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容延之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医院的单人病房中。

　　他忽然想起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心里蓦然一惊，想要立马起身寻找乌扬。不料，刚动了一下，身体就钻心的疼。

　　“容哥，你醒了？”

　　在病房前守着的方瑶过来扶他。

　　“乌扬呢？他在哪？”容延之被方瑶扶着靠在病床上，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乌扬，就不免更加担心对方……

　　“容哥，你刚出了车祸，虽然你伤得并不重，但也要多注意休息，医生说你醒来要多静养，过段时间很快就会恢复了……”

　　“我问的是乌扬。”容延之声音陡然不耐烦。

　　方瑶：“……”

　　容延之：“抱歉，我有些担心他。”

　　容延之面带歉意的揉揉眉心，“一直转移我的话题，是不能说给我听吗，那他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容延之的声音轻轻的。

　　方瑶内心忐忑，她少有的见到容哥发脾气，倒也不是被吓的，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片刻后，方瑶扶着容延之走到ICU病房前。

　　容延之看到有人在外面守着，走进了，才发现那人是乌扬的父亲，也就是那天电影节神秘的来客。

　　钟启嵘转过身，眼圈有些泛红，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他的背看起来佝偻了许多，衬着灰白的两鬓，就像是一夜之间变老了。

　　“你来了？”

　　“……伯父，您好。”容延之心里复杂。

　　“嗯，不用太客气。”钟启嵘勉强的扯了个难看的笑，“刚醒怎么不去歇着？”

　　“您不怪我吗？”容延之没有回答，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钟启嵘面容一怔，“怪你干什么，扬扬他愿意为你这么做，我这当父亲的怎会阻拦？”

　　虽是这么说，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就像是暮老的孤狼，失去了妻子，儿子如今又生死不明。

　　容延之听到这些沉默了。

　　两人现在似乎无话可说，但眼睛都紧紧盯在ICU的窗户上，窗户很小，里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熟悉的人，周围是大量精密的医学设备。

　　在过来的路上，方瑶已经为他说了目前的情况。

　　昨天下午，他和乌扬乘坐的出租车被人开车蓄意撞上。由于危机时刻乌扬将容延之护在身下，最后及时救治，容延之身上只是轻伤，一晚上过去就醒了。而乌扬伤势过重，但幸运的事，没有撞到头部，只是目前在ICU内观察，看是否会有生命危险。

　　警察连夜调查后，才发现肇事者是一位年轻的女孩，身份是乌扬的私生粉，因为对两人公开恋情不满，于是起了报复乌扬交往对象，也就是容延之的念头。因为大家都知道最近两人在闹别扭，私生粉也猜测两人应该是暂时分开的。于是借助一些途径知道了容延之的行程，守在他必经之路上，打算亲自送他归西。

　　这件事情很好查，肇事者也很快就抓到了。据说那个女孩似乎精神有些问题，思维过于极端，但这并不是逃脱责任的理由。凰梧亲自发了微博，将全力追究某私生饭的责任。

　　容延之和乌扬出车祸那时候，周围人很快认出来了，急忙报了警，两人才能最快得救。闻讯赶来的还有很多记者，两人出车祸的新闻很快上了热搜。经纪人在将他们送进医院安顿好时，正好梅清和钟启嵘一行人都过来了，连峰也认得梅清这个容延之前经纪人，钟启嵘自然也有了解，他还要忙着处理网上的舆论，于是先走了。

　　网络上担心两人状况的粉丝很多，纷纷各个微博下求消息，连峰及公关团队连夜开会，说了一些平和的话，先暂时安抚了粉丝。梅清守了容延之一夜，直到早上方瑶过来，她才回去休息。

　　只是一晚上过去，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容延之头脑还有些懵。

　　他定定神，轻声开口，“伯父，你先回去休息会儿，我在这里看着。”

　　钟启嵘看向他，“那怎么能行，你才刚醒还是个病人。”

　　容延之摆摆手，“我没事，乌扬他……护我护的紧，再说还有小姑娘在这陪着我呢。”

　　容延之侧身示意站在后面的助理，苍白的笑笑。

　　钟启嵘沉默片刻。

　　“那好，我一晚上没睡，回去休息好了马上过来。”

　　钟启嵘西装不在身上，皱巴巴的衬衫贴在身上，沉重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

　　“容哥，要不你先坐着？”

　　方瑶担心他刚醒又要躺下，怕伤情再加重了。

　　“不必，”容延之摇头，他的身体不像跟乌扬父亲说的那样完全无事，只是站在这里，偶尔会隐隐作痛，不过这些痛楚更清晰的提醒他，要守着乌扬。

　　ICU的窗户非常小，又设置的比较高，目的是不影响里面病人的观察与救治，房间隔音又很完美，倒是方便了病人家属在外面等候。

　　容延之站着才能看到乌扬，他眼睛一眨不眨，专注地看着。

　　他没有在内心祈祷什么的，容延之这人不信神佛，与其说将期望拜托在一个毫无痕迹的神明身上，还不说指望乌扬。

　　他想乌扬应该能自己醒来。

　　容延之内心有些肯定。

　　他笃定乌扬放不下他，并且想跟他继续在一起。

　　原来在他的认知中，自己对乌扬这么重要吗？

　　容延之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悟，他心里满满的，忽然觉得秘密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只要他满心满意的爱我，那就比一切都重要。

　　容延之想。

　　他的视线片刻不离的黏在乌扬身上。

　　一定要醒过来啊。

　　我等你，乌扬。

　　所幸容延之身体素质好，再加上伤势不重，一直没有在床上躺着，也没见身体出问题。

　　他和乌扬父亲轮流守着乌扬，容延之白天，钟启嵘夜晚。

　　晚上，梅清休息好了过来看他。

　　因为近期工作不太忙，梅清才有时间做完陪了容延之一夜，容延之在她过来的时候，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就让她回去了。毕竟梅清还是有工作的，看到容延之似乎真的没什么问题，梅清才放心离开。

　　第二天下午，容延之照例守在ICU病房外。

　　许是乌扬真的对容延之执念过大，检测仪器发生了变化，ICU内一片忙碌。二十分钟后，医生出来告知他，很幸运病人求生意识比较强，已经转危为安了。

　　容延之松了一口气，“那多久才能好？”

　　医生笑笑，指指病房，“小伙子，他伤势过重，还得在这里面躺个半个月，待稳定了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容延之又问，“那他多久能醒？”

　　“估计一两天吧，那得看他自己了。”

　　容延之眼神悠长，一直紧绷的精神总算松懈了一点。

　　晚上钟启嵘过来的时候，容延之说了这个好消息，钟父也是很开心，依稀还看到他眼角渗出了泪花。

　　第二天早上，容延之过去的时候，钟启嵘急忙迎了上去。

　　“小容，你赶紧进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容延之一脸惊慌。

　　“没什么，”钟父指指里面，“扬扬醒了，他想见你，医生说可以穿防护服进去探视，不过只能呆两分钟。”

　　“真的醒了？”容延之凑过去，远远看到，病床上的乌扬正睁着眼看着这边。

　　“您不先进去吗？”容延之也不纠结刚刚听到的“小容”了。

　　“……我就不了，扬扬恨我，不喜欢我。”

　　钟启嵘眼神偏向一边，看不到他表情，声音却很失落。

　　容延之默了默，早知道乌扬跟他父亲关系不好，没想到关系会这么差。

　　他没有再推辞，根据医生的指引，全副武装后，进入了病房。

　　容延之走进，不敢离得太近，怕自己扰乱乌扬的治疗，病情加重可不好。

　　“容……”

　　乌扬的声音微弱，只说出了一个字。

　　“我在呢，一直在这守着你呢，不要想太多，好好养身体。”容延之轻柔的说。

　　“好……”乌扬眉稍似乎弯了一点，看不够似的一直盯着他看。

　　“你好好的。”

　　被他这样看着，容延之只觉得满心柔软。

　　“等你好了，我们也好好的。”

　　他在告诉乌扬，他不生他的气了，也不计较什么秘密了，可以立马恢复两人从前的状态。

　　乌扬的瞳孔瞬间放大，眼睛里都是喜悦。

　　虽然说不出话，但看着还能想起车祸前记忆的样子，容延之稍稍放心了些。

　　两分钟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容延之从病房出来，乌扬很快精神疲劳，在药物的作用下继续睡了。

　　钟父还在外面，估计是全部看到了他俩的互动。

　　容延之作为对方儿子的对象，一时脸上也有些燥意。又想起他们这复杂的家庭关系，看看眼前钟父没什么表情的脸，一时沉默，现在并不是结局这些问题的好时间，过段时间再说吧。

　　这之后的半个月多，容延之还是和钟父轮流守，钟父似乎不放心外人来，他亲自在这里守着，方便第一时间照顾乌扬。

　　每天依旧只有两分钟的探视时间，都是容延之在进去探视，钟父没说什么，却一次比一次笑容苦涩。

　　在最后几天，乌扬白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医生宣布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容延之和钟父终于算是放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