的声音。
“好，我们离婚。”
-
唐姝妮回到林肯车上，面如死灰的靠在车玻璃上，煦穿着黑衬衫，微微侧头。
羊毛卷的头发看起来毛茸茸的，她安安静静的靠在那，乖巧得让人心疼。
煦掏出一块手帕，“想哭，就哭出来。”
唐姝妮缓缓的转动眸子，看着煦拿着手帕，鼻子发酸，眼眶就红了。
“煦……”
“嗯，我在。”
唐姝妮接过手帕，“离婚手续你替我去办好不好？”
她已经，疼到连见他一面都不敢了。
宋满目于她来说，永远都是她心底不可提及的那颗朱砂痣。
他为什么如此狠心？
他为什么要利用她？
他为什么见死不救？
如果，他当初选择的不是袖手旁观，那是不是，他们现在的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他是给了她温暖的谢满颂，亦是带给她无数绝望的宋满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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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离婚证的那天，宋满目和唐姝妮都没有出席。但是当他们拿到离婚证的时候，那种绝望是在民政局里见不到的。
我会带着它，记住你，然后好好生活。
于当天，唐姝妮剪掉了长发，将手中的婚戒取下。
“虽然是这样的结局，但已然是我想到最好的结局了。”
-
两天后，唐姝妮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退出歌坛，一时间，轰动全网络，所有人都在问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