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楚国近几日发生了好几件事。

  第一件, 当朝丞相的夫人死了,据传是公主殿下失手杀人,当然皇帝陛下已经辟谣了。只说是遇到了刺客。

  第二件, 御史中丞独女诬陷殿下, 牵连本族,御史中丞被贬, 流放边疆戍守。

  第三件,丞相三子魏尧于帝前悔婚, 拒娶汝阳公主, 求娶被贬御史中丞之女。皇帝大怒,囚禁魏尧于丞相府。汝阳公主跪于殿前求情, 也一并了了这桩婚事,她自愿弃了与魏尧成亲的机会,成全了他们两个两情相悦的人。

  第四件,汝阳公主犯下错事, 没有护好丞相夫人生死。从下被宠到大的公主殿下被陛下软禁于公主府,不得令不许出府。这算是皇帝第一次明面上惩处她吧。

  不大不小四件事, 却在整个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

  阿花拿着大红的喜帖,站在门外踌躇不敢进。

  耸耸肩肘示意让端着果盘过来的阿庸送进去, 哪想着阿庸这个鬼灵精装作没有看见, 目不斜视的端着果盘进去了。

  又是一夜宿醉的楚仟泠,揉着脑袋只着中衣从床帏站起身。也不吩咐阿庸,自己着手倒了一杯茶, 润一润自己干涩如火灼的喉咙。

  阿庸一一摆下果盘,一句话未说,转身离开;不多时又从小厨房端来醒酒汤,等楚仟泠将手里的鲜橘吃完, 阿庸端在手里的醒酒汤也吹凉了。

  轻轻放在她面前,阿庸皱着小脸,“殿下,您要是难受,哭一场就好了。每日这般喝酒,太伤身体了。太子妃要是知道,又得担心了。”

  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只笑了一下,像往常一样□□一把阿庸头顶那两可爱的小丸子,“好啦,阿庸。我不伤心的,你也别担心了,好不好?”

  阿庸不开心的拂开她的手,嘟起小嘴不理她。

  又只是敷衍她!

  自从那日从秋猎场上回来,就没见殿下有一日开心的。除了太子妃来看望的那几日,为了安慰太子妃笑了几日,阿庸在一旁能看出来,她那也只是假笑。嘴上说着‘没事’,可她的心却是千疮百孔,哪里能发自内心的笑啊!

  太子妃也被她蒙骗,看她每天能吃能喝,能玩能跳,还能讲笑话。真以为她没事,就放心的回了东宫。

  太子妃离开后,楚仟泠就再没笑过,整日整日喝酒,有时一喝就喝一夜。才开始,阿庸还以为让她喝点小酒还能纾解一下愁闷,可慢慢的就不对劲了。她喝醉以后,不似常人该发泄的发泄,只一个人呆呆地坐着,还不让人在身边守着。

  她就那样见着殿下一日比一日更加消沉,也真真是印证了那句——借酒消愁愁更愁。

  阿庸想着,要是殿下能哭一场就好了,哭了以后心情也就能好些了。

  ——

  大开的房门,屋外强烈的日光十分刺眼,楚仟泠眯眼看了半晌。被拉长的影子在门外晃来晃去,“阿花,你在门外干嘛呢?还不进来!”

  阿花还在晃荡的身体一僵,捏着大红喜帖的手紧了又紧,思索很久将喜帖往袖口一塞,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殿下。”

  阿花进去,就见阿庸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最后一口醒酒汤喝完,顿觉虚软的身子舒缓不少。

  站在一边的阿花尽力做到一脸坦然,却还是抵不住楚仟泠眼见,看见了露在她袖口处的一抹红。沉默一会儿,看着阿花的眼睛,“拿出来吧。”

  “啊?”

  明明明白她的意思,阿花还是选择装傻充愣。

  楚仟泠丝毫不给她留面子,秀手一伸捏住那一角,一个使劲把整张喜帖抽了出来。

  九月初十,倒是个办婚宴的好日子。

  眼看殿下都已经知道了,阿花小心瞧了眼她的神色,未见不耐,轻声问,“殿下,送帖子的小厮还在府外候着,要不要奴去……”

  楚仟泠笑了笑,“你去回了他,本宫尚在禁足期间,婚宴本宫便不去了。本宫在此预祝两位新人,永结白头,多子多福了。”

  一句永结白头,多子多福,瘆得两姐妹打一寒颤。

  ——

  永结白头,多子多福。

  她倒是也想得开。

  魏尧不知作何感想,手下的笔尖在上好的宣纸上描摹下一个又一个名字,不出意外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名——姣姣。

  “怎么了?”

  左娉着一身淡粉色里衣,为他披上新得的皮氅。语气温柔,也改去了之前在御史中丞身边的那股娇惯劲,活似一个贤良妻子。

  御史中丞被贬,左家在皇城中就只留了她和左肖两兄妹,原先住着的那块宅子也被抄了,变卖后上交给皇家。也是魏尧心善,还没等她过门就接了她来,为她安排了上好的厢房。

  唯有遗憾的,魏尧从未去她房里看望,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魏尧手下翻转,宣纸被他捏在手心揉成一团丢了。

  “无事,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左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脱了身上的皮氅丢给白参,准备会自己的屋子。

  还没踏出书房,腰间被禁锢住。魏尧低头瞧了一眼,若是此前,左娉这般抱住他,他一定会欣喜若狂。可现在,他却一点波动也没有了。他的心冷了,言语间还保留着温柔,“娉儿,你且自重。”

  他的话是最后一只利剑,将她的心戳了个透彻。

  “我自重?我为什么要自重?阿尧,我是你将要过门的妻子啊!这样不是最正常的吗?还是说,你嫌弃我是不洁之身是不是?”

  她眼里的泪灼热,映湿在他的后背。曾经的他一定会转身替她拭去,可这次,他只是将她围在腰身的手轻轻扳开,让白参拦住还想上前的她。

  魏尧站在明朗的星际之下,他头一次正视自己的心,“娉儿,我娶你,一是为了圆了对你当初的承诺,二是怕你被他人耻笑。除此之外别无他念,我们以后一切相敬如宾,我尊你敬你,但……不可能给你你想要的那一样东西了。”

  ——

  尊你敬你?

  魏尧啊,我付出这么多就得来你这么一句话吗?

  为什么?

  明明是我先遇到你,你却喜欢上了楚仟泠。明明,我所要不多,就只是要你的那点爱啊!只是想成为你的妻子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

  蓦然见看到地上的纸团,打开终于看清了。

  咬着指节,左娉眼里只有恨意。

  ——

  楚仟泠提着从酒窖里拿出来的仅剩不多的梅花酿,让阿花和阿庸打着掩护,从府里后院专门留的小门溜了出去。

  阿花和阿庸也想跟着出来,被楚仟泠一个眼神吓了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你们两别跟着了。”

  阿庸讪讪缩回去,“哦。”

  魏尧和左娉要成婚了,楚仟泠说她不伤心那绝对是骗人的,只是她没有一个完美的发泄口。

  前世她对魏尧感情不深,却也不浅,所以他伤了她,她不曾怨恨;可这一世,他也仅仅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她却伤心欲绝,她见不得他与左娉成婚,她怕她那一天会忍不住毁了他的婚礼。

  一口又一口灼烈的酒自喉入肚,胃中犹如火焰燃烧,难受得很。

  桃花此酒,味香甜甘洌,少喝浅尝辄止,那是一种享受,喝多了那是一种罪孽。

  红了脸颊,倒在皇城最为闻名的九渊河旁的石阶上,河面闪烁点点暖黄,那是有心人给爱慕者的回应。

  相传,从前有一女子,长相绝美,众多爱慕者,不乏京城名门,不乏位居高位者。心意十足者有,只是图一个欢乐的更多。这么多人中,那个美人挑中了永远站在人群之后的书生。可相隔者众多,美人找不到和书生单独相处的机会,入了夜美人蒙着面纱拿着自己做的写了心意的河灯,点燃放在水中。由它顺着水流飘向远方,美人无法确定书生会不会看到,但她相信只要每天都来,总有一天书生会看到。

  一天又一天,年复一年,美人迟暮,多少人因她面上生了纹路遗弃了她。她却还是坚持在九渊河中放河灯,直到病痛缠身,放下最后一盏时,等到天明望天上最后一缕阳光,书生抬着她放的河灯步履阑珊的走了进去。美人也看到书生也白了发鬓,突然热泪盈眶。

  美人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书生也笑着说:“我终于能与你在一起了。”

  沐浴着阳光,美人和书生相依相偎的离去。

  ——

  她还记得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时,她还很小,什么都不懂。

  问了太子妃一个令人发笑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一起死啊?”

  太子妃说:“因为他们之间的爱啊,年轻的时候美人和书生没能在一起,所以他们想死后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

  只是后来,她听说了后半段故事。

  书生应着家人的要求,不再追求遥不可及的美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娶妻生子,为自己的家族绵延后续。人到年老了,才听人说,九渊河上总有一盏河灯,在寻一个人。

  书生才猛然想起曾经的那份爱慕,遥看家里的妻子不在了,孩子们也大了。他才又有了勇气去寻找那个年少时的可望不可即。

  终究是美人痴心荒废了青春,只等来了一个晚归的人。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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