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狐疑

  先帝去时留下了两道圣旨, 立江栖的和立江瑞的,各自在魏太后和祈太妃手里,这个江栖是知道的, 再加上江珩手里他仿造的一道,这宫里如今倒是精彩。

  “仿造的一道你也晓得, 你母亲手里的是立我的, 至于太妃手里, 她这般积极想来立的是江瑞了。”

  虽说父女一场,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些情分,但换位想想自己被蒙在鼓里替人养孩子, 还把家产给了别人家的孩子, 估计是个人心里都不高兴。

  若祈太妃拿的遗诏里真有杀了他们, 那江珏也最多难过一阵子,说不了什么。

  江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但容他在帝京亲自操作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在南征前解决不掉这祸患, 他也放心不下江珏留在帝京。

  他抱着江珏感慨了一句, “我又想把你送到西山去了。”

  “你想闷死我吗?”

  江珏给了他一个白眼, 西山那地方, 如果不是有个温泉行宫, 说是鸟不拉屎都不为过。

  上次在那儿呆了不过三五天, 有江栖陪着她还好,再熬几天, 她一头撞死得了。

  但江栖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那最快的法子,是杀了江瑞。”

  杀了江瑞祈太妃就没了夺位的倚仗,她也就是拿捏准了他们对江瑞下不了手, 但也兴许还有什么后招。

  这话说出来是轻飘飘的,但江珏听得心里一紧,不觉就攥住了江栖的袖子,这里头江瑞被卷进来实在是无辜。

  “别担心,我还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但江栖心里清楚,如果真有这个打算,大概也是偷偷摸摸的,病故还是意外。他既然敢让江珏知道,那就不会发生。

  把人安抚好,江栖交代了些安排,“已经派人着手去搜圣旨了,搜出来叫人毁了便是了,然后一切都按部就班得来,若是不得,那也不过是麻烦一些。”

  或许是多心,江珏追问了一句:“万一还有第四道呢?”

  “那也无妨,最坏的打算不过是西山出兵,潜入着帝京镇压那些有的没的,多嘴的就拔了舌头,多事的就剜了手足。人是一定要死一些的,不然有的就是不记得教训,以为有些倚仗就能犯了事儿不得教训。”和说情话一般温柔的面孔,轻声说着不仁慈的事,还真是叫人习惯不来。

  他说的明明是祈太妃,但江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抖了抖。

  “阿珏,”江栖嗅上了她的肩颈,无心般问了一句,“一定别怕我好不好?”

  江珏连连点头,可她这乖顺劲儿,反倒让狐疑浮上江栖的眼。

  正想着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恰到好处的,江珏的肚子叫了一声,时候已经不早了,又是被折腾了一个下午,想想都可怜。

  压下那点怪异感,江栖问她:“起来吃些东西?”

  根本没给拒绝的余地,用被子裹了人坐在床上,江栖自己去外面取食盒。

  四碟分量不多的翠色小菜还有一条只选了部分的糖醋鱼、一只拆好了的乳鸽和咸粥,按理来说都是江珏喜欢的。

  可一筷子鱼夹到嘴边,一股子酸味儿灌入味蕾,强忍着胃里冒上来的一股子难受劲儿,江珏用脑袋顶着江栖的胳膊撒了个娇,“不想吃鱼,要吃肉。”

  江栖也是惯着她。

  一餐毕,江栖坐在旁边不动,若有所思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江栖知道每天每一个和江珏接触过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吃什么穿什么会被人报给他,就连江珏对着镜子多坐了半个时辰叹了几口气的事情他都知道,但似乎就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别瞎想。”江珏趴回了床上,闷头没给他一个眼神,神情恹恹像是又要睡过去,好久才续上一句,“姥姥说你就是容易想太多了。”

  很好,共犯又多了一个。

  但如果余崔氏也知道,也不会是什么坏事,江栖不为难她,收拾了盘子出去。

  不知道季家受了哪方多管闲事之人的提点,宫门口的情继续求,还有几个季家的女眷找上了昭宓长公主府,因着都被削了诰命,没那个情面递帖子,只能在公主府门口哭哭啼啼,赶又赶不走,闹得人头疼。

  江珏更不想回公主府了,让人悄悄把自己用的东西送过来,赖在江栖这边不走。

  但季家的老太太居然得了消息,一把老骨头跪到了宁王府的门口曲线救国,不提什么求昭宓长公主开恩,只叫宁王做个善人,劝劝长公主。

  听人来报了这事儿,江栖停了抄佛经的手,偏头问了硬是要和他窝在一张凳子上看话本的江珏。

  “我看起来像个心慈手软还耳根子软的人吗?”

  江珏瞅瞅他的脸,又漂亮又水灵,她点头。

  既然如此,考虑到自己在爱妻眼里的形象,江栖用了个温柔些的手段,一包迷药下去让人看着像是哭晕了,再叫两个家丁把人送回了季家,又让人送了些东西上门去让老太太补补。

  这才让人知道,宁王也不是好惹的,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做起事情来也是干净利落。

  对两人来说,这事儿就算是这么过去了,直到有一姑娘在宫门前告了御状,要给自己的祖父伸冤。

  那姑娘原名苏婧,说祖父十几年前因替人出头而得罪了崔家人,被人伪造了贪污受贿、私营盐铁的罪证,从二品大员落得了个阶下囚。

  江珏听着也就感慨一句,明面上都是明君圣主,但谁心里都清楚,冤假错案党系之争每朝都有,最后沉冤昭雪的少,含恨而终的多。

  这般恰逢这季家落难,义女有心,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

  但这似乎不该劳动禄公公亲自从宫里头跑出来一趟,还特地到江珏面前说这么一通。

  她余光瞥了一眼隔着屏风只看得见影子坐得巍然不动的江栖,这事儿他怕是早就知道了,也算是默许了。

  禄公公陪着笑,也是瞧了里面那人,斟酌了一下开口道:“这事儿啊也好办,那姑娘祖上是体面的门楣,她自己也是舍得,愿为陛下分忧,自愿担了个公主的名头出关和亲。原本那些朝臣还觉得有些烦事儿,现在一个个对季家落井下石,帮苏家翻案那个积极得呀,这可比被安排去南征清闲。”

  那胡人对着昭宓长公主死缠烂打,满朝都知道皇上在为了这事儿心烦。

  有些人虽明面上是气急的,可私下里也是庆幸看上的不是自家的女儿,这卖女求荣的事儿自然也有人想干,女儿家又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实在是面子上也挂不住。

  既然有人情愿和胡人联姻,只要解决掉一个正在失势的季家,皆大欢喜。

  虽然但是,这又和江珏有什么关系?

  禄公公擦了一把汗,终于委婉道出了来的目的。

  “是那苏家的女儿想见您一面,圣上派咱家来问问您的意思。”

  江珏挑起软眉,“见我?”

  “诶,是了。”

  见江栖还是那个动作在那儿,江珏便也了然,“见一面也无妨。”

  她以为禄公公这就会回去和江珩复命,待定了时辰再见人,可谁知禄公公还在这儿杵着不动。

  “那姑娘现在就在外头等着您传见呐。”

  江珏是不记得苏家小姐的,实在是不知这姑娘殷勤至此是为了什么。

  她也是通情达理,“那此时见见也无妨。”

  直到那姑娘跟着禄公公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哭着唤了一声公主。

  江珏这才知道,青棠也好,青鸢也罢,说到底都是那苏家落难的女儿苏婧,如今的和锦公主。可离是已经被惊得落了手里的扇子,砸上了脚都没发觉。

  跪在地上的人抬起头,额首扣得用力,撞破了些皮渗出血来。她面上画的是大允的宫妆,通红的眼落下两行泪,泣不成声。

  待禄公公识相地退了出去,江珏才发现自己也是湿了面颊,再一想到她行将去往关外,半晌才只问出了一句:“你这又是何苦啊?”

  地上的人反倒破涕为笑,“一为不负父母养育之恩,还祖上青白,二为报公主赏识我一个下人,有了这良遇,方得沉冤昭雪。眼下若能为公主分忧,舍我一人去那孤魂野鬼作祟的荒凉地方,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聊了半日,无非是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各自得了都好的答复,也不知几分真假,不过都是让人安心。等禄公公来提醒时候不早了,这才仓促告别。

  毕竟主仆一场,江珏正要随着去送送,不知道是不是坐久了,可刚一站起来,顿时就觉得头晕眼花。

  像是被灌了迷药那般,腿脚都接不上力道,最后只听见声惊呼便没了意识。

  等江珏从意识模糊中再醒来,睁眼就是朱红绣金的床幔,艳丽灼灼有些烫眼,她心知这是被送到床上来了。

  似乎听到了些磨牙声,再一转头,就见江栖明明是笑着的,却面色阴沉到比寻常黑了些,死死盯着她的肚子,等江珏挪开了些这才对视上。

  说是对视,可江珏恨不得把自己埋被子里。

  他看穿江珏的心虚,掀唇就是一声凉薄:“醒了?”

  心里想着是你这不都看见了吗还问,可江珏硬是被他这气场吓得没敢吱声。

  “长本事了?”

  “没。”她小声回了句,但自觉往被子里缩了两寸,还不忘垂死挣扎了一番, “怎么发现的?”

  明明她和余崔氏瞒得可好了,她就不信江栖能在这才一个月不到就察觉出什么,就算晕了也能是饿的。

  “我叫人查了你府上桂圆红枣的用量,还有药材的进出。”

  那这会儿兴师问罪,想来是证据确凿了,逃也逃不掉。

  “这不是怕你分心吗?”江珏辩解了一句,还不忘拉人下水,“姥姥也是知道的。”

  虽说知道是为了他好,但江栖听着更是冒火,“然后等我回来直接喜当爹?”

  这话说的内容是不假,但怎么总好像有哪里不对。

  见哄不住人,江珏顾左右而言他,“青棠可离她们呢!”

  “杀了。”

  “!”

  江栖气定神闲,说得好像不过是拔了些野草那般,还不忘和她强调了一遍,“你让我心情不好就杀了。”

  眼见着床上的人面色煞白失了血色,死咬着唇像是压抑住了疼痛一般,身子微颤,这才让江栖凝重了神色,赶忙抱住了人,一手抓住了脉。

  “就是骗你的,别怕,我错了。”

  正揪心慌乱间,却见刚才还像是经历了痛彻心扉的人已经面色如常,甩甩手让江栖松开。

  “我也骗你的。”

第52章 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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