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濮瑾是他的高中室友，那三年，对于仲皓辰而言，最快乐的，莫过于跟濮瑾一起探讨学习，享受与他独处的时光。

　　濮瑾身高比他矮一些，却时常开玩笑似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间一把将他抱起，双脚离地，身体悬空的瞬间，仲皓辰的心也跟着颤抖。

　　对方似乎并不知道他是喜欢男生的，他也没有说出去的打算。

　　可谁知，高考结束的那个夜晚，濮瑾却把他圈在墙角，扬起下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含笑：

　　“我喜欢你，想跟你接吻的那种喜欢。”

　　话音未落，仲皓辰没来得及反应，双唇已被濮瑾覆盖。

　　刹那间，天旋地转，耳边燥热的风不见了，一股透心凉的甜蜜感直冲脑海，顺着血液流淌至心底深处，生根发芽。

　　从此，仲皓辰把濮瑾当成了生命中，除了奶奶之外，最重要的人。

　　整个暑假，濮瑾都借口窝在仲皓辰的郊区老家，山清水秀的地儿，除了蝉鸣和哇叫，多了两个青春阳光男孩的笑脸。

　　然而，一切结束的是那么突然、那么快，濮瑾在暑假结束前离开了C市，也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疯了一样到处寻找，最终却收到对方留下的一封信：

　　“我还是更喜欢女孩子！

　　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谢谢你！”

　　短短23个字，仲皓辰看了一遍又一遍，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时，他揉碎了信纸，抛进了郊区的小溪里。

　　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随之离去。

　　“可爱，你真可爱！”

　　突然的，地上传来一个低柔欢喜的声音。

　　陷入回忆中的仲皓辰：“……”

　　“也太可爱了吧。”

　　又来了，这一次，池旭的声音中竟带了一丝丝宠溺的意味儿。

　　仲皓辰无奈嗤笑：

　　“想开口说话用不着夸我。何况，夸女人才说“可爱”，男人得用“好帅”。”

　　话音未落，

　　“跳跳，你也太可爱了！你是哥哥见过的最漂亮的小猫猫，来，哥哥抱。”池旭慵懒的声音充满期待。

　　仲皓辰：“？？？？？”

　　“跳跳”？

　　打开床头灯，仲皓辰发现，原本乖乖躺在地上的池旭，正睡得四仰八叉，双手胡乱在空中抓着，被子散落在旁，完美的避开了身体部位，盖住了地铺上除他之外的全部地方。

　　仲皓辰：“……”

　　多大的人了，还说梦话，踢被子？

　　本想关灯睡觉，可想了想，终是不忍心。

　　下了床，走到地铺旁，仲皓辰帮池旭把被子盖好。

　　谁知转身打算回床上时，右腿被突然抱住。

　　“啊，抓到你了，来，哥哥抱你睡。”

　　仲皓辰叹气，低头看时，池旭正闭着眼睛，抱着他的小腿，想要将其搂进怀里。

　　池旭嘴里念叨着：

　　“跳跳，你怎么这么硬？难道我妈给你洗澡了之后，又试图拧干你了？”

　　仲皓辰：“……”

　　他想起来了，“跳跳”，似乎是池旭家养的那只猫儿的名字。

　　突然的，仲皓辰有些同情跳跳，洗澡被拧干这种操作……

　　这么一看，他家闹闹实在太幸福。

　　低头看着一脸满足又嫌弃的池旭，肯定是把他的小腿当成硬硬的小猫儿身子了。

　　仲皓辰觉得，他家猫儿被拧的事情，也不那么奇怪了。

　　一家子都不太靠谱啊！

　　次日醒来，池旭闻了闻身上有些酒气发臭的短袖，想想囊中羞涩，只得硬着头皮，打算就这么回学校。

　　“要不你先穿这个吧。”仲皓辰把他昨晚当做睡衣的T恤递了过来。

　　“那个……谢谢啊，叔叔。”池旭不好意思的接过，转身当着仲皓辰的面儿，脱掉上衣。

　　仲皓辰立即转身，假装忙自己的事情。

　　在酒店自助餐厅吃早饭时，仲皓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毛爷爷，放在对面：

　　“这次抓紧，别再被风吹跑了。”

　　池旭许是酒彻底清醒，此时回忆起昨晚的经历，略显尴尬：

　　“那个……昨晚实在是……风太大！”

　　“嗯！”仲皓辰也不揭穿，点点头应了。

　　跟着仲皓辰出了酒店，手里拎着装脏短袖的袋子，池旭一会儿摸摸脖子，一会儿摸摸后脑勺，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

　　“那个……叔叔，你能陪我去修个手机吗？”池旭略微迟疑，怕对方误会，赶忙解释：

　　“是这样的，我的钱都在手机里，我学校附近没有维修点，所以我就算打车回学校，也没办法修手机，还来回的折腾，所以呢，我……”

　　“走吧。”仲皓辰及时打断池旭的话。

　　上次怎么没发现，这小家伙还是个话痨体质。

　　来到维修点，工作人员告知，池旭的手机二次进水，需要将里面的芯片换掉。

　　可这样一来，费用就高了。

　　略微思考了一下，池旭拿了一款手机，双眼痴痴的望着仲皓辰：

　　“叔叔，我可以……分期付款吗？”

　　仲皓辰看了一眼手机价格，5999，不算太贵，可对于学生来说，大抵是没办法一次性还他的。

　　殊不知，要不是被老妈知道他学会了喝酒，池旭的生活费足够买好几个手机了，也就不至于这么可怜巴巴的要借钱。

　　想来真是尴尬，似乎遇到这位叔叔之后，他一直在借钱的路上，越走越远。

　　心满意足的拿到新手机，池旭第一时间转了昨晚欠的钱：

　　“叔叔，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赖账的。”

　　“我知道你的名字、学校，不怕你赖账。”

　　池旭：“……”

　　端午节很快到来，仲皓辰拗不过奶奶的唠叨，只得安心待在家里，努力积极参与家庭聚会。

　　厨房里，妈妈和奶奶忙的热火朝天，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客厅里，爸爸仲卓摆好了一盘棋，与仲皓辰一较高下。

　　闹闹乖乖的盘坐在他的脚边，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舔男主人的手背。

　　沙发上，仲汐丞翘着二郎腿，兴奋的打游戏：

　　“中路，中路快来，辅助，你干什么吃的？”

　　“闭嘴！”仲卓瞪了一眼小儿子，再看向仲皓辰时，深觉还是大儿子顺眼！

　　不仅成熟稳重，且事业有成。

　　唯一让他觉得无奈的，便是大儿子不喜亲近他们夫妻。

　　可这也怪不得仲皓辰，谁让他们夫妻，把大儿子一生下来就扔给了奶奶照顾，起早贪黑的忙活工作。

　　等他们夫妻事业稳定时，儿子已经不知不觉九岁有余，那时候，再想把儿子接回身边，却发现，这孩子已经不知何时形成了孤冷的性子，除了奶奶，谁也不愿意亲近。

　　无奈，他们生了二胎，可仲汐丞这小子，又天天调皮捣蛋，没让夫妻俩有一天是省心的。

　　饭桌上，陈若冰一直给仲皓辰夹菜，不停招呼大儿子吃自己做的美味佳肴。

　　“辰辰，吃块鱼，你工作忙，得多补补。”

　　“辰辰，这糖醋排骨不错，甜而不腻，你尝尝。”

　　“辰辰……”

　　“谢谢！”仲皓辰一一谢过，埋头吃饭，并不怎么与家里人交流。

　　陈若冰无奈的看了看老公，又看了看婆婆，觉得自己有些失败。

　　奶奶在桌子底下拍拍儿媳妇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跟儿子培养感情这事儿，得慢慢来！

　　“妈，我也要！你不能光给哥哥夹菜。”仲汐丞噘着嘴，不太乐意的样子。

　　“自己没长手吗？”陈若冰瞪了小儿子一眼，可还是欣慰的夹了菜放入仲汐丞的碗中。

　　这小东西，虽然平时里学习一般，吊儿郎当的，可确实温暖了她的心，填补了母子情的空缺。

　　吃过饭，仲汐丞被安排在仲皓辰房间。

　　等仲皓辰洗好澡出来时，见仲汐丞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翘在沙发把手上，一旁被抢了地盘的闹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主人。

　　“快去洗澡吧，很晚了。”

　　“哥，我今天想睡床。”仲汐丞似乎在和别人聊微信，头也不抬的回应仲皓辰。

　　“不可能。要么地铺，要么客厅沙发，选一个。”仲皓辰上了床，拿出床头柜的一本《通信之道：从微积分到5G》看起来。

　　“哎……我哥又让我打地铺，心塞！真怀疑我是不是亲弟弟。”仲汐丞装模作样的对着手机发了一串语音。

　　“你哥好坏啊，都不让你上床。还好我没哥哥，哈哈哈哈哈。”对面传来一个清朗磁性的男声。

　　有一丝丝莫名的熟悉感。

　　“池旭，你就不怕你爸妈再给你整出个弟弟？”仲汐丞报复性的回复了一句，贼兮兮的笑着。

　　“池旭？”仲皓辰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难道是他认识的池旭？

　　这么巧？

　　弟弟再跟对方聊了什么，他就不太清楚了。因为仲汐丞聊着聊着，走出了他的卧室。

　　显然，是打算去客厅当厅长。

　　半个小时后，仲皓辰在看书，奶奶敲了门，推门而入，面色有些不悦：

　　“辰辰，怎么可以让弟弟睡客厅？你这床这么大，两兄弟一起睡，怎么不行了？”

　　仲皓辰抬眼望过去，弟弟正躲在奶奶身后冲他做鬼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知道了，奶奶，您快去休息吧，很晚了。”仲皓辰从床上下来，小心扶着奶奶出了房门。

　　回到房间时，仲皓辰从钱包里拿出一沓毛爷爷：

　　“今晚打地铺。”

　　“好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