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在光明诞生伊始, 神曾有化身为人类，在大陆上行走的经历。

　　久远的过去，神也曾端坐神国, 认真观察过人类。

　　神熟知人类的一切。

　　比如, 人类饥饿了就需要食物，疲倦了就需要睡眠休息, 人类生病受伤了，就需要药师或治疗师。

　　不管是饥饿还是疲倦，亦或是生病, 神能从其他人类身上观察出相应结果。

　　可要说的更具体，神对那些概念都是抽象的。

　　神就是纸上谈兵！

　　因为神从不饥饿也不会疲倦, 神体更不会生病。

　　昨晚上，伊莱亚斯如果不透支神力, 化身即便一晚上不睡觉，也并不会感觉到疲倦。

　　可神在化身透支的情况下，又熬了一晚上不睡，脸色苍白四肢乏力简直太正常了。

　　海茵想起，从昨天从植物林回来后, 伊莱亚斯就滴水未进。

　　晚饭的时候，神还喂了小娜娜喝蜂蜜甜女乃女乃，但神自己是什么都没吃。

　　伊莱亚斯向来不需要食物, 也不需要睡觉, 大家都习以为常, 一时间谁都没想起，现在这具完美化身，可是正儿八经的人类身体！

　　一天一夜连水都没喝口，还通宵未眠, 现在伊莱亚斯没晕过去，已经算身体素质好的了。

　　真相霍然明朗，伊莱亚斯沉默了。

　　小娜娜殷勤得很，她爬椅子上，半个身子都趴到桌子上，将自己最喜欢喝的玉米浓汤汤拖过来。

　　她推到爸爸面前，拿小勺子搅动几下，软绵绵的说：“爸爸，肚肚太饿了，不能吃肉肉的哦，娜娜喂你喝这个，这个非常好吃的。”

　　小信徒说着，拿玫瑰金勺子舀了一勺子，有模有样地噘起小嘴吹了吹，然后送到伊莱亚斯面前。

　　神抿了抿嘴角：“吾自己来。”

　　“爸爸张嘴，啊。”娜娜莉不给爸爸勺子，还很操心的说，“爸爸你都没力气，别乱动，娜娜喂你哦。”

　　娜娜莉小大人的模样，十分好笑，海茵没忍住，差点把嘴里的牛奶喷出来。

　　伊莱亚斯闲闲地瞥她一眼，海茵头皮一麻，慌忙咽下嘴里的牛奶，结果咽地太急，呛得惊天动地咳嗽起来。

　　娜娜莉奶声奶气地教育道：“海茵茵，吃饭也要认真的。”

　　海茵呛的脸都红了，她起身摆手，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还有事……先先出门了……”

　　她再不走，真要留在现场看小娜娜喂神吃早饭，只怕转身神就能灭她的口。

　　谁知道，伊莱亚斯开口说：“贪财的人类留下，吾有疑问需要你解答。”

　　诶？

　　海茵眨了眨眼，看看神又看看娜娜莉。

　　神对小信徒说：“娜娜莉，能帮吾拿一些果子吗？”

　　操心了半天，还是没有投喂到爸爸，娜娜莉只好放弃。

　　她放下小勺子，天真的说：“好的哦，爸爸先喝这碗玉米浓汤，娜娜去厨房帮爸爸挑最甜的果果。”

　　总管塞班很有眼色，上前把娜娜莉从高椅子上抱下来，牵着她去厨房，还把厅里的其他仆人差遣走了。

　　海茵心头咯噔一下，伊莱亚斯专门把小娜娜支开了，这是要问她啥？

　　伊莱亚斯推开玉米浓汤，斟酌着语音，将昨晚上小信徒做了错事，非要自己抽她手心一下才罢休的事讲了一遍。

　　末了，神问：“娜娜莉是吾最偏爱的人类小幼崽，吾说过不管她做什么，吾都不会生她的气，但她好像不这么想的。”

　　昨晚上伊莱亚斯想了半晚上，也没想明白，而且育儿宝典里也没讲这方面。

　　神直觉这件事很重要，很可能事关小信徒的健康成长，所以神必须找到答案。

　　海茵心落回了原位，她重新坐下来，翘起长腿：“冕下认为，该如何让小娜娜知道，冕下您对她的喜爱呢？”

　　神回答完美：“庇佑。”

　　给予小信徒神所有的庇佑，等小信徒成为半神后，再同她分享光明神格本源，这就是神表达偏爱的方式。

　　海茵摇头：“这么说吧，你要问小娜娜这个问题，她一定会说，给爸爸小亲亲呀，好多好多的小亲亲就是好多好多的喜欢。”

　　这确实是小信徒会说的话，伊莱亚斯眼神柔和了一分。

　　海茵继续说：“爸爸对孩子的喜爱，不仅仅是体现在纵容溺爱上面，有时候也体现在严肃的教育以及责罚。”

　　神懂了：“有些爱宠溺，有些爱深沉，有些爱严格，吾看到过有人类这样。”

　　所以，小信徒在长大的过程中，不仅是需要神给予庇佑和宠爱，还需要其他类型的“爱”来浇灌，比如该责罚教育就一定要表现出责罚的态度。

　　如果少了其中的一种，很可能小信徒就会像昨晚那般，会认为爸爸是不够喜欢在意自己的。

　　神瞬间想通，纠结了大半晚上的问题解决了，这会肚子就咕噜咕噜更响了。

　　肚腹绞痛的越发厉害，可神对面前的食物无动于衷。

　　海茵不晓得神在坚持什么，不过她也懒得管，那么大个神了，不会自己照顾自己？

　　她在考虑娜娜莉的事：“冕下知道其他人类亲子间是怎么相处的吗？”

　　神没给海茵眼神，也没回应。

　　海茵继续说：“冕下现在既然是人类，可以看看别人家是怎么过的。”

　　“吾想过，”伊莱亚斯开口，“吾会去观察。”

　　观察人类，这种事神擅长。

　　“爸爸，”话到这里，娜娜莉兜着一捧紫红色的太阳金果小跑着进来，“爸爸，娜娜拿了太阳小果，这个可甜了，和草莓一样，你快吃。”

　　她跑的小鼻尖都冒汗了，抓起一枚拇指大的太阳金果，踮起脚尖，举起手手就往伊莱亚斯嘴里塞。

　　神再次表示：“吾自己来。”

　　小娜娜瞥见桌上的玉米浓汤没喝，她鼓起小脸，有点生气的说：“不要，爸爸都不听话，娜娜必须喂你吃，监督你全部吃掉！”

　　饿肚子的难过，娜娜莉太懂了。

　　所以，她非常坚持要喂爸爸。

　　神执拗不过小信徒，尝试着低头，唇尖才触到果子，神忽的偏头看向海茵。

　　“咳！”海茵连忙错开视线，单手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落地窗边的蕾丝窗帘。

　　伊莱亚斯指尖点在桌面上，一道隐匿屏障升起，神和娜娜莉瞬间就消失在厅里，不被任何人看到。

　　海茵撇嘴，小气的光明神！

　　“爸爸快吃呀，吃了肚肚就不痛了哦。”娜娜莉把果子往伊莱亚斯嘴里凑。

　　神犹豫了片刻，俯身薄唇含住娜娜莉手上的果子，舌头一卷，吞进肚子里。

　　太阳金果清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果汁混着唾液，顺喉而下，那种甘甜刹那就化解了肚子的绞痛。

　　娜娜莉踩椅子上站着，认认真真挑最大最甜的果果喂爸爸。

　　被小信徒投喂了第一颗后，第二颗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吃完最后一颗，伊莱亚斯肚子已经不痛了，而且还有微微的饱腹感。

　　神仔细感受了下，对身体的各种反应，觉得十分神奇。

　　娜娜莉擦干净手，矮墩墩的小人忙前忙后，找着勺子，又要继续喂爸爸喝玉米浓汤。

　　神偏头躲过勺子：“娜娜莉，吾够了。”

　　“不够！”娜娜莉大声反驳，“爸爸才吃了十颗小果果，娜娜有数的，爸爸是大人，要比娜娜吃得多才对。”

　　于是，神被迫被小信徒继续关爱。

　　这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小信徒还是小幼崽，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

　　可现在，软哒哒的小人像一下长大了，开始懂的要照顾爸爸，关心爸爸的身体。

　　又乖又懂事，让人心底发暖。

　　神反过来，被弱小的小幼崽照顾着。

　　伊莱亚斯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点甜蜜，有点熨帖，有点发软，有点欣慰……

　　于是，种种情绪熏染下，神分明已经感觉到化身肠胃撑得不行，对小信徒投喂来的食物，来者不拒全部吃掉。

　　等隐蔽屏障退了，海茵看着长条餐桌上，一扫而光的所有餐盘目瞪口呆。

　　她哆嗦着问：“小娜娜，你爸爸吃了多少？”

　　娜娜莉非常高兴，拍拍自己的小肚肚，举起手说：“爸爸全吃光光啦！”

　　海茵：“！”

　　那可是四个成年人的早餐份量！

　　海茵难以置信地盯着伊莱亚斯的肚子，唯恐下一刻就会爆炸。

　　伊莱亚斯坐着纹丝不动，衪的脸色好像越发比刚才白了点。

　　娜娜莉很欣慰：“爸爸肚肚饿了就要吃东西哦，晚上也要睡觉觉，不然会生病的。”

　　神僵硬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海茵壮着胆子问：“冕下，您还好吗？”

　　她其实更想问，您的肚子不撑得慌吗？

　　神无所不知，用一种无知的愚蠢人类眼神看海茵一眼。

　　然后，海茵就看到，神身上涌出丝缕神力。

　　那神力围绕着神的肚腹转了圈，瞬间就将食物直接转化为身体需要的精华。

　　肚子撑爆？

　　神表示不存在的，毕竟神无所不能。

　　海茵：“……”

　　您是大佬，您高兴您随意。

　　娜娜莉跳下椅子，小手软软地牵着爸爸大手：“爸爸，娜娜带你去睡觉觉。”

　　神没起身：“娜娜莉，吾能自己睡。”

　　神一直记得，海茵和育儿宝典里都说，小信徒这年纪再和成年男性睡一起，会不太好。

　　娜娜莉忧愁地拧起眉头：“可是爸爸昨晚上都睡不着，娜娜哄爸爸睡，等爸爸睡了娜娜就去神殿上学。”

　　在小娜娜心里，上学重要，但爸爸的身体更重要。

　　伊莱亚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小信徒，每次看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不自觉的就心软了。

　　“小娜娜，”海茵适时插嘴，“刚才你爸爸说，要去观察别人家，我觉得最好的观察，就是冕下先找一份工作。”

　　就算是神，她海茵也不养吃白食的，除了小娜娜。

　　伊莱亚斯皱眉，神刚才没说过这样的话。

　　哪知，海茵又说：“冕下，只有融入了人类社会，冕下才知道子女在成长过程中，会遇到哪些问题，以及如何去解决。”

　　神没有说话，但在认真考虑海茵的话。

　　娜娜莉眼睛噌地亮起来，她摇着爸爸的手问：“真的吗？爸爸是真的吗？爸爸也会像其他小孩子的爸爸那样，每天辛苦上班挣金币，然后给娜娜买漂亮小裙子吗？”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说：“日曜日的时候，爸爸不上班，娜娜不上学，爸爸可以带娜娜去郊外野餐，我们还可以去森林里打猎。”

　　“还有啊，娜娜想爸爸来接我放学，我们可以手牵手一起走路回家。”

　　“我还知道，爸爸们的衣兜兜都有魔法，随时随地都能变出甜甜的糖果哦，其他小孩子的爸爸都这样的！”她叽里咕噜说着这些，说完了就眼睛亮闪闪，期待地望着神。

　　实在太期待了，心里的欢喜藏不住，小娜娜还激动地原地蹦了两下。

　　她已经开始在瞄伊莱亚斯的袍子，就想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爸爸的魔法衣兜”。

　　神：“……”

　　“吾的光明袍没有兜，”神如实说，在小娜娜眼底的期待熄灭之前，神又说，“吾会以人类的身份，陪你长大，吾明天就去找工作，挣金币给你买裙子。”

　　“以后还会穿有兜的衣服。”神补充了句。

　　伊莱亚斯凝视着小信徒的眼睛，小信徒憧憬的那些事，神稍微一想，其实也有点期待了。

　　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和小信徒一起生活，做每一件人类都会做的事，也很有意思。

　　应该说，是因为一起生活的那个人，是娜娜莉，所以神愿意成为卑劣的人类。

　　“哇，爸爸太棒啦！”娜娜莉拍着手欢呼着，她迫不及待地双手拽着伊莱亚斯，“爸爸快去睡觉，休息好了身体才好，才能陪娜娜一起做好多好多有意思的事情。”

　　神顺势起身，微笑着揉了揉小信徒的发顶：“你去上学，吾……我去休息，中午来接你放学好吗？”

　　娜娜莉拼命点头，和神一模的碧蓝眼睛忽闪忽闪的，可可爱爱。

　　两人手牵手离开，海茵看着一高一矮俩背影，忽然轻笑了声。

　　她其实担心过，神对小娜娜的偏爱，究竟能保持多久。

　　要知道神太强大了，要是有一天神对娜娜莉不再疼爱，不再特别对待。

　　作为弱势的小娜娜，拥有了宠爱再失去，她还不能拿神怎么样，只能残酷的去接受。

　　然而，就在刚才，海茵打消了这个担心。

　　“世界意志，唯一主宰的光明神，竟然愿意为了小娜娜当一名人类，”羽毛笔也难以置信，“神啊，海茵茵我是不是在做梦？”

　　海茵弹了它一下：“没做梦，光明神远比你我想象中的，更喜欢娜娜莉。”

　　羽毛笔开始嘤嘤嘤滴墨：“我太感动了，神为小娜娜妥协，为小娜娜降低自己的原则，神对小娜娜的喜爱已经超越了种族，这根本不是神祇和信徒的关系，光明自己还没意识到。”

　　“海茵茵，”羽毛笔黏糊糊地蹭了下海茵，墨水汪汪的说，“笔笔也想要个这样的爸爸。”

　　海茵白了它一眼，肩膀垮着丧气的说：“我也想。”

　　光明神，你还有同僚想养女儿吗？像我这么大只的，还附送预言笔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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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娜娜爱操心的性子，在伊莱亚斯不晓得吃饭睡觉事上，初显端倪。

　　她坚持要等爸爸睡着了才去上学，为此还把梦魇咔咔拎过来，放爸爸枕头上，让梦魇给爸爸造美梦。

　　梦魇当时就吓坏了。

　　小娜娜，它不敢啊，也造不来啊。

　　伊莱亚斯无奈地躺床上，在小信徒的注视下，神闭上眼睛。

　　然而，十分钟过去，神清晰的感觉到娜娜莉的注视。

　　神无奈叹气，睁眼偏头说：“娜娜莉，你看着我睡不着。”

　　娜娜莉双手撑着下巴，坐高椅子上小短腿晃了晃。

　　“好的叭，娜娜就知道爸爸还是要哄的。”她绷着的小脸，是一副真拿爸爸没办法的小表情，可眼底却泄露出了小兴奋。

　　“咚”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上床，蹭蹭拱进爸爸被子里，瓮声瓮气喊着：“爸爸要乖乖的哦，快点抱着娜娜，娜娜哄你睡觉。”

　　她显然预谋已久，非常熟练的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团成小小的一只，窝在伊莱亚斯的臂弯里。

　　伊莱亚斯没动，任她拿着自己胳膊枕着：“娜娜莉你四岁了，不能跟吾……我睡一起。”

　　神说话自称还转换的有点不习惯.

　　娜娜莉义正言辞：“娜娜才没有跟爸爸睡哦，娜娜是哄爸爸睡觉，等爸爸睡着了，娜娜还要去上学，很忙的。”

　　她不给爸爸拒绝的机会，伸长了手手去捂住伊莱亚斯的眼睛：“爸爸闭上眼睛。”

　　神当真闭上眼睛，软乎乎的小手，手心温度热烫，覆在眼睛上，让神觉得安心。

　　小信徒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奶香味，甜甜的软软的，就像是身边挨着一团奶味棉花糖。

　　伊莱亚斯放任意志飘忽去想像，像落叶沉入湖泊，神感觉到身体缓缓沉重，一直到最后意志都安静沉淀下来，像蜷缩在天树星云深处一般。

　　神知道，自己真的睡着了。

　　娜娜莉眨了眨眼，困困地揉了揉眼睛。

　　唔，娜娜不是睡觉，娜娜是哄爸爸……

　　她模糊不清地嘀咕着，最后把小脑袋往爸爸怀里一埋，跟着一起睡着了。

　　至于上学的事，娜娜莉直接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