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解纷136

  英山、靳河躬身拜谢,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只觉秦王嬴稷的这番话似乎另有深意。

  魏冉、熊元、黄歇三人也走了来,魏冉笑着作揖道:“恭贺武安君与武安君夫人取胜!恭贺大王属下强将无敌!”

  熊元和黄歇亦作揖,黄歇道:“托秦王洪福,外臣今日得以观瞻此等精彩比武,实在是大开眼界哉!”

  嬴稷笑道:“寡人今日也是饱了眼福啊!”转首对蔡牧道:“传寡人旨意,在来仪殿备下宴席,寡人要与诸位尽一尽今日比武的余兴。”

  蔡牧领了旨,退下去办事。

  玄鸟台下已停着数辆马车。登车前,婷婷向秦王嬴稷央告道:“大王,臣妇有些困惑之事,需向两位侠士请教,求大王允许臣妇与两位侠士同乘一车。”

  嬴稷笑道:“好,小仙女随意。”

  婷婷谢了恩,与山河双侠一同登上一辆马车,白起坐在车厢门前。

  嬴稷拨了二十名虎贲武士,跟在那马车两旁护卫。

  车厢内,婷婷和山河双侠互相抱拳行礼。礼罢,英山道:“方才比武,多谢武安君与夫人手下留情。”

  婷婷微笑道:“晚辈和夫君与两位侠士比武,原是想以武会友,并无伤人之念,谈不上手下留情,两位侠士不必言谢。”

  靳河笑道:“然而我们兄弟二人却有心加害武安君和夫人,若非夫人您善良仁慈、以高妙武艺遏止了态势,武安君与秦王必定不会轻饶我们。”

  婷婷道:“两位侠士深明大义,终是临崖勒马,保全了大局,晚辈心中亦很感激。”

  英山叹道:“其实在下也不知,如此领受了武安君夫人的好意,究竟是对是错。”

  婷婷心弦倏颤,蹙眉笑问:“两位当真那么想要杀死晚辈与夫君?甚至不惜舍命?”

  英山道:“在下与靳贤弟都是楚人,楚秦之深仇、楚人对秦国武安君之痛恨,在下无需赘述,夫人自明。”

  婷婷点一点头。

  英山续道:“墨家主张‘兼爱’、‘非攻’,最是反对侵略和杀伐,而秦国武安君多年来不断侵攻列国、杀伐无数,在下和靳贤弟曾立下志愿,纵是拼尽性命,也要为天下黎民除去此人屠杀星。”

  婷婷双眉蹙得更深,幽幽的苦笑道:“此值列国争雄之乱世,即使夫君不出征,天下的兵事也不会停止,照样会有不计其数的军民死于战祸。夫君仅是一员将帅,纵然他百战百胜、军功可怖,却毕竟不是天下杀伐的元凶啊。”

  英山、靳河沉默。

  婷婷轻轻吁了口气,抬头微笑道:“且不谈这些了,晚辈尚有要事请教两位呢。”

  英山笑道:“不敢,武安君夫人但说无妨。”

  婷婷道:“适才比武之时,晚辈和夫君使出的‘芳草萋萋’、‘指云采星’两招均被两位迅速破解,晚辈冒昧猜测,两位大约早就知道了这两招剑法的奥义、早就想好了破解之法,当是有备而来?”

  英山和靳河呵呵一笑,抱拳道:“夫人不愧为武学宗师,一眼看破玄机!”

  婷婷抱拳还礼,道:“两位侠士过誉了。请问两位是从何知晓这两招剑法的?是否有人曾向两位演示过?”

  靳河道:“不瞒夫人,我们曾在玉笥山见过一位侠女,她受过重伤,右臂无法使用兵刃,但她给我们看了十余卷剑谱,这‘芳草萋萋’和‘指云采星’便是剑谱上所载的。”

  婷婷听到“受了重伤”四字,眼眶蓦然红胀,颤声问道:“那位侠女……可是叫智筘?两位……何时见的她?她如今……还好吗?”

  英山长叹一声,道:“我们认识智侠女,约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智侠女跟我们讲过她与夫人的恩怨,她说夫人和武安君害死了她一生至爱之人,也害得她武功大减,所以她此生定要报仇雪恨。”

  婷婷伸袖擦一擦眼角,道:“倘使二位再遇到智师姐,还请劝她好好活下去,莫再执着于复仇。”

  靳河摇头道:“深仇大恨,不是那么容易能放下的。”

  婷婷道:“晚辈明白这道理,但两位侠士今日也见识了晚辈和夫君的武艺、见识到了秦国武士的气象,智师姐想要报仇,那是绝无胜算的,甚至又会有性命之虞。晚辈和智师姐之间的恩怨,这辈子是算不清的了,晚辈只盼智师姐她知难而退,安安稳稳生活,莫再把自己推入险境。”

  英山、靳河思索了片时,应允道:“好,我们姑且试着劝劝智侠女。”

  婷婷欣喜,抱拳道:“多谢两位侠士!”

  英山和靳河也抱拳道:“武安君夫人无需客气。”

  婷婷又道:“还有一件事,晚辈也十分不解。”

  靳河道:“何事?”

  婷婷道:“两位此次比武既然另有所图,又为何特意让楚国的黄公与太子元出面下战书呢?须知一旦发生祸端,黄公与太子元必定会被牵连其中啊。”

  英山、靳河对视了一眼,两人面孔上均露出悲愤而愁苦的表情。许久,靳河答道:“黄歇不顾国仇,竭力主张楚国与秦国结盟,太子元又欣然赴秦为质,两人行径无异于叛国!”

  婷婷轻轻摇手,道:“不是这样的,当年若非黄公来向我们大王请求结盟,秦、韩、魏三国就要联合出兵伐楚。黄公和太子元甘愿来秦国为质、促成两国结盟,全是为了给楚国免去战祸。”

  靳河道:“若真开战,我大楚军民齐心协力保家卫国便是,何必因贪生怕死而向仇敌乞怜?”

  婷婷淡淡的笑道:“晚辈不知黄公是否贪生怕死、怯懦避战,但黄公和太子元不惜舍弃楚国的荣华富贵,来到秦国为质、俯仰由人,晚辈以为黄公一定有他的无奈与考量。恕晚辈直言,两位侠士与黄公乃是旧友,如果两位质疑黄公的行径,那便应当与他仔细深谈一番才是,若一厢情愿的错怪了人、失去一位挚友,岂非是要抱憾终身?”

  英山、靳河深思片刻,低头道:“武安君夫人言之有理。我们今次的确是鲁莽了。”

  另一辆马车的宽敞车厢内,秦王嬴稷和魏冉对坐品酒。

  魏冉问道:“大王,您打算如何处置山河双侠?可要杀之?”

  嬴稷拿玉箸轻击着盛酒的铜缶,微微笑道:“既然小仙女不想伤人害命,寡人也没必要和两个草莽过不去。只是还请舅父派人盯紧着些,倘使那两个草莽仍欲造乱,那就小心的除掉吧。”

  魏冉拱手道:“微臣遵旨。”

  *

  这天下午,黄歇、熊元、山河双侠回到住所,山河双侠与黄歇密谈,问黄歇当年为何提议楚、秦结盟,为何不鼓励楚王应战。

  黄歇搓着双手,口中一声长叹,道:“大楚被秦军夺去半壁江山,兵力、财力损耗严重,军心也萎靡不振,短时内哪能再战强敌?明知开战必败,当然只得设法请和,难道还能白白的让大楚军民去送死么?我和太子元来咸阳当人质,便是为了稳住秦国,给大楚争取养精蓄锐、重整旗鼓的时日,此乃缓兵之计也。”

  英山道:“为何不寻求别国援助?”

  黄歇又一声长叹,道:“当年淖齿虐杀齐闵王,诸侯皆视大楚为失德之国、野蛮之邦,不借机来讨伐大楚也就不错了,又怎肯对大楚施以援手?大楚要在列国之中重建声望,亦需时日哉!”顿了一顿,忽问:“两位先生素来无心国政,今天为何问我这些事?”

  英山和靳河都惭愧得红了脸,双双向黄歇顿首,把黄歇吓了一大跳,问道:“两位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黄某受不得!”

  英山、靳河直起身,将此次比武的隐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黄歇的脑门、后背、手心一层接一层的冒冷汗,沉吟道:“原来还有这些原故,幸亏武安君夫人武功高、心地好,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英山、靳河抱拳道:“此次是我们兄弟二人对不住黄公,愿领受黄公惩处!”

  黄歇饮下一大杯茶水,镇住惊魂,随后笑开道:“罢了,既然大家都平安,此事也莫要再提了。”

  英山和靳河热泪盈眶,拜道:“黄公海涵!”

  黄歇笑道:“今晚我在此间备办酒席,两位先生务必陪我痛饮百杯,权当是祝祷我们的友谊了。”

  英山、靳河抱拳道:“谨诺!”

  之后,山河双侠又去到渭水边。

  渭水之湄站着一名身形憔悴的黄衣女子,左手牵着匹瘦马,一双杏眸俯瞰水流,怔怔出神。

  山河双侠健步走近,女子眼睛一眨,缓慢转过身,原本迷茫惆怅的表情,顿时变成无限的失望。

  “两位平安归来,小师妹和白起定然是毫发无伤了。唉,凭两位的武艺,居然也对付不了白起和小师妹吗?”她有气无力的道,语气似哀似怨、似嘲似恨。

  英山道:“智侠女见谅,我们兄弟俩确实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智筘仰首望天,眼中涌出泪水,道:“东皇太一,云中君,你们为何如此宽待那对心狠手辣的杀星夫妻!他们为何总是死不了!”

  靳河道:“今日比武的结果也许已是最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我与英兄很庆幸未有连累黄公和太子元。”

  “什么?你们庆幸?”智筘的身子不由得一晃,杏眸瞋视山河双侠,“黄歇和熊元这两个胆小懦夫本是该死之辈,你们却庆幸他俩没死吗?”

  英山喟然道:“我们今日方知,我们原先对黄公的政见一直有误解,以至于罔顾了情义、竟企图谋害他,实在愧疚得紧啊!智侠女可曾想过,或许你也误解了武安君夫人?”

  智筘用力摇头,怫然道:“我没有误解她!她就是被白起蒙住了心魂!她早已变得和白起一样,是个穷凶极恶的小杀星!”

  靳河道:“可依我们今日所见,武安君夫人绝非穷凶极恶之人,就连武安君白起也有几分磊落正气,不是那等阴鸷狡黠之徒。武安君夫人很关心智侠女,她特意托我们来劝智侠女你好好生活。”

  智筘“格格”干笑两声,嚷道:“两位侠士,你们被小师妹骗了!你们被她和白起骗了!”嚷罢翻身跨上马背,左手抓紧缰绳。

  英山急忙问道:“智侠女要去哪里?”

  智筘暗咬珠齿,道:“回玉笥山。我得另想法子,为屈先生报仇。”

  靳河道:“智侠女多待一天吧,我们兄弟二人明日向黄公作辞,护送你回去。”

  智筘冷笑道:“道不相谋,我不需要两位相护。”她用力踢了踢马肚,瘦马抬蹄,往东南方向奔去。

  英山和靳河无可奈何,只能先回咸阳城里。

  *

  这天夜晚,智筘已离开咸阳地界,因马疲人倦,遂在路旁的树林中稍作歇息。

  她生了一堆火,拿出一块干粮来吃,吃着吃着,脸上不知不觉淌满了泪水。

  “世事何以如此不公……白起、小师妹杀人无数,黄歇、熊元亲敌误国,这些恶人都活得逍遥自在……而屈先生那么忠贞的圣贤君子,却死得那样凄凉……”

  她反反复复的絮叨自语,双眸中的光芒越来越悲戚、越来越怨毒。

  突然,她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渐渐有马蹄声迅速传入耳内。她连忙立起身来,左手攥紧两枚柳叶铜镖。

  “哟,果然是你,杀无赦!”一个带着轻蔑笑意的男子语声嘹亮响起,衬着浓重夜色,益发显得嚣张狂妄、阴狠无情。

  智筘骇然:“你是……”话未道完,便听“嗖嗖嗖嗖”风啸紧促,地面火光照亮了一簇又一簇锋锐的箭矢。

  智筘的武艺大不如从前,哪里避得开这猝然而至的弓箭齐射?一瞬之间,她身上、腿上连中数箭,鲜血直流,踉踉跄跄瘫倒在地。

  “魏冉,你这罪恶贯盈的奸贼!”智筘忍着痛,尖声大骂。

  魏冉笑道:“你之前侥幸逃生了两回,却始终不知安分,这条死路乃是你自找的。”

  智筘努力伸着脖子,双眼望向天边一轮清冷的明月,道:“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无怨无悔……屈先生,对不起……我不能为你报仇了……”她闭了双目,深吸一气,嘶声高呼:“白起,小师妹,魏冉,嬴稷,我诅咒你们统统不得好死!”

  咒辞恶毒,回声凄厉,枯叶萧萧,血染尘泥。

  “找个隐蔽的地方,把尸体埋了,”魏冉悠然自得的吩咐身边的武士,“莫留下任何痕迹。”

  众武士便即下马,在树林深处挖了一个坑,掩埋了智筘的尸体,再骑马踏平泥土,盖上些许落叶。

  魏冉在旁监督,哈欠连天的笑道:“大伙辛苦了,明早都去相府领赏。不过我多警告你们一遍,今晚之事,谁若泄露了只字片语,便是夷族重罪!”

  武士们齐声道:“属下绝不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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